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亲王府内,跟沈梨秋享受着相似待遇的,还有墨鸿雁。
按理说,作为瑞王萧惊天的得力心腹,新皇是不会让他活下来的。
可谁让墨鸿雁身份特殊呢?
神医墨家的嫡系子嗣。单凭这一点,新皇也不能随意打发了他。不单不能弄死他,更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要不然怕是将来太医院这批太医退下后,新皇别想再找到医术高明的太医了。
与此同时,新皇也不放心墨鸿雁,想着手头上的人质是越多越好的,干脆就将他暂时软禁在瑞亲王府的偏院里。吃喝倒是不愁,就是自由受限。甚至新皇还抱着一丝期待,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墨鸿雁认清楚事实,想明白应该为谁效力。
想法是好的,可惜现实很残酷。
墨鸿雁倒是老老实实的待在瑞亲王府的偏院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半点儿苛待自己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惧怕都不曾表现出来。因着他很是安生,除却最初几天外。后来就没人拿他当回事儿了。
这不,今个儿更是夸张到了极点。
从晌午开始,到如今都傍晚时分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来这偏院里。墨鸿雁忧伤的坐在外厅的椅子上,整个松松垮垮的趴在圆桌上,等待着似乎不大可能到来的晚膳。
午膳没送来,他至少还能吃两口昨个儿剩下的点心。可要是晚膳再不送来,他却是真要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关键是,新皇干嘛要饿着他?
或者,是瑞亲王府又出了什么事儿?
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后者,墨鸿雁开始考虑自个儿出去寻摸吃食的可能性。正犹豫着。忽的感到光线一暗,心说送吃食的终于来了,不想一抬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面目清秀,并没有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来,身量也不是特别得高大威武。手中更是不曾拿刀拿枪,甚至看这衣着打扮很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书生。
饶是如此,墨鸿雁还是狠狠的打了个寒颤,猛地往后一仰,直接仰面摔到了地上。
四脚朝天什么的,这画面简直不能更美。
“大大大大大大哥!”
别误会,这绝不会看到亲人的激动,而是纯粹被吓的。
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墨鸿雁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毫无形象的躺倒在地,面上尽是恐惧至极的神情,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来人却似乎完全不曾注意到这个场景,直接淡淡的一瞥,将视线定格在了墨鸿雁的面上。
一瞬间,墨鸿雁只觉得脊背一凉。额间也立刻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便是如此,他也不敢伸手去抹一把,甚至他都不曾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丢人。
“大大大……大哥哟!你你你……你别吓唬我……我我我胆儿小……救救命啊!!!”
最后那句话,墨鸿雁直接叫出了破音。
这一刻,他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处境,这般惨叫会不会引来旁的人。准确的说,他已经快被吓尿了。
偏生,来人毫无任何自觉,竟是冲着墨鸿雁又走了两步。
“别别!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王妃呢。”
来人终于将墨鸿雁的话听了进去,顿了顿脚步,停在了离墨鸿雁约莫两步远的位置上,神情漠然的说了三个字。
不是疑问句,而是特别平静的阐述。
可就是这三个字,让墨鸿雁此时受的惊吓再度拔高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然而……
他怎么会知道?!
甚至于,他比沈梨秋更早一步被新皇的亲信拿下。哪怕看在他是墨家嫡系子嗣的份上,不曾真正加害于他,可这些日子他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是最初那几日里,他的院里屋内满是监视他的人。别说吃饭睡觉了,就连出恭都有人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也就是看在他老实巴交从不闹腾的份上,才总算慢慢的寻回了人过的日子。
可是……
他是真的不知道沈梨秋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站住!站住!你你你……我知道了!一定是萧瑾轩!肯定是萧瑾轩那个乌龟王八蛋干的好事,必须是他带走了秋儿妹子!”
关键时刻,墨鸿雁无师自通的领悟了诬陷技能。
一如几个时辰前,枫岚院里的所有人都众口一词的将沈梨秋失踪的罪名归咎到了萧青莲头上。
这就是所谓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墨鸿雁这话让来人沉默了一瞬,片刻后,他冲着墨鸿雁点点头,道:“跟上。”
说罢,转身离开。
“其实大哥,这里挺好……我这就过来!你别动手!”墨鸿雁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彻底的咽了下去,“嗖”的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狗腿子般的蹭了过来。不过,却始终跟来人保持一段距离,并不曾真正的贴上去。
跟着来人一路往外走,墨鸿雁双手手心贴在胸口,呈西子捂心状,脑海里更是无时无刻不祈祷着……
千万别碰上人。
幸亏墨鸿雁不是沈梨秋,他的祈祷还是很有用的。从偏院一路过来,竟是真的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只是一路往外,最终还是到了某堵高墙之下。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属于潜逃者,自是不可能从大门口出去。
“这墙真是威武雄壮……啊!!!”
抬头望天,墨鸿雁哭丧着脸硬是挤出了一句赞美的话。可不等话音落下,墨鸿雁就体会到了飞翔的感觉。那是一种整个人被迫往上飞,完全失重甚至整个人血液倒流的感觉……
而当墨鸿雁飞到一定的高度后,他又感觉到背后被人狠狠的一拍,顿时,飞在半空中的身形一顿,整个人再度不落控制的往前冲了一段路,随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大头朝下狠狠的往地上栽去。
墨鸿雁:“……”那是一种连惊叫都显得奢侈的恐惧感。斤台投划。
就在墨鸿雁的大头离地面还有巴掌远的距离时,他的身形再次顿住了。脚踝一紧,墨鸿雁本能的伸手拖住地面,随着脚踝一空,他再度摔了。
这次却不是四脚朝天,而是五体投地。
准确的说,就是摔了个狗吃屎。
“跟上。”
多年血与泪的教训,以及方才那一幕告诉墨鸿雁,什么都别说了,乖乖听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然而,墨鸿雁只知道不听话的结果一定十分惨烈,却不曾想到,即便他听话了,也依然不会是好结局。
在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后,来人在一匹绑在树旁的骏马前止住了脚步,转身一个伸手揽住墨鸿雁的腰,直接就将后者甩到了马背上,随后自己也一跃上了马。
墨鸿雁肚子朝下紧紧的贴着马鞍,双手和双脚更是努力升直,试图借此保持平衡。
这么做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墨鸿雁知晓,不保持平衡的下场就是直接被飞驰的骏马甩出去,而来人并不会伸手护一把。
那真的是血淋淋的教训!
“下来。”
万幸的是,骏马虽在飞驰,时间却并不是很长。就在墨鸿雁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骏马挺了下来。滑下马背,墨鸿雁本能的抬头一看,直接软倒在地。
高高的牌匾上,“安陵侯府”四个大字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可墨鸿雁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跟上。”
默默的捂胸跟了上去,墨鸿雁决定还是别说话了,反正说了也没人听。
不过很快,墨鸿雁就知晓了来人的意思。
安陵侯府当然没有沈梨秋,可沈斌和他那新婚妻子当时却是在府上的。跟墨鸿雁一样是,他俩也被软禁了。不同的是,沈斌是个武将,直接挂上手链脚铐下了侯府的地牢。而沈斌的新婚妻子,则是被当成了粗使丫鬟,专门负责倒夜香清洗夜壶。
墨鸿雁直接就呵呵了。
……
当安陵侯府迎来杀神之时,沈梨秋却已经出了东都城。
准确的说,沈梨秋是凭借自己的能力顺利的离开了瑞亲王府,甚至平安的走出了内城城门。可在离开东都城时,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幸而,关键时刻,她遇到了某位故人。
在开口诅咒自己的前提下,沈梨秋如愿以偿的被那位故人劫了道。
在确定自己搭顺风车离开东都城后,沈梨秋这才长出了口气,顺便拉了拉身后的靠垫,又稍稍挪了下了身子,在寻到最满意最舒适的姿势后,这才冲着马车另一端的故人笑了笑。
“谢谢您的点心,我想我并不需要茶,给我来一杯清水便可。另外,能否麻烦马车夫驶得稍微慢一些?我怀着身子,有些受不住颠簸。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您出去,我不大习惯同陌生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实在是对不住了,您真是个好人。”
完全无视了自己如今的位置就是抢了马车主人的,沈梨秋毫不客气的请马车主人离开。
不过,当她看到对方一脸漆黑的表情后,大概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忙不迭的又添了一句:“对了,我是不是应当先说一句好久不见?卫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