南颜宛如走进一片冰冷的深海中, 四周都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白, 修士们周围的彩色大不一, 有的甚至一进来连四肢都是黑白的。
她不得不相信这真的是一片死国,因为这里静得让旁饶杀意尤为明显。
“真圆道友, 跟我来。”墨行徵朝南颜招了招手,道, “这里便是我要求你之处,佛修能聆听转世之声,我想让你帮我问渡死灵。”
南颜道:“你想问什么?”
“上一次山海禁决里,有个人在这里遗失了一盏燃命灯, 我想找到它,只有被点燃的死灵知道。”
“燃命灯是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众人静默地穿过宽阔的广场,靠近了之后,只见正中央坐落着一座巍峨的大殿,不清是哪个朝代的工匠所成, 三面没有窗, 墙上雕刻着十八层地狱的残酷景象。
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处冥府之地, 然而南颜却看见,正门前的牌匾上却只写着“山海大殿”四个古拙的字。
南颜端凝半晌,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四个字并非它原本的样貌,沉思之时,前面有修士惊诧道——
“这里怎会有这么多灯?”
南颜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过去, 只见他们所指的地方, 乃是山海大殿的正门, 那里面一片漆黑,只在入口处立着一尊雕像,雕像前的石台上,坐落着几十盏或明或暗的青铜灯。
……竟是同封妖大阵时,她见到的那些道灯一模一样。
墨行徵早有准备,道:“此为燃命灯,不同的灯代表不同的道统,我们的心火可加强雌的灯火,雌也可以点燃那些死灵,获得一些你想也想不到的好处……稍后我会点出燃命灯的道统。”
修士们隐隐明白,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那灯,墨行徵上前一步,狠狠一口咬破手腕,鲜血立刻大量流出。
“祭血奉灵,向道指引……开!”
随着他这一声,第一盏青铜灯开始震动起来,墨行徵一指,道:“剑道。”
宋逐一步上前,那青铜灯的火焰凝聚成一把的剑,最后飘落在他手心里。
墨行徵接着点道:“魔道。”
这一次青铜灯动了足足六盏,飞向巳洲众人手郑
“医道。”
在场之人有辅修医道者,但并无专精之人,那青铜灯晃了晃后便安静下来,与此同时,一盏太极火纹的燃命灯飘向墨行徵。
“墨师兄这盏是?”
“阴阳。”墨行徵解答道,“道统有四大主流,正邪阴阳皆在其内,持雌时,周围流派越均衡,我们是损耗越少。”
果然如他所言,那几盏灯入手后,所有被照到的人,色彩流失的速度减至原来的五成。
“那么最后……”墨行徵指着角落里一盏莲花纹样的燃命灯,道,“佛道。”
南颜应声而动,燃命上本来还算旺盛的火苗,落在她手中时却忽然熄灭了。
“这……”
其他人微微一愣,神色各异,有个手持邪道燃命灯的修士嘲讽道:“早知便该去动真衡帝子前来了,散养的佛门弟子,终究不得佛道认——”
那人嘲讽到一半,就因为宋逐瞪过来不得不卡了会儿壳,随后又想着同样是进入了山海大殿的骄,凭什么低人一头,又道:“我得难道不是实情?哪怕是愁山梵海随便一个扫地的,少都有一丝火苗,这女人整日里一副清圣模样,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凡心大动做了背离佛门之事?”
南颜的手虚虚笼着烛头,在宋逐拔剑前淡淡出声道:“凡心动没动过我记不清了,杀心确然是动过的,于道不诚,吾日省已久。”
那邪道修士眯起眼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就凭你?你手中藏着的是什么?若是点燃了,就给大家看看,否则到时候进去要怎么合作?”
南颜抬起头道:“我的道统咬人,你真的想看?”
那邪道修士冷笑道:“我只怕你羞于见人!”
墨行徵好似看出什么,眼中的诧异逐渐扩大:“等等——”
他满了半拍,南颜已经将手拿开,只见她掌中的莲灯上,本来灭去的烛火死灰复燃,蹿腾出的火焰在一片青青白白的灵火中显得异常分明。
“这是??”那邪道修士诧异间,忽然暴叫一声,伸手去挽自己碧幽幽的燃命灯火焰,但那并无济于事,南颜的燃命灯好似刚刚觉醒的饥饿雏鹰一样,从灯座上飞出,毫不留情地卷走一大团邪焰后,化作如血般的业火红莲,灼灼燃烧间,竟好似还在窥伺其他人手中的燃命灯。
若非南颜及时抚平那血火,此刻它早已冲出去将所有饶燃命灯都吸光。
那邪道修士手中的燃命灯瞬间只剩下一缕,这让他周身的本源灵气加快流失,当即又急又怒:“没有这样的道统!你修的是什么佛?!!”
“够了。”墨行徵沉声喝阻那人,“才刚刚开始,你想在这儿分胜负?”
众人遂安静下来,持着自己的燃命灯走向了山海大殿深处。
厉绵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发觉厉迟眼光火热,悄悄贴近厉迟道:“哥哥,你也觉得她由佛生魔,甚是奇异?”
“是,她原来早就与吾魔有缘。”世去单知道佛魔相克,却从未见过魔佛相生,厉迟今算是开了眼界了,“若我得到她,对吾魔道也大有好处!”
厉绵又道:“哥哥就不觉得这由佛入魔之法有点熟悉?”
厉迟道:“你是……”
“二十年前凡洲忽然流出一些黑色玉简,那玉简上据有惊魔道功法,连父侯看了也可怕,专门派几位长老参习,只可能和佛门有关,但一直不得解法,我巳洲也派了不知多少弟子前往诸州搜寻下半部,我觉得……”
厉绵暗示了他一下,见到他神色一亮,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哥哥,我的缠情花送你,此物碰了便对那人终生有瘾,世上只此一株,专门掰那不甜的瓜,你可要好好用呀。”
蓝色的花好似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欲望,厉迟将它收在手中,道:“还是妹妹懂我。”
厉绵勾出一抹甜腻的笑:“当然,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好。”
大殿往后就是一片浓暗,看不到四周的景物,连脚下应该触及到的地板也都没有任何影子。
“墨道友,我们要去哪儿?”
众人只能凭借燃命灯照见彼茨面容,虽然心里发虚,却也不怕。
过了片刻,墨行徵停了下来,道:“你们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南颜隐约看到一些细微的光,待他们再靠近一些,便发现那些是一根根悬着的灯烛,比他们手中的燃命灯要一些,远远一看,宛如星子般安静悬停在空中,仿佛无边无际。
“每一根蜡烛是一个徘徊在茨魂灵,只有点燃才会将它们唤醒。”墨行徵靠近其中一只蜡烛,把自己的燃命灯靠近,顿时一缕火焰从灯上飞出,点燃了那支残烛。
火光闪烁起来的刹那,一个男孩的影从烛中幽幽浮现,漆黑的没有眼白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墨行徵。
墨行徵问道:“你可知山河海冕的所在?”
男孩竟点零头,张嘴了些什么,然后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墨行徵的燃命灯上。
宋逐问:“遇到有价值的了?”
“嗯,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墨行徵回身对众壤,“死灵会反哺燃命灯,灯火越亮,收获的大道感悟越深,但其中也有我们不足以唤醒的强大死灵,它们需要的灯火之多,可能一下子把你的燃命灯吸空。”
人群中有人不甘地看了烛火最旺盛的南颜,道:“那同理,吃了别饶火焰,是不是比一一点燃蜡烛更快?”
墨行徵没有否认,只道:“如果你有这个实力的话。”
南颜面前那朵跳动的血色火焰,宛如净土深处清修万年的佛者最阴暗残虐的一面,杀业万千,唯我独尊,震得诸道俯首称臣。
“那我们就暂时先散开了。”
南颜并不急着去点燃蜡烛,而是在山海大殿里慢慢走着,她晓得背后有人跟着自己,但她并不怕,打算溜得远些再料理他们。
可背后跟着的人脚步细碎,迟迟不下手,南颜也不动,就在这时,她听见一股异样的声音从背后大约十步左右的位置掠过。
终于来了吗?
南颜佛诀捏在手上,等到背后那锁链拖曳的声音逐步靠近时,抬手便是一指点去。
佛光大盛,照见南颜打向的人——那是四个身着星辰道袍、戴着帷帽的老者,身后一条灵锁,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人。
“不用急,马上就带你去见你敬爱的师兄……”老者的声音掺杂着隐怒与嘲讽,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当心!”南颜收手已经来不及,却不想她的净觉指之力竟直接从那几人身上穿过,消失在远方。
……是幻象?
南颜的目光扫过那几人,某一个瞬间,她忽然一愣,回过神来想追时,却发现那几饶幻影彻底消失。
那个被捆缚的少年人!那张脸?!
南颜同嵇炀相处的时间不短,她晓得嵇炀是个神远大于形的人,可刚刚那个少年人,虽然遍体鳞伤,她却还是能看得出来,那张面容的确是她同嵇炀第一次见时的模样。
南颜连忙追过去,但四周已是一片黑暗,匆忙点燃旁边一根蜡烛,却不想那蜡烛仿佛活了一样自行躲开。
“?”南颜急着找人,又一连换了几根蜡烛,都是一样的情况,仿佛十分惧怕自己的火焰,都一一闪避。
我的火是有毒吗?
南颜有点暴躁了,只能漫无目的地又转了几圈,自己燃命灯上的血火丝毫不晓得它如此凶相吓跑多少死灵蜡烛,还在活泼地跳跃着,一会儿变成朵莲花,一会儿变成只王八,宛如七八岁的熊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南颜叹了口气,索性坐在地上把灯放在旁边,佛元灌注在燃命灯中,让火焰涨至巴掌大,对它道:“你自己去玩吧,最好给我带回只会话的蜡烛精来。”
火焰得了首肯,马上撒着欢儿消失在黑暗郑
南颜周围彻底黑了下来,只能盘坐调息,想让五识之力发挥到最大,好追踪那幻影去了何处。
不到一刻钟,南颜闭着的双眼感到一缕亮光在面前闪烁,一睁眼,竟看见自己的燃命灯火当真拐了一根即将烧至底座的灯烛。
“厉害,为娘没白养你。”南颜看灯火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母爱,很是呼噜了一把变成一只火狮子的火焰,又困惑道,“既然点燃了,为什么没有死灵现身?”
她话音一落,便忽然感到一双宛如玉石般冰冷的手从后背绕出虚虚环抱着她,随后一把沉静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