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一下午忙活了什么?
收拾了一个偏僻破败的院子出来,别误会,不是收拾干净,而是把稍微完整点的东西都弄得不完整,至于不完整的,那就干脆摔碎了。wWw.ZHuAJi.orG||
朱老九昨儿瞅了一眼,三条腿的凳子,六个角的桌子,没蒙窗纱的窗户……林林总总看下来,妈呀,都还没他家里婆娘收拾出来的草窝齐整呢。
“那院子就是给快要来的那位住的,你想想,要是她真的是个受宠的来温泉山庄修养,咱们敢给她住那样的院子?小心伺候着还来不及呢。”管事嘿嘿一笑,“这是府里主子的命令,要搓磨搓磨不听话的妾室呢。”
朱老九这么一听,就心动了,搓磨一个不受宠的妾室?这事儿做多了,当年王妃的姐妹可都在这山庄住过呢,当时,不也是……
这么一想,朱老九安心了。
昨儿收了银子之后,今儿朱老九便围着炭盆烤着火,吃着花生喝小酒,等着听到了叫门声,更是哼起了小曲儿,管事可是说了,要可劲儿把那人仍在外面冻着,他便权当听不见敲门声。
不过,隔一会儿,敲门声就没了,朱老九有些惊讶,这怎么回事?
难道那位柯夫人受了冷落,所以一气之下回去了?不能啊,昨儿管事虽然没有说透,但是听那意思,就知道这位柯夫人定然是犯了错或者得罪了其他主子,才会被扔过来的。
照这样来说,可不是她想回去就回去的。
隔一会,又听见了叫门声,朱老九这才放下了心,抿一口小酒,闭上眼睛砸吧砸吧,感觉自己快活似神仙。
可是,今儿朱老九的心注定要上上下下起起落落的,他刚安心不是很久,就闻到了一股子的烟味儿,还以为炭盆把自己的衣服烧着了,一下子睁开眼,看了几眼,却发现啥事都没有。
那烟味儿哪来的?
朱老九把门房瞅了个遍,没瞧见门房有啥不好的,只是,那烟味儿却久久不散,朱老九心底猛地一突,这怎么了?哪儿走水了?
急忙出去看,才发现,着了火的竟然是山庄的大门。
朱老九被惊到了,自己是守门的,现在门上着了火,倒霉的可是自己啊。
慌慌张张地想喊人来救火,却看到火势并不是很大,急忙拿了门闩,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一堆火红的银炭就随之散落了下来,朱老九“嗷”地惨叫一声,单脚跳起,却没注意,一下子踩在了炭堆里,这下好了,两只脚都被烫伤了,朱老九跌了一个屁蹲,坐在地上“嗷嗷”叫。
门已开了一条缝,路远和车夫便一人一边,用力推开了门,冷然看了一眼正惨叫着的朱老九,而后,回了马车上。
朱老九在门被打开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卓立在薄雪里的一道红色的人影。
不是正红色,因为她不是正妃,可是,那种嫣然之色,却并没有减少分毫,更重要的是,她的气势,一点不像是犯了错被罚来禁足的,反而,更像是……像是……像是来巡视的。
对,就像是上次他进京城打酒的时候,看到成三管事被一群掌柜的围着,在各个店里巡视的样子,甚至,比那个气势还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犯错了被禁足么?
朱老九嘀咕着,眼睁睁看着那马车朝前,他正好在马车要经过的路上,眼看的马车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朱老九吓坏了,也顾不上脚疼了,连滚带爬躲开了,弄得灰头土脸的,才勉强是避开了马蹄,转头一看,去见,那马车碾过了火红的银炭,辚辚朝着里面而去。
朱老九想拦着的,只是,他现在脚上全是燎泡,动一下都疼,再说了,看看马车旁边全副武装的护卫,心底就有些打鼓,悄悄地不敢吱声了。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被穿小鞋?
眼见得柯蓉气势汹汹、一点儿没有落魄的样子,朱老九心底就开始忐忑,欺负被禁足、不受宠的妾室,和得罪受宠的妾室,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朱老九担心不已,却不知道,在柯蓉的眼底,他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他的这小小为难,柯蓉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想要为难她的,是那幕后之人,至于朱老九,甚至,连知道到底是谁要为难她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会有资格,让她去惦记着专门报复。
马车靠近二门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来了,一看见直直而来的马车,那人愣了一下之后,正想呵斥,却看到了车边的王府护卫,便闭了嘴,反而转身就朝里面跑。
没多久,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便从二门疾步走出,脸上挂着恭敬笑容,上前问道:“请问是柯夫人到了么?”
路远便上前应对,“正是柯夫人,您是?”
“咱家姓郝,忝为山庄大管事。”说了一句之后,便恭敬朝着车里行礼:“郝南见过柯夫人,给夫人请安。”
柯蓉应了一声,说了句“免礼”,路远便接着说道:“郝管事,夫人在路上颠簸许久,想是累了,还是先请夫人去休息,如何?”
那郝管事连声应是,又朝着林侍卫问道:“这位统领,您是来送夫人进修养的吧,敢问如何称呼?”
“敝姓林。”林侍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郝管事的。
郝管事的急忙叫了声林统领,又寒暄了几句,说道:“几位侍卫大人请先到偏院休息,咱家先迎夫人进去。”
招手叫来刚刚去报信的那个小厮,“这是小毛,侍卫大人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叫他去办。”
林侍卫却只是面色肃然,应道:“我等职责是护送柯夫人安全到山庄,如今既然已经到了,我等便告诉了。”
说完,不等郝管事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一行人,便只剩下了柯蓉梅香梅喜和路远四个,至于马车夫之类的,因为上面还有箱笼,便也留了下来。
对于林侍卫的冷硬,郝管事脸上没有任何不悦,还是维持着笑脸,引着车夫朝着准备好的院子而去。
走了许久,郝管事才终于停下了脚步,打开了两扇红漆都已经掉光的大门,说道:“夫人,莲居到了,您请进。”
马车在院门外停下,梅香和梅喜早就被这马车颠簸的头晕脑胀了,一停车,便立即跳下去走上台阶进了院门,还没来得及欢喜,就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这就是你们准备好给夫人修养的地方?”梅香转脸,愤怒看着郝管事。
这时候,又有两个婆子从门房里出来,郝管事先没理她们,只是陪了个笑脸,“这位姑娘,咱家只是个小小的管事,上面吩咐下来让把莲居收拾出来给柯夫人居住,咱家就把莲居收拾出来,至于别的,咱家都不知道。”
柯蓉这时候,也已经在路远和梅喜的搀扶下下了车,不疾不徐走上了台阶,而后,望着院子里。
这院子,好听点说是个院子,其实,用废墟来形容更恰当一些,虽然它的院墙屋墙都还完整,可是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一排正房、两排厢房,俱都是门窗破烂,冬天漏雪夏天漏雨春秋漏风的所在。
柯蓉眉目见,带上讥讽的冷笑。
想让她住这样的屋子?
可真真是做梦了。
她刚刚既然敢烧了大门,那再烧一处院子,也没什么嘛,反正就说燃火盆的时候火星子溅了出去,不小心引起的火灾……
不用勾心斗角,反而是简单暴力地来解决事情,其实也很爽的。
柯蓉笑了笑,没有梅香的愤然,反而是客气对着郝管事道:“管事的难处,本夫人也是知道的,断不会让管事为难,倒是以后有麻烦到管事的地方,还请管事多多包涵。”
郝管事以为柯蓉也会像是刚刚那个丫头那样愤怒,毕竟他见过的贵人们,大多是那样的,哪知道,柯蓉却只是含笑说话,半点儿气恼愤怒都无,郝管事便有些不自在了。
他不怕嚣张大闹的贵人,因为那样的好拿捏,可这种让你看不透她想什么的,反而是,不好办啊。
将来她会不会复宠?复宠了会不会报复自己?
心里没底……
可是这莲居的后墙,就紧挨着成国公府的庄子,徐嬷嬷传话让安排进来,他也没办法啊。
心底千回百转,郝管事只能勉强笑笑,“不敢不敢,为夫人办事,是咱家的荣幸,夫人,咱家还有事情要忙,您先请自便,只是……只是,您也知道,修养的人,宜静不宜闹,所以咱家安排了两个婆子来守门,免得有不长眼的奴才过来打扰了夫人……”
说的好听,不过就是派人来监视且守门罢了,梅香梅喜面上显出愤怒神色,柯蓉却面色不变,依然笑着:“还是郝管事想得周到,多谢您了……”
郝管事有点绷不住了,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勉强笑笑,说道:“这是咱家应该做的,夫人,这是王婆子,这是窦婆子,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她们……”
急急便走了。
那两个婆子五大三粗,一脸木然地朝着柯蓉矮了矮身子,算是行过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