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雪万山吓得魂都飞出来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四个字,居然从他这个平日里只知道描画绣花的女儿口中说了出来!“你想害死雪城所有的人?”
“父王,女儿就是为了你,也为了他,冒死在这里求您!”
“你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嘛?”
“父王,女儿横穿战阵的时候看的明白,如今神魔两军,势均力敌,大战必定旷日持久,但是,十八神王,除了洛世王,您是最强的一个,雪城也是神域最大的封藩,您这个时候若是跨过天平,走向另一头,战势必定立时逆转。”
雪万山蹲下,等着这个他几乎快要不认识的女儿,“你这是在劝为父造反,你这是将父王和雪城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父王!你若是现在不帮他,才是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雪薰抓住父亲的手,“父王,你想想看,陛下只有他这一个子嗣,万万载后,这天下还是他的,你今日与他为敌,你觉得他来日登基,会念你的好吗?”
雪万山眼中的光异样一闪,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与以往变得不一样了。
“父王,”雪薰接着道:“女儿无能,不能搏得他半分垂青,现在只有您在他心中有足够的分量,女儿才有一线希望。”
雪万山不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中。
雪薰急切道:“父王,您不能再犹豫了!他若是败了,万一陛下降罪,女儿必受牵连,到时雪城就算不被株连,可也永世再难抬头!”
雪万山沉沉叹了口气,“薰儿,你做得这一切,不值得啊!”
雪薰已是泪流满面,“父王,薰儿已经无暇去想值与不值了,熏儿只知道,他不能输。”
雪万山迈着灌了铅般的步子,坐了下来,沉吟了半晌,抬眼道:“薰儿,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一击制胜,否则,便是万劫不的深渊。”
雪薰两眼瞪得雪亮,满是期待,“父王,可有什么筹谋?”
雪万山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雪薰上前只看了一眼,便心下了然。
“洛世!”
“没错。”
“这件事,交给女儿去办!”
“不妥,”雪万山担忧道:“你抢了芷鸾的位置,只怕洛王会怀恨在心。”
“不,父王,这件事,你给我一个信物,我可以说服芷鸾一起回去搬兵。”
雪万山不确定地看着这个女儿,想从她脸上找到十成十的把握。
雪薰坚定道:“父王,相信我。”
“唉,只是从此之后,我雪城就要背上背主的骂名了。”
“不,父王,你要做出大势所趋的样子,一切就名正言顺了。”
雪万山疑惑地看着她,“薰儿,到底谁教你的这些?”
雪薰眼光闪动,“父王,没人教女儿,是女儿这些天被软禁中,领悟了做人要为自己而活的道理。”
雪万山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玉佩,“哎,父王的信物,你拿去吧,速去速回,父王等你消息。”
“是!”
雪薰抓过玉佩,转身匆匆出了大帐。
她走在阴影中,离开了雪城的大营,没入黑暗之中,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人影。
“拿到了吗?”光影明灭的瞬间,那英俊的脸庞在黑暗中闪现,碧染。
“拿到了。”雪薰将手中的玉佩给他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碧染背后轰地双翼张开,“剩下的,交给我。”
“好!”雪薰欣慰地望着他,仿佛看到了大战过后,胜楚衣因她扭转战局的壮举,而向她微笑。
可是那笑容,忽然变得残忍,变得模糊。
好痛!
“你……!”她只说出这一个字,生命就永远停滞了。
阴暗的树影深处,是碧染毫无表情的脸。
他缓缓将雪薰的尸体放下,用她的衣裳擦了擦长戟的枪锋,随手丢了一颗化尸丹,那美好的人儿就随着一缕青烟,消散不见了。
“胜楚衣,我可是帮你清算了一笔不小的情债呢。”
碧染幽深的双眸透出一丝冷笑,握着那块雪白的玉佩,迈向神族大军。
前线,战事陷入了僵持,昊元已回了御帐稍事休憩。
他将手中军报啪地一摔,“又是你?”
下方,笔直地立着碧染。
“陛下不是想要我的忠心吗?我带来了。”
“哦?说说看?”
碧染摊开手掌,雪万山的信物安然躺在他的掌心。
“你给朕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雪王私下将这东西交给雪薰,父女两合谋为胜楚衣,啊,也就是您的儿子方寸少君,向洛世般救兵,从而,做出大势所趋之势,扭转战局,弑父夺位,名正言顺登基,自封神帝。”
昊元神色一凛,“雪王哪里来的胆子,胆敢伙同逆子谋反!”
“自然是您的好儿子给他的胆子。据在下所知,他为此,答应雪氏父女的可不少啊,比如未来的神后之位,比如废黜十八王封藩,雪族一家独大。”
“混账!”昊元一掌,将面前书案砸成齑粉,“朕念在父子之情,对他尚怀一念之仁,当他耍耍性子,教训一顿便是,他竟然真的怀了弑父之心!”
碧染不咸不淡道:“简直是昭然若揭,难道您居然不知道?”
昊元眯了眯眼,“你做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要好处,我只要他死!因为我恨他!我与他的前世今生,您只需稍动神力,便可了然于心。”
昊元稍稍收敛刚才的怒气,靠向椅背,双手交叠在身前,“他是朕唯一的子嗣,你觉得朕会真的杀了他吗?”
“只怕,你想他当儿子,他却从来没将你当爹,不然他为何搬兵洛世?自然是没有忘记母神是如何死的。”
碧染上前一步,“陛下,您可要仔细想想,洛世此次未奉召出兵,已是大逆不道,必是依然对神后之死怀恨在心。如今方寸少君诱惑雪王,欲与洛世联合,前后夹击,此道一成,只怕以您当前手下的兵力,到时候为时已晚,可就回天无力了。”
他笑得阴冷,“他是你的儿子,不能亲手杀了你,可洛世王不是,当您一旦成了阶下囚,他就随时可以为自己最亲爱的姐姐报仇!”
他上前几步,将那块雪白的玉佩递到昊元手中,“如今,我为了你断绝了这个后患,是我的忠心,接下来,我会再献上我的诚意。”
昊元审视地打量他,“你的诚意?”
“没错,雪王无限的忠诚。”
两人四目交汇,昊元冷笑,“嫁祸方寸?好一个心思狡诈之人,杀女之仇,不共戴天,你这是逼雪王跟朕的儿子拼命啊。”
碧染笑得残酷,“绝望的雪狼,才是最有价值的棋子。”
“好,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昊元意外地对眼前这个人十分满意。
“我要手刃胜楚衣!”
“他是朕的儿子,要死,也只能死在朕的手上!”
碧染恭敬颔首,“没错,所以,我只要胜楚衣那一部分。”
昊元眉梢微挑,“够毒,够狠,够残忍,够狡诈,够深沉,够能忍。他到底是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咬人的狗?”
碧染对昊元对自己的评价不削一顾,他早就一切都无所谓了,“因为,他太自私却不够狠,太高傲却不够毒,太自负却又偏偏多情。所以他注定会输!”
昊元长叹一声,“你说得对啊,朕的这个儿子,若是能够少一分多情,多一分狠厉,如今也该是站在朕的身后,协助朕打理这无限山河了。”
碧染笑道:“陛下何须长吁短叹,您春秋正盛,又何患无后?”他不失时机恭敬行礼,“好了,既然大事已定,碧染,啊,不对,应该是悯生,告退。”
昊元看着离去的背影,沉沉对外面喝道:“传雪万山!”
当雪万山跪在昊元脚下,被那雪白的玉佩砸在脸上时,整个人已经懵了!
“陛下,你说什么?”
“朕说,你的宝贝女儿,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尸骨全无。”
“不,不可能,她是去帮少君的,他怎么可能……?”
“方寸是朕的儿子,朕对他了解多少,你又对他了解多少?雪薰私自逃离诛天大营,又折返回去,就凭你一块玉佩,就要带走芷鸾,你以为他会相信吗?”
“不……,少君对薰儿,就算无情,始终有义,这么多年,他们一起惹了多少祸,怎么会……?”
“他当然会,因为他早就不再是当年的少君,不是朕的儿子,而是一个魔头,他为了那条龙,那只畜生,连弑父夺位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做?”
雪万山跪在地上,双眼空茫地仰望昊元。
昊元沉沉叹了口气,“他啊,多疑的性子,倒是随了朕,生怕雪薰带走了芷鸾,就失了将来拿捏洛世的把柄,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万山啊,你节哀。”
“不——!”雪万山一声惨痛嚎叫,老泪纵横,咣地将头磕在地上,“臣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臣愿立下军令状,此番上阵,必将少君生擒,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