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说,我拿到的这张纸肯定是账单。
也没细看面的内容,我走到梅芊的身旁。
因为没有空床,他只能将着躺在地。地除却潮湿之外,还极为冰凉,算隔着一层褥子,寒气入体的滋味也不好受。
已经做过腿伤处理的梅芊,看起来十分虚弱,嘴巴略略干裂,应该是被送过来后,没补充过水分。
“医生,你这有水吗?”我问白挂年道。
“医生?”他转头看向我,好像我这样称呼他,让他很不自然:“他的晚饭有人送过来了,搁在角落,你端给他。”
还有晚饭吗?环视一下,在不远处的床角阴影下面,有一个银色的托盘,里面正是梅芊的晚饭。
“你最好喂给他都吃了,这些都是花他自己的钱,浪费可惜。”白挂年说完,又转回桌子趴着写起东西。
我听刘旺说过,他们在地下工程工作,本身是为了还债,所以根本不享受其他的人权福利。除却洗澡等用水的费用不需要自己承担之外,其他生活所需的一切费用,都必须是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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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既会成为债徒,肯定是身无分被送进来的。所以这些生活费用是累计在他们个人债务之的,花费的钱越多,他们要留在地下工程的时间也越长。
我慢慢将梅芊扶起半身,然后拿枕头靠在他的背后,这才将他的晚饭拿过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
本不可口的饭菜,在身体虚弱时,变得更加难以下咽。
但是梅芊还是一口一口强忍着将我喂给他的饭全部吞下,间还连着呛到几次,眼泪横流都还要将自己喷出去的米粒捡起来吃掉。
这一餐吃的很干净,但是也很慢。
我准备将餐具收拾好,梅芊忽然一把将我衣袖抓住:“给,给我。”
看他的意思,是想看刚才医生给些的单据。
我没有多想,将单据交给梅芊。等我将餐具放到门外的一个放置架回来后,却见梅芊竟然直挺挺的坐着,双手颤抖。
走进他再看,见他双目圆睁,脸塞通红,一会看看手里单据,一会看看自己胸口的标牌。
有个七八分后,他紧绷的身体猛然放松,整个人倒躺在自己的枕头:“完了......”
“你的伤,最多一个月能养好,没必要这么沮丧。”
“一个月?”
如果钢筋插入他腿时,重创他的腿骨,那么没有半年他是恢复不了的,而且算恢复也有可能因为骨头愈合时产生的骨包原因,导致他以后走路跛腿。
万幸,钢筋只是从他腿的肌肉部分穿过,虽然贯穿伤想要养好不容易,但是也绝不至于影响他的行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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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我这样说后,梅芊会感觉稍有安慰,可我却见他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我还想再问他原因,一旁白挂年起身走过来:“让我检查一下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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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梅芊猛然间又坐起来,竟然不顾腿伤,将自己的双腿一盘:“算我求求您,钱祖宗......您千万别在给我看伤了。”
梅芊竟然是要拒绝白挂年的治疗,而且还称他为钱祖宗,难不成他姓钱?
心里正胡思乱想,白挂年一脸苦笑:“你有何必呢?反正我刚才的单子已经开出去了,再多多少也是多,抱住你的这条腿和你这条命不更重要吗?”
“保住这条腿又怎么样?”梅芊一把抄起旁边的单据,然后撕个粉粉碎:“你把用在我身的药弄走!我不让你治!”
白挂年无奈的摇摇头,转而看向我:“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医生了。”
说吧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理会我们这边,我赶紧问梅芊道:“你是怎么了?这么多病人在,医生愿意给你复查,你还拒绝?”
“你懂什么!”梅芊有气无力的试图喊出声,结果破锣嗓子却说话沙哑:“你是不在乎,反正你那块本来是远远超过分界线的数字。我不一样啊!”
“你在说什么?”看梅芊指着我胸口,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头还不让我对你说,其实你迟早会知道的,不如我现在告诉你好了。”梅芊这又再说道:“在这里,两百万是一条分界线。”
梅芊所穿的工服,有一个一百九十九万的挂牌,也是说他差一点点会碰触到分界线。
“两百万的分界线有什么用?”我问道。
“哼,两百万以内在这地下工作三、四十年,还是有可能还清自己所有债务的。这里的人可不会在那个本子登记名字。一旦超过两百万,公司会认为在人生的有效期内工作,这笔负债绝不可能还清,到那时他们会......”
梅芊说着浑身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才会这样,还是自己吓唬自己太过害怕才会如此。
实际按照他所说的,我到也听明白了一些。
目前我见到的债徒,大多是三十岁下的人,也是刘旺显得较岁数,可能有四十到五十岁。按照现代人都平均寿命是七十岁来看,有效劳动时间也是六十多岁下。
及是要这些人在地下工程里以工作还债,也要评估他的劳动能力和劳动可持续时间,是否能还清自己身所背的债务。
这间的分界线,是二百万这个数字。
一旦超过二百万,这些债徒算一天在地下挖掘二十四小时不休息,也不可能在人生的有效期内将钱换完,这也等于公司是在变相的亏钱。
不过我这两天的观察,欠债超过二百万的也绝非少数。只是在我们几个人锁住的寝室里,除却我身的几个亿的负债外,其他几人都还在分界线内。
“一旦负债超过分界线,名字被写在笔记之。公司不会再指望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债还清......我肯定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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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芊的话,唯独这一句最让我不能理解。
天底下最害怕债徒死的是债主,因为债徒死了,等于债没人可要,人死既一笔购销,债主盼着债徒长命百岁还来不及。
另一层面说,开挖地下工程需要庞大的人力。如果只是欠债二百万以下的人劳动才被认可,那么像我这样莫名欠债几个亿的人,是不可能被送工地的。
所以梅芊的话,既没根据,又十分突兀。
转念一想,或许是我理解错梅芊的话了。
他所谓的“死”,也许只是最终结果。既然普通的做苦工无法偿还债务,或许会被分配给更加危险且工薪更高的工作,只是因为危险系数太高,所以很可能会死吧。
说起来太过直白且无人情,可是金钱社会本如此,欠债既无人权。
再想多问梅芊几句,他却已经闭眼睡着了。
先不说他是否虚弱,刚吃那么多的东西,身体里的血液也会沉积在胃部,大脑一缺血,会昏睡也很正常。
他睡着,我也没别的事情,明早之前只能待在这里。
本想找医生再聊几句,可是他闷头不停的在写东西,我实在找不到时机跟他搭话。
这样在沉闷,听着笔尖在纸来回写画,我也渐渐觉得困乏,闭眼睡在旁边。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忽然感觉自己手臂一阵冰凉,并且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声音。
微微睁开眼睛,还以为是梅芊需要我为他做些什么。毕竟腿部受创的人,不能独自行走,或许他想要厕所一类的。
然而眼前看的清除却是一直惨败的手正从我视角以外的地方在不断的碰我。
这让我立刻回想起自己被送来这里的那一夜,贺云诡异的姿态不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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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猛惊,我一把抓住这只手,刚要用力却听到自己身后微弱的喘气:“警,警官......”
谁会这般称呼我?还是说他要叫警察?
松手转身,竟然是身后的病床躺卧的人,不知何时半个身子爬到床下。怪不得那只手是从我视角以外伸出来的,真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我扶你回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医生的工作桌,灯虽然开着,他人却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里的每一张病床趟着的都是重病债徒,照顾一个也是照顾,多照顾一个权当是行善。
没有多想,我将他慢慢扶起,准备放他躺回床。
却在此时他双手猛然用力抓住我的手,我下意识的以为他是故意装弱要袭击我,可紧接着却听他微弱的声音说:“警,警官,真的是你?”
“你认识我?”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的力气完全消失,手倒垂的掉下,五官苍白而又瘦弱。
在我看来,这人已经是行将木,现在也是勉强靠一股气支撑着,这股阳气溜走,当即会蹬腿。
我对他摇摇头,眼睛有仔细打量他。
我虽然在特殊部门任职,但并不是警察,也没有警官证,这人为什么会叫我警察?
说起来,我似乎有过那么几次拿特殊部门证件,假装是警察的精力。
莫非他是我之前见过的人?
心想此处,再看他的五官,赫然脑浮现出一个场景。
“你难道是,那几个保安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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