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所指的“他们”,其实是指梅果。
白浩宸在不在文国公府她不在乎,连大叶氏她都能放手让梅果除掉,如何还能在意一个白浩宸呢?但她在乎梅果,她知道梅果的复仇计划还没有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她的最终目的可不只是除掉一个叶之南这么简单,她盯上的整个郭家。
白鹤染去了福喜院儿,梅果就站在院子口的拱门处等着她,见她来了立即就笑了,“阿染,改了他的姓,我随他一起去郭家。”
白鹤染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郭家不是白家,那里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你,能够帮助你,一切都得靠你自己,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表姐,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不是一定要深入虎『穴』才能得虎子,也不是只身犯险才是最直接。你留在文国公府,我可以帮你,白浩宸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咱们不需要他了。”
“不行。”梅果果断摇了头,“仇只有报在自己手里才叫痛快,他们带给我的痛苦是毁我一生,我若不亲手报了这个仇,我这一生又该如何生活下去?阿染,你不明白那种滋味,你不知道每天夜里都在噩梦中醒来的感受,你不知道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死去的娘和被囚禁的爹的那种感觉。太苦了,阿染,我只能靠着报仇的信念支撑,才能够勉强活着,如果连这个信念和目标都不再有,我可能明日就咽了气。”
她眼里含泪,伸手去抚白鹤染的发,“好妹妹,姑姑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的成长。姐求你件事,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你舅舅,千万不要告诉他我都做了什么,我没脸说,怕他伤心。阿染,你好好的,待及笄之后尽快同十殿下完婚,但愿姐姐能有看到你大婚的机会。去吧,忙你的事,等郭家的人再回来你就告诉他们,大少爷愿跟他们走,但必须带上我。”
白鹤染就这样被打发回来,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郭闻朗再回来时天『色』渐晚,郭老将军同意白浩宸改回段姓,从此以后同白家恩断义绝。但他也要求白鹤染一定治好白兴言的疯病,否则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白鹤染就觉好笑,“不善罢甘休他能如何呢?说到底这是我白家的家务事,郭老将军未免也管得太宽了。烦请三老爷转告郭老将军,就说是本公主说的,请他莫要再『插』手文国公府的事,不管大事还是小事,但凡让我在里面看到半点他的影子,我白鹤染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郭闻朗连连点头,“我一定会转达的,一定。”
白鹤染看了一眼白浩宸,“大哥哥,再见了,明日我白家会开祠堂,请族谱,同时请衙门的户籍官上门,当着官府衙门的面儿将你的名字从白家族谱里划去。而衙门户籍档中,白浩宸也将改回段浩宸,从此以后,你同我们文国公府,就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白浩宸闷哼一声,一甩袖子:“没关系就没关系,谁稀罕区区一座侯爵府了。如今你们家的爵位都不能再世袭了,我还能图你们什么?”他说完,伸手拉过梅果,“只要梅果同我在一起,在白家还是郭家对我来说都没有两样。”
白鹤染点点头,“好,既如此,那便走吧!”
白浩宸拖着梅果就要往外走,梅果却没动,胳膊一用力就把他给甩了开,然后转回身来,冲着红氏等人跪下,郑重认真地磕了三个头。
“梅果年幼入府,期间承蒙各位夫人姨娘还有小姐们的照拂,今日虽然跟着大少爷走了,但各位的恩情梅果永世不忘。梅果卖身为奴,无以为报,再给各位磕三个头,全当谢恩。”
说完,又是三个头磕了下去。再抬头时,前额都见了血了。
“走吧!给她们磕什么头。”白浩宸过来拉梅果,却被梅果狠瞪一眼,瞬间吓得变了脸。
终于还是走了,白鹤染站在府门口,看着郭家马车越行越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的表姐最终还是在报仇的路上一去不返绝不回头,不管这个仇报得成报不成,将来有一天她见到舅舅,该怎么说啊?
这一站就是好久,她也不知道具体站了多少时辰,只知道再回身时,除了迎春和冬天雪以外,其它人都已经回到府里去了。
迎春小声劝她:“小姐放心吧,表小姐身边不是还有个会功夫的女卫么。”
冬天雪也说:“是啊,能在当年歌布的宫变出杀出重围,又在东秦隐忍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想来功夫肯定是不错的,保护表小姐的事她一直做得很好,将来也一定会继续做好。主子,咱们回吧,人都走了,再看也回不来。您不是常说吗,每一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选了,那就是跪着爬着也要一直走下去。半途而废是孬种,咱们的人,都不是孬种。”
白鹤染叹了一声,“罢了,回吧!”
三人转身往府里走,才进府门,就见李嬷嬷从里头跑了过来,“二小姐,老夫人醒了!”
这句话刚说完,目光就看到了白鹤染身后,随即“哟”了一声,又补了句:“那不是三老爷家的马车吗?是不是三夫人来了?”
白鹤染回头去看,果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口,车厢帘子一掀,三夫人关氏走了出来。
“阿染。”关氏下了车就叫了她一声,“我这么晚过来没打扰你们吧?用过晚膳没?”
白鹤染笑着迎上前去,热络地挽了关氏的手,“家里处理些事情,弄得晚了。她们用没用我不知道,我反正是没用呢!三婶如果也没用,正好咱们一起。”
关氏点头,“那三婶就不和你客气,我还真没吃,正饿着。”
李嬷嬷笑着说,“那老奴这就去厨下备膳,二位先到锦荣院儿吧,老夫人才醒,一睁开眼就要见二小姐。正好三夫人也来了,老夫人瞧了一定高兴。”李嬷嬷看起来心情很好。
关氏看了看李嬷嬷,又看了看白鹤染,也笑了,“母亲醒了是喜事,我本来也算计着母亲是快到了要醒的日子,这才急着往这边赶,正好赶上了。”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锦荣院儿走,待李嬷嬷离开,她这才小声跟白鹤染说话:“我听说大少爷被郭家接走了,一听这个信儿我就坐不住了,赶紧就奔你们这儿来了。阿染你知道郭家为什么接走白浩宸吗?那不是因为郭家念着亲情,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白惊鸿早已经被人从水牢里救了出去,所以才将人接走,他们是想利用白浩宸来引出白惊鸿!”
关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说完之后急喘了两下方才恢复平静,可是再看白鹤染,似乎对她带来的消息并没有多大反应。她愣了一下,随即发觉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阿染,你早知道是不是?对,你一定早知道,连将军府这边都得到了白惊鸿逃跑的消息,十殿下和九殿下怎么可能不知。是我太心急了,一着急就『乱』了方寸。”
白鹤染拍拍她的手背,“三婶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也是为着我们着想。十殿下早就同我说过,我们白家没什么可信的人,但三叔是个例外,三叔是他那一边的。所以我打从心里敬着三叔,也亲近着三叔。今儿三婶能把这些话告诉我,我就知道三婶心里也是向着我们的,这对我们白家的孩子来说很难得,因为向着我们的长辈亲眷实在是太少了。三婶放心,我知道郭家把白浩宸弄过去是什么意思,既然知道,肯定也是加了防范的。”
关氏点点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白浩宸这个事是我们在郭家的线人传回来的。”她将声音压到最低,低得只她们二人才听得见,“那线人听到了郭将军在书房里自言自语,他们还抱着让白惊鸿一飞冲天的希望,但似乎二皇子已经不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不再是唯一选择了吗?”白鹤染的小眉『毛』终于拧了起来,如果二皇子不再是唯一选择,那么郭家下一个盯上的又会是谁?
“你三叔不在家,线人传回来一些消息我没处去说,好在他临走之前同我说过,不管到什么时候,也不管遇着什么事情,更不管多机密的事情,对你都不需要隐瞒。阿染,所以我才敢来找你。”她看着白鹤染,轻轻地叹了口气,“阿染,幸好有你。”
锦荣院儿到了,白鹤染冲着关氏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对方使出什么计策,咱们见招拆招就是。他有上梁计,我有过墙梯,别太担心。”
关氏点头,“你三叔总说你从洛城回来之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确实是不一样了,要早知道去一趟洛城能把你养得这么好,我们早该撺掇你父亲把你送到洛城去住,何苦在这府里熬了那么多年。罢了不提这些,今儿也不算白来,你祖母醒了,咱们一块儿去看看,我正好有话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