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逃狱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是取走了他伯父的骨灰。
警方搜寻贺云的行动是依照一般逃犯的逃跑逻辑制定的方案,显然贺云并没有出现在警方希望他出现的地点。
但是我不认为贺云取走他伯父的骨灰,仅仅是因为自己对伯父有依赖。
实际次的事件也证明贺云其实是能在一定程度和他已经变成鬼魂的伯父进行交流沟通的。
贺云伯父的鬼魂虽然魂力不强,无法直接控制人身,但是他还是能一定程度影响他人的。
像是潜入他人梦,或者以鬼声不断蛊惑。
贺云能够顺利的逃脱,应该多少也利用了他伯父的鬼魂之力。
想到此处,我竟然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
我之前只是将贺云的伯父,当作寻找贺云的一条线索,其实并没有多加重视。
现在想想,花店现场并没有发现骨灰,或者装骨灰的容器,便说明贺云在逃离时,也带了骨灰。
他如此依赖他伯父的鬼魂,那我为什么不想办法先将贺云的伯父找出来?
道法异术用于查案找人,有诸多不便,但还是有办法搜鬼捉魂的。
我下意识的想掏自己的手机,口袋里却摸出另一样东西。
我的手机应该在婉君手里,她昨天拿去用后,没来得及还给我,一直带在她自己身。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口袋里还有了另一样异物。
我将它掏出来,摊开再看,见手心躺着一片柳叶。
“那是什么?”秦小岚医生立刻注意到我手的东西:“这个季节,还有柳叶?”
她想用手触碰,我连忙阻止道:“别碰它。”
此物是柳派的专用符咒,之所以用柳叶作载体,一来柳叶象征清誉,是道符宣纸之外,少有的还能做为道力施展载体的东西。二来是柳叶体积偏小,若是不懂行的人见到柳叶,也不会注意太多,可以蒙混过关。
说实话,要以柳叶发动道术,算是阿雪,没经过练习也是做不到的,更不要说我了。
而我口袋里这枚柳叶道符明显是昨天那个兜帽男放进我口袋里。
也许是因为我当时喝的太醉了,以至于他和我擦身时,有将柳符塞进我口袋的动作都没有注意到。
仔细看柳符的道,明白的刹那,不由额冒冷汗。
“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对?”秦小岚注意到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一片融合性的道符,柳叶正反两面各是火符术和爆符术。虽然柳叶道符的威力要正统的宣纸道符弱一些,但它一旦在我贴身的口袋里发动,光是爆炸能撕断我一条腿,再加火焰燃烧,恐怕瞬间我身的棉线衣物会被全部点燃,化作火人。
昨天那家伙可不仅仅是为了问出郑絮儿的下落来的,他根本是打算要我的命。
好在婉君当时冲出来救我,没有给那家伙口念道诀的机会,我才不至于被这枚柳叶道符炸成残废。
这种东西,我跟秦小岚医生也解释不清。
当下摆摆手说:“别在意,我还以为这片叶子有虫子呢,看来没有。”
连忙将柳叶在手揉搓成一团,手掌心暗以道力摧毁内附的道咒。
秦小岚医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当即看出我在说谎敷衍她,然而不等她问,婉君直接推门进来。
她先看到我手里的档案,便说:“你已经看过秦医生给你准备的尸检报告了?”
婉君并没有说是她专门找秦小岚医生要的,只是单纯的想问我是否看过。
我并没有看里面的具体内容,仅仅是首页位置的老刘照片,我怎么也看不下去。
我的不自然表现,自然逃不过婉君的眼睛,她很快明白过来,对我道:“别在这打扰秦医生工作了,你跟我出去吧。”
见她转身离开,秦小岚医生忙说:“不在我这多呆一会吗?”
“下次吧,等下一次有时间的时候。”婉君冲秦小岚医生淡然笑说。
她这话其实暗含着一层秦医生暂时还不知道的深意。
暂时秦医生还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从婉君搜集的情报看,秦小岚医生的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所以我们跟她接触,并不是为了调查她,更多是为了曾警官。
婉君有心为曾警官撮合一段姻缘,如果秦小岚医生真适合曾警官的话。
我忙跟着婉君离开法医室,她没走两步便停下脚。
“你觉得秦医生怎么样?”
“要说为人,稍微不合群了些。”我说道:“不过做法医这行的大抵如此,很多人担心沾染晦气,本身不愿意和法医多做交往。”
法医出心理问题的几率,是普通警察的二十倍还多。
听说西方一些国家的法医,都必须要配备自己的心理医生,因为经常接触到惨人凶杀犯遗留下的遗体,光是解刨遗体,能察觉到杀人犯的杀人时的心情,因而换心理疾病的几率非常之高。
秦小岚医生的表现也多少有些类似,她面容阴郁,不仅仅是因为每天熬夜,也因为她的心情受到尸体的影响。
但是她强忍着不愿意表现出来,所以说话会显得不近人情,或者毒蛇一些。
“你都跟秦小岚医生谈了什么?”在这件事,婉君像是在审问我一样。
因为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我将秦小岚医生刚才跟我说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跟婉君重复了一遍。
却不知为何,她眉毛高挑一下道:“我倒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人,下回要不要请她吃顿饭好好聊聊?”
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情了。
我拍拍手里的档案道:“这件案子,我又有了一条新的调查思路。”
“哦?是队长的话起作用了吗?”
“姑且算是吧,我记得以前的案卷有提到,贺云忍耐杀人的时间,最长一次是十天,最短是三天,如果不能尽快将他找出来,他还会继续犯案的。算是为了老刘,他是逃到地狱,我也要从地狱把他给揪出来。”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他不是刚杀害了老刘吗?”
“不一样。”我摇摇头。
亚马逊的蟒蛇吞掉一头野猪,可以半个月不再进食,但是不代表它途不会杀人。
老刘虽然是被贺云杀死的,虽然他的死法也一样残忍,但是贺云的杀人**并没有在老刘身完全释放出来。
起先刨掘出来的尸体,老刘死前遭受的折磨,少太多了。
“可目前我们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不知道他逃向哪里,也不知道他下一个动手的目标。”
“线索是有的。而且我也不认为贺云会离开省城。”
如果要逃离省城,贺云有的是机会,他逃狱后,明明可以多的远远的,可最后他还是出现在了省城。
因为贺云很喜欢平凡的城市生活。他以前在殡仪馆打工时便是如此,除了要定期杀人之外,他的其他爱好和生活习惯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舍不得这座城市,也不愿意离开这座城市。
不然,他也不会留那段录音给我。
“线索?我们真的有吗?”婉君翻看她一直随身携带的卷宗:“贺云的卷宗我已经来来回回看过二十遍以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是一个无父无母,唯有一个伯父,伯父还死了的无牵无挂的人。
案发现场未留下线索,样貌又普通到常人无法记住,罪犯画像师努力了一整天,也没能画出贺云的面部画像。
当然也可以用监狱里的照片下发通缉令,但贺云样子变化太大,能直接骗过和他有过接触的我,当然也会骗过其他看到通缉令照片的人。
为了避免大家对他的样子产生完全错误的印象,从而误判贺云本人,这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不是说过吗?贺云带着一坛他伯父的骨灰。”
“骨灰?总不能让警察在各处设卡,搜查带骨灰罐的人吧?”婉君表示不解:“再者说,他出门的时候,总不会老抱着骨灰坛子吧。”
的确,这里所说的随身携带,是他不论去哪,骨灰都一定会带着,但不代表能藉此排查他的所在地。
我想的办法和骨灰有关,但却不需要拿到贺云手的那坛骨灰。
“跟我一起去十字路口公园吧,路我在告诉你要做什么。”
“怎么神神秘秘的。”婉君不解道。
“并不是我想搞得神神秘秘的,而是这办法我还做不来,得找乐乐。”
婉君和乐乐见过,她只知道乐乐借住在我家,并且和阿雪一样属于“异能人士”,但并不清楚乐乐的本事。
“不管你做什么,总什么都不做强。”
这样一想,婉君也释怀了,紧跟着我离开警局。
我依然无法在警局的那些警官面前抬起头,离开警局时的样子,与其说是意气风发,倒不如说是灰溜溜离开的。
我其实也注意到其他人看婉君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我的关系,再加婉君跟西城分局的人关系本身并不好。
那些人看婉君的表情,也充斥着嫌弃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