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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月看着那修长的手指,微微出神,那手指好像敲击在她的心上,砰砰砰,一声声好似她的心跳。即使过了五年,她依然记得他当时说的话。

钟泽城清冽的嗓音好似淙淙泉水,在她即将干涸的心上穿过,又好似掉落在她心上的微微颤动的雨滴,为炎炎夏日注入一丝清凉,“刚好我弄丢了一个女朋友,和你很像,欢迎回家。”

一刹那,校园里所有的花好似都盛开了,如此热烈,好似一场盛事,阳光穿透玲珑花枝,将淡淡光斑洒下,照在她兴奋的笑脸上。

唐小月在听到那声回答后,兴奋地无以复加,直接扔掉了行李箱,身体跨过桌子,双手抱着钟泽城的脑袋,在他唇上轻轻啄吻一下。

那一日,花开半夏,唇边轻吻,一场繁华,盛开在淡淡流光中,那个不带任何情色的吻,开启了两人的甜蜜之旅。

两人刚刚在一起后,唐小月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了,她不想对他有所隐瞒,也不想让他有太大压力,更不想因为身份的差别,就将那段爱情掐灭在萌芽阶段。钟泽城虽是个孤儿,但是他很勤劳用功,而且很聪明。他一直坚信着,只要足够努力,将来定能成为给她幸福的人。

唐小月并不是特别用功的女孩,毕竟在她们那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家庭,很少有人能够特别用功,不过是混个文凭,然后进入家族企业。但自从跟钟泽城在一起之后,她喜欢时刻黏着他,跟着他泡图书馆,也许是近朱者赤,后来连她都成了学霸,简直是艺术生中的另类。

当她第一次拿到奖学金时,竟然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也会有拿奖学金的一天。那时候钟泽城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语笑嫣然,“我的女朋友最聪明,只要你想,什么都能学会,你是我的骄傲,月月。”

唐小月只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浸泡在蜜水中。大学三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钟泽城对她无限宠溺,将她捧在手心,只要有他在,仿佛连时光都沾染上甜蜜。

那时候唐小月一直觉得,钟泽城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从此她的世界有了春天。她在一个恰当的时间,遇见一个对的人,开始幸福的一生,这或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钟泽城大学毕业的时候,唐小月刚读完大三,她想跟他一起离开校园,去开创属于两个人的生活。其实那时的她是有些害怕的吧,害怕他的远离,毕竟她已经养成了被他围绕在身边的习惯,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了她的空气,没有他,总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他来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唐小月哭得像个泪人,抱着他不愿意撒手。钟泽城将她抱在怀中,安慰了许久,“月月,你知道吗?在我的脑海中,一直出现那样一幅画面,夕阳西下,而你和我坐在阳台,欣赏着云起云落、花谢花开,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浪漫的场景,我想,岁月静好,就是有你在身边,我想,就这样陪伴你度过一生一世。所以,傻丫头,不要再哭了,我会心疼的。我答应你,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恍惚想起那时钟泽城说的话,唐小月的喉咙好似被堵住一般,难受得要命,连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她的心在哭泣,在呐喊,钟泽城,你个大骗子,说好的永远陪在我身边呢?你个大骗子!说话不算数!

“小月,小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唐小月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泪水,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任何人。她将头高高仰起,又将眼中的泪擦去,强迫自己要坚强,杀人凶手还没有找到呢!她不能先倒下,她一定要为钟泽城报仇!

也许是心里催眠起了作用,过了片刻,她坐直身体,眼睛虽然红肿一片,却再也没有泪水,她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盯着大屏幕。

屏幕上赫然放着钟泽城的尸体照片,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看不到其中的潋滟春色。他的嘴唇发紫,边缘苍白,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鲜艳。他的唇明明是艳丽的绯红色,像鲜血一般,透出一股触目惊心的美感。每次看了,总忍不住抱着他的脑袋亲吻,软软的,甜甜的。

他曾经用那张唇吻过她的唇,他曾经用那张唇亲过她的脸颊,他曾经用那张唇吮吸过她敏感的耳垂,一切的触感还是那么的鲜明,但是他却不再了。

他的脸色惨白,皮肤暗黄,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他曾经是那么的白,皮肤像牛乳一般白皙滑腻,在灯光的照耀下会散发出盈盈光彩。她最喜欢贴在他的肌肤上,轻轻地吻他,看着他细白的肌肤漫上淡淡的红晕。

尤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沐浴在一束阳光中,脖颈处白皙细腻的肌肤是几近透明的色泽,雾一般清灵,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散。如今却是这般伤痕累累,青紫一片,再也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白嫩肌肤。他背后的伤口被放大,凌乱的伤口纵横交错,皮肉翻飞,惨不忍睹,那个时候他一定很疼很疼吧。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如今只剩一具没有生气的残破的皮囊,明明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如今看着都觉得冰冷一片。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唐小月好像在折磨自己一般,越是难受得要死,越是死命地看着,双眼睁得大大的,眨都不眨一下,一张照片也不愿错过,即使他死了,他也是她最爱的泽城啊。不管是美的丑的,她都爱着,刊心刻骨地爱着。

喉咙口渐渐涌上血腥气,她使劲咽下去,嘴唇紧紧地抿着,双眼仍不离屏幕分毫。就在她处于爆发的边缘,屏幕忽然翻到了下一张,是作案凶器的复原图。好似急刹车一般,她忽然低头急急地喘出一口气,满嘴的血腥味。

原本放在韩庭手中的控制器,如今正攥在陆佩玖的手中,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唐小月,若仔细看的话,里面流淌着心疼。他只是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韩庭,眸光深沉似海,沉声说道:“说说这个作案凶器吧。”

韩庭正讲着受害人的身体受创程度,冷不防被抢走了控制器,他不解地看向一脸青黑的陆佩玖,又看了看正对着他暗暗摇头的徐正辉,林家鑫也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里暗忖,为什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眼睛瞥过唐小月,心中似乎有什么划过,韩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把手术刀就是当时周丽娟被杀时,握在她男朋友手中的刀,很明显就是爱锦得私立大学医学院学生做实验用的手术刀……”

唐小月趴在桌子下喘息了几口,将那股腥甜之气咽回肚子里,又使劲地拍了拍胸口。耳边响起韩庭的声音,听到“手术刀”三个字,霍然抬起头来,看向大屏幕。

她脑子里白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低声说道:“若凶器果真是手术刀的话,没有没可能凶手就是那个学校的医生?或者是医学院的老师?不是说作案手法娴熟吗?肯定是经常拿着手术刀的人最有可能啊。”

徐正辉闻言,接着说道:“通过仔细分析三个受害人身上的刀伤,确实是有章法的,不像是随便捅的,我赞同小月的看法,凶手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医生。”

韩庭眉头微锁,低声问道:“但若是医生的话,怎么会和三个大学生扯上关系呢?作案动机不对啊。”

陆佩玖沉思良久,下颚绷紧,摇了摇头说道:“有可能是医生,但是也可能不是医生,从杀人动机上来看,受害者都是学生,很可能凶手和三人有什么仇,那么凶手就极有可能是他们身边的人,也就是说,凶手更有可能是医学院的学生。爱锦得私立大学最出名的不就是医学院吗?在那里接受教育的学生,大三的时候就可以接触实验室做实验了。有时候甚至是解剖人体,你说对不对,林医生?”

他说到最后,突然转头看向林家鑫,众人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全部转头看向林家鑫,心底一团乱麻,怎么突然就扯到林家鑫头上了?为何要问他啊?

林家鑫听到陆佩玖的话,慢慢地抬起头来,唇边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声音温润,“没错,陆警官说的确实没错。因为我就是在爱锦得私立大学读的医学专业,毕业之后才去的徐老师那里。”

唐小月也转头看向林家鑫,眼神复杂难辨,原来林家鑫是爱锦得私立大学的学生,她竟然从未听他提起过!不过,她好像也没问过,若不是陆佩玖提起,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事。

林家鑫将众人的目光看在眼里,浅淡一笑,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我在爱锦得私立大学读医学专业,每天忙着做实验写报告,很少关注外面的事,就是那种书呆子类型的。我快毕业那年,曾经听实验室的同学提过董会茹和周丽娟被杀一案,也很为她们惋惜。

但因为不是一个学院的,临近毕业又很忙,每天都是心力交瘁的,所以就没怎么继续关注。等我到了徐老师门下,进了侦察科才知道,那三起连环杀人案正是老师负责的,当时还感叹,跟那两个学妹很有缘。也许冥冥之中,上天就是让我去帮忙解开谜团,抓住凶手的吧。”

徐正辉点了点头,“没错,小林确实是两年前来到我们团队的,做事认真刻苦,帮了很多忙,他是作为他们学院的尖子生推荐到我们那里的,各方面都很出色。这次杀人案的受害人正是他协助我做的尸检,有他的帮助,相信有他的帮助,能更早地破案。之前他曾经跟我提过,说他跟两个受害人还有些渊源,想要参与进来,所以我今天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众人闻言都对林家鑫投去赞赏的目光,唯独陆佩玖,看着他时似笑非笑,眼眸幽深一片,看不清神色,声音幽幽的带着寒气,“哦,只是惋惜吗?周丽娟名义上不是你妹妹吗?”

此话一出好似惊起了千层浪,所有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林家鑫身上。他仍是一脸浅淡笑容,声音说不出的平静,好像只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周丽娟虽然名义上我的妹妹,但是我们既不是一个父亲,也不是一个母亲,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更没有什么亲人间的温情。

我们只不过刚好住在一个家里,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连句话都说不上。她当我是死的,我也当她不存在。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同样也不关心。你们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家庭,成员关系错综复杂,所以我从来不会跟外人提起,我一直都是跟我妈的姓,也从未提及过我父亲是谁,不知陆警官是如何知道的?”

众人听了他的话,只觉心间一凉,果然这种豪门都是乌烟瘴气的。他们又转头看向陆佩玖,是啊,陆警官真是无所不知啊,果然是办案大神。

陆佩玖也是一脸的淡然,唯有眼眸幽深一片,“既然是要调查受害者被杀,肯定要把每一个受害人的家庭关系等一切背景调查清楚,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林家鑫看了他一眼,骤然沉下了脸,眉间乌云重压。

唐小月眉头仍旧皱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又盯着屏幕上的手术刀看了几眼,似乎想要记起些什么。但是一想到那场景,脑子就开始隐隐作痛,她使劲地拍了拍脑袋,咬着牙痛苦地坚持着。

大家又各自说了些什么,她再也听不进去,脑子早就处在了爆发的边缘。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她直接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林家鑫看她脸色有些白,小心问道:“小月,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徐正辉闻言也看向唐小月,附和道:“你这样回去,我实在不放心,让小林送你回去吧。最近就不要回员工宿舍了,还是回家住吧,让家人多陪陪你,省得你胡思乱想。”

唐小月正准备开口拒绝,身后就响起了熟悉的嗓音,低沉悦耳,“徐老,还是我送她回去吧,我刚好顺路。”

陆佩玖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唐小月的身后,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是声音很强势。

徐正辉眉头皱起,那天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有些怀疑了,新来的陆警官是不是认识唐小月,否则为何会如此熟稔地对她。而且,他怎么知道唐小月家在哪里?还说什么顺路。

他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些诡异,难道陆警官看上唐小月了?并不是他一把年纪了还八卦,实在是只能这样解释了啊。

徐正辉一直知道林家鑫对唐小月的默默追求,也有心想推他一把,奈何唐小月好似铁了心一样,一再地拒绝林家鑫,眼看着两年了,还没什么进展,他心里也着急啊。如今又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真不知道爱徒以后该何去何从!

一个是突然出现的警官,一个是天天跟在身边的爱徒,他肯定是向着后者的啊。他刚打算开口,替唐小月拒绝这个提议,就听到唐小月小声说道,“师兄,你住的地方去我家确实不方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实在不忍心让你再跑一趟,要不我就搭陆警官的顺风车吧。”

林家鑫听他她的话,心立刻沉到了湖底,整个人都冷嗖嗖的。但是看着唐小月时,眼神依旧温婉,淡淡地点了点头,“也好,那你早点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唐小月又一次拒绝了林家鑫!徐正辉看着脸突然颓丧下去的林家鑫,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陆佩玖两眼,低声叮嘱道:“那就有劳陆警官了,务必把小月准时送回家中。”

陆佩玖难得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只是薄唇微微勾了个角度,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他二话没说,直接揽着唐小月往外走去。

徐正辉看着陆佩玖和唐小月走出去,又目送着一脸落寞的林家鑫走出去,方转身看着韩庭,低声问道:“老韩,你们这个陆警官到底什么来头?他以前认识我们小月吗?为什么才见了两次面,就熟悉到可以揽肩膀了吗?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小月家在哪里的?不会是你告诉他的吧?你是不是在帮他抢走我的小徒弟?你以前就说不喜欢小林,是不是故意打击报复呢?嗯?”

韩庭被他几句话堵的哑口无言,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自从陆佩玖来了以后,他跟陆佩玖总共也就说了不到十句话,怎么就成了陆佩玖一派的了!

他苦着一张脸看向徐正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徐说道:“老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首先我们这个陆警官来了几天了,但是我跟他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对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怎么会知道他和你徒弟认不认识?熟不熟?陆警官整天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又不爱说话,感觉靠近了只会被冻死,谁敢去惹他!

至于我给他打什么小报告,做他的帮凶,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虽然我不喜欢你那个大徒弟,也不会故意去拆你的台啊,我知道你有心把两个徒弟凑成一对,绝对不会背后搞鬼的,就咱俩那交情。话说回来,我觉得陆警官比你那大徒弟合适多了。

虽然陆警官外表冷冰冰的,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是火热的,而且他这人很细心,他跟小月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对啊,你不觉得吗?两人对视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有火花的!至于你那个大徒弟,虽然每天面上带着笑,但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你就没感觉到?我们警察看过的人多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人的感觉还是很准的。”

徐正辉听他说了那么多,眉头已拧做一团,眼中满是沉思,过了片刻才说道:“是那样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哪里有阴森森的,我感觉我那徒弟挺好,笑的多暖啊。”

韩庭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徐啊,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法医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在验尸解剖方面你们是专家。但我们警察就不一样了,我们天天跟活人打交道,看人的眼力可比你们毒辣多了。听我的,绝对没错。

你那小徒弟选择陆警官,只能说明她很有眼光。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她为什么对连环杀人案那么执着?明明身体不允许还非要参与进来?刚刚我看她的脸色都快成一张白纸了,尤其是放钟泽城受害照片的时候,感觉都快呕血了,吓得我都没敢继续讲下去。”

徐正辉低低叹息一声,眸色微微一暗,缓缓说道:“你是不知道吧,钟泽城其实是小月的男朋友啊。”

什么?韩庭好似被雷劈了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不觉高了好几个分贝,“你说那第三个受害人是唐小月的男朋友?!若果真如此,那她还真是坚强啊。”

徐正辉似乎回忆到什么,脸上满是悲伤神色,幽幽说道:“小月可不仅仅是坚强,简直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两年前她男朋友刚死半年多吧,她就来我们科室了。起初我是真的不愿意接收这样一个学生,且不说她大学本科读的并不是医学,只用了大四最后那半年多来学习,能学的了什么啊。

而且她一心想要当法医,肯定是为了她男朋友被杀一案,学医的目的一点也不单纯啊。再加上她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怎么可能吃的了医生那份苦呢,更何况还是与死人打交道的法医。

但是她太倔强了,每天都来科室,恨不能住在那里,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妥协。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爸爸似乎知道了这件事,起初家里也不同意,后来也不知她是怎么说服家里的,她爸爸托院长给我打过电话,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连她家人都拿她没折,我又能怎么办呢。但是后来她一待就是一两年,平时很少回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实验和学习上,进步非常快,我对她也是刮目相看啊。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

韩庭仍是一脸震惊神色,压低了声音问道:“没想到竟有这么一段啊,那你问过她没,她男朋友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当时在身边吗?”

徐正辉闻言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她刚来我们科室的时候,家里人曾经给我说过她的情况,还特意交代了一下,尽量避免提到钟泽城的名字或是与他相关的事情。听说钟泽城死的时候,她就在身边,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钟泽城被杀了,她却还活着。

正是因为看着男朋友死在自己面前,当时受的刺激太大,醒来后那天晚上的事就不记得了。医生诊断后,说是间歇性失忆症,是身体为了保护受害人做出的应激反应。虽说那天晚上的记忆不在了,但她一直知道,是她陪在钟泽城的身边,所以很自责。痛失爱人,明明陪在他身边,却不记得他是怎么死的,而且钟泽城还死的那么悲惨,心里得多内疚啊。

钟泽城死了之后,小月就给自己裹上了厚厚的壳,再也不允许他人踏进她的心里。这也是为什么都两年了,小林几乎天天和她在一起,都没有和她在一起。别说是让她打开心门了,连个窗户都不开!今天看到陆警官跟她走在一起,我其实还挺惊奇。他们不过是见过两次面,小月居然就接受他的靠近了,我心里是万万没想到的。”

韩庭听他如此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这样说来,倘若唐小月能够记得钟泽城被杀那晚发生的事,岂不是案件就有进展了?她当时会不会看到了凶手的长相?”

徐正辉暗暗摇了摇头,“应该是没看到吧,否则就凶手那丧心病狂的个性,怎么会放过她呢!如今想想,也许她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也算是成功躲过一劫。”

韩庭眼中露出深思神色,过了许久,方说道:“也许吧,她若是没有失忆的话,估计凶手早就对她下手了,哎,真是个可怜的姑娘。明明可以有个锦绣前程,人生佳侣,现在却是这样落寞又满怀愧疚地活着。也许我们陆警官就是她的救赎,我看她对我们陆警官的态度跟别人都不一样,若是陆警官能让她重新打开心房的大门,她心里的压力减少了,或许哪一天就记起之前的事了呢。”

徐正辉叹息一声,“也许吧,但我还是希望她能跟小林好,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韩庭嘴角抽了抽,低声嘟囔了一句,“老顽固。”

两人相互鄙视地看了对方一眼,再次进入对峙状态。哎,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却说此时唐小月正坐在副驾上,脑袋靠着车窗,眼睛看向外面的景色,整个人都有些蔫了吧唧的,完全没有一丝年轻人的朝气。

陆佩玖开着车,不时地看一看旁边的人,看着她死气沉沉的样子,感觉整个车里都弥漫着森冷的阴寒之气。他的眉头微微锁起,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她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顺着她的目光朝外面看过去,赫然看到了锦川大学的校门。两边路灯昏黄,各种小店已经坐满了吃饭的客人。他目光流转,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闪过一道亮光一亮,“晚饭还没有吃,要不在这附近吃点再送你回家?你不是在锦川大学读的书吗?是不是很怀念这里的特色小店?都说大学生最怀念的,永远是学校附近的各种小店。也许真正怀念的并不是这些小店,而是曾经发生在这些店里的事情,是和一些人留在这里的温暖记忆。”

温暖记忆?唐小月恍恍惚惚地听着,眼睛突然扫到一处,轻声回道:“陆警官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挺怀念这里的,那咱们今晚就在这里吃吧。”因为太过高兴,她甚至忘了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锦川大学读的书?刚刚分明想问的,后来也忘了。

两人去了一间很有特色的小酒馆,进门就是一墙的酒,古香古色的酒壶陈设着,天青色,玉灰色,珊瑚色,不一而足。猕猴桃酒、草莓酒、樱桃酒、糯米酒、梅子酒、山楂酒、枇杷酒等几十种口味。

走进店里面,柔黄的灯火,木制的桌具,陶艺的摆设,精美的餐碗,空气中飘着令人安心的檀香味,流淌着淡淡的丝竹声,身处其中,就好似整个人都躲进了世外桃源,瞬间忘记一切烦恼。

唐小月恍然以为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时候她和钟泽城最喜欢来这一家小店。还记得两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钟泽城很好奇地问她,“月月,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这家小店?”

唐小月当时都没考虑一下,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颜值高啊,跟我的泽城学长最相配,美人就应该去美的酒馆喝美酒。”

此时想到那时钟泽城害羞的脸,只觉是在昨天一样,果然进了这家酒馆,时间仿佛能回到过去。

唐小月跟着陆佩玖往里走,看着每一处都觉得好熟悉,眼中不觉有泪珠涌出,她抬着头,努力将泪水逼了回去。一个不妨直接撞到了陆佩玖的后背上,身前一片暖热,原来他已经停在了一个小桌前。

陆佩玖转头看她,见她迷迷糊糊地仰着头,唇边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淡笑,低声问道:“坐这里怎么样?”

唐小月终于将泪水咽回,转头看了一下,为什么是这个位子?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位子?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她什么也没看到,他仍是一脸的淡然,看样子只是随意问了一下。

也许他只是随便挑的吧,巧合而已,陆佩玖怎么会知道这张桌子是她和钟泽城每次来都要坐的呢!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但却有一丝失望,她也说不上来为何会失望,难道冥冥中她在期待些什么?唐小月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耳边却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你不喜欢这个位子?”

唐小月闻言,有些手忙脚乱地摆摆手,急忙回道:“不,我很喜欢,就坐这里吧。”

两人刚刚坐下,服务员就过来了,看到唐小月的时候,明显一愣,又看了看陆佩玖,眼中掠过一道亮光,片刻后笑着说道:“唐小姐好久不见,你都有两年没来过我们家小店了吧?你上大学的时候可是我们的常客。”

唐小月抬头看他,确实有些熟悉,原来是店长,不是服务生啊。她有些腼腆地点点头,“嗯,大学毕业后一直很忙,住的也远了,就没怎么来过了。”

店长仍是一脸笑意,将身后的菜单递给陆佩玖,又笑着说道:“当时唐小姐很照顾我们小店的生意,为了回馈老客户,今天的酒我请,老样子,一壶桃花酒,一壶梅子酒,对吧?”

唐小月听他如此说,感激地点了点头,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那真是谢谢店长了,你们家的桃花酒和梅子酒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果酒。”

店长闻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又貌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陆佩玖,接着说道:“这是唐小姐的朋友?既然有新朋友过来,定然要尝个鲜。今年我们店里推出了两个新品种的酒,一个叫惊艳时光,一个叫温柔岁月,怎么样,要不要尝尝?”

惊艳时光?温柔岁月?唐小月和陆佩玖同时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却有些不同。

店长将两人的目光看在眼里,笑的春风得意,“两年前我和初恋女友分手了,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对于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我把它当成最美的记忆。对于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心怀感激。后来灵感迸发,做出了惊艳时光和温柔岁月两种新酒,现在已经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酒中新贵了。都说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我就是用那句话命名的。”

唐小月心尖微颤,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那就尝尝吧,不能辜负了店长的一番美意。”

店长笑着接过陆佩玖手中的菜单,低头看了看他选的菜品,眼中忽而爆发出精光,他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陆佩玖看着还在愣神中的唐小月,低低说道:“我刚刚随便点了几样菜,你若是不喜欢,到时候再点几个。”

唐小月闻言摇了摇头,“什么都可以,现在都大了,哪里还有那么矫情。”

两人正看着彼此,漆黑的眼瞳中似乎只有彼此的倒影,不过是相视几秒,就错过了目光,正觉得有些尴尬,桃花酒和梅子已经端上来了。

唐小月看着精致的两个小酒壶,眼睛一片滚热,还是两年前的样子呢,竟一点也没变。她伸手摸着丝滑沁凉的瓶身,恍惚想起了两年前。

当时她坐在木制雕花椅上,双手托腮看着对面的钟泽城,暖黄的灯光下,他的皮肤薄透粉色,隐约可看到细细流动的血管,素胎瓷器一般。她唇边带着点点笑意,手里托着一个粉青色的小酒壶,娇笑着问道:“你看这个小酒壶,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钟泽城上下打量了半晌,似乎并未看出什么名堂,见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眼眸似勾非勾,说不出的风情,唇边似笑非笑,带着些许宠溺,“没看出来,月月告诉我吧。”

唐小月笑得像只狐狸,眉眼弯弯,一边上下摸着小酒壶,一边指着他的俊脸说道:“你看这个酒壶的颜色,可不就是我家泽城学长皮肤的颜色?一样的粉白,一样的丝滑。”

钟泽城听了她调笑的话,脸上立时漫上一层红晕,好似漫天的红霞,光华流转,转头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听到一样,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小声说道:“月月,你真是太调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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