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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繁星闪耀,微风徐徐吹来,空气里浮动起一丝淡淡的红豆香气。

皇甫颖坐在轩窗旁,静静地练字,一支枝桠从窗口探进来,轻轻压在她头顶,她好似并不在意,只专心练着笔下的字。

“公主。”女官撩了帘子进来,看了一眼皇甫颖头顶的红豆枝,轻轻拿开,说道:“公主,驸马去伍姨娘的院子了。”

“嗯,知道了,以后这种事不必禀报我。”皇甫颖头也没抬地说道。

女官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总是让驸马去别人的屋子,于你们二人的感情也不甚有利。”

“又不是第一次去了,不必大惊小怪。”皇甫颖顾左右而言其他。

女官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又说道:“奴婢听说,驸马昨儿来这边留宿,被公主拒绝了?”

“我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奴婢找太医来给您瞧瞧。”女官坚持地说。

手中的笔顿了顿,皇甫颖看向女官,眸中含了一丝上位者的清冷与严厉:“本公主睡不睡男人你也要管吗?”

女官福低了身子:“奴婢不敢,奴婢是为公主着想,终归是夫妻,将来是要过一辈子的,您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我没说不和他过一辈子,现在挺好。”皇甫颖落笔,写了一个娟秀的静字。

“驸马爷等到二十五岁才娶您,这份心意,不是寻常男人做得到的,还望公主殿下懂事一些,别再耍那些有用没用的小性子,驸马爷哪里做错了,您提点他就是,看不惯他去姨娘屋子,把那姨娘赶了就是,不必一边容忍又一边为难自己,您是公主……”

皇甫颖淡淡地打断了女官的话:“你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干的话去把院子里的草锄了。”

女官无奈地摇了摇头。

……

宁玥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反而精神得很,不乐意在家待着,缠着玄胤带她出去逛。想着这段日子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斗耿家,也的确没与她好生温存过了,决定带她去逛逛,又知她食量增大,带了些点心。

盛京与京城的风格民俗是有些区别的,女子较多,且全都不戴面纱,大大方方地行走在摩肩擦踵的街道上,她们打量男子的眼光也不若西凉女子的羞涩与含蓄。巧的是,这边也有放花灯的习俗,想起上一次放花灯还是在二人大婚初期,一转眼已经一年多,真是岁月如梭。

宁玥勾了勾玄胤的掌心:“还没告诉我,你上次在花灯里写了什么?”

玄胤的瞳仁动了动,一本正经地问道:“我写了东西吗?不都是你的写的?”

宁玥眯眼看着他:“我写了,但是你也写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中蛊毒后第一次来葵水,疼得死去活来,某个人啦,却在文芳院陪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又抱又亲还陪睡!”

“唉。”玄胤叹了口气,“你们女人怎么那么喜欢翻旧帐?那都是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没忘啊?”

“怎么能忘?那些都是你欺负我的证据!”宁玥弱弱地哼了一声,哼完,脸颊有些燥热,在大哥面前使小性子就算了,怎么到了玄胤这儿也这般?且越来越收不住?相识之初,好像不是这样的。两年时光,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腹怨恨的病秧子,他也不再是那个顽劣单纯的小废柴。

玄胤见她前一秒还在幼稚地哼唧,下一秒便陷入沉默,像个端着的小老太太,不由地轻轻一笑,捏了捏她鼻尖道:“真想剖开你脑子,看看这里面都装了什么?每次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宁玥就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你走神,还是我的错了?”这丫头,要不要这么会狡辩?

宁玥定定地看着他:“玄胤。”

“嗯?”

“你说……你要是没遇见我,你会去娶别人吗?”

玄胤似是而非地笑道:“这是什么话?爷不娶你娶谁?”

宁玥停下脚步:“我是说假设一下,假设我们呢,并没有认识。”

“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就是假设嘛!你想啊,要是我一直躺在病床上,没有去上学,没有撞到你,然后……也没有接受王府的提亲……”

话未说完,被玄胤打断:“你怎么可能不接受王府的提亲?”

“唉,你……”宁玥快被他噎得语无伦次了,懊恼地瞪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得逞地看着自己,心知又被他给逗了,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认真的!你也认真一点!”

玄胤圈住她腰身,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也不管周围的行人如何惊讶艳羡:“好了,不逗你了,你想知道如果我不娶你,会不会娶别人?”

“嗯!”其实心中已经有答案的不是吗?但泥足深陷后,还是想从他口中听到那些想要听到的话,她介意他与别人,介意到连他上辈子的醋都要吃。

玄胤深深地看着他,凤眸映着万家灯火的光,也映着她清丽绝伦的模样:“会。”

宁玥心口一震。

玄胤低低地笑了:“瞧把你吓的。”

“你又逗我!”

这家伙,几时变得这么坏了?

蔫坏蔫坏!

宁玥推开他走了。

望着她任性的小模样,玄胤眼底笑意深深。

宁玥在人群里穿梭,脸颊烧得滚烫,她刚刚都干了什么?居然问他那么弱智的问题?这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自己。不是说一孕傻三年吗?她这还没怀孕,人就已经傻上了,要是怀了,指不定得笨成什么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啊——”

她闷头走,冷不丁撞上了一个健硕的胸膛,额头吃痛,低低地叫了一声,“对不起……”

说话时,她抬眸,倏地撞人一双包容沉静的眼睛,噙着一股宠溺清浅的笑意。

她稍稍怔了怔,福下身来:“陛下。”

“嘘——”南疆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下看了看,笑着与她说道:“这么晚了,还出来逛街,真是巧,我也闷得慌,就随便出来逛逛。”

您老真是随便出来逛逛?这话哄三岁小孩儿还差不多。

宁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人群,玄胤没追上来,是躲着了?

这家伙究竟是有多讨厌他外公?连带着她这个妻子都不管了!

南疆王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道:“你一个人逛街吗?小胤没跟你一起?”

宁玥笑了笑。

南疆王又道:“能一起走走吗?”

宁玥想了想:“好。”

南疆王与宁玥离开喧闹的大街,抄小路来到了河岸边,岸边宽阔,人多,却并不拥挤。

“陛下的身子还好吗?我瞧着,比上次的气色红润了些。”宁玥友好地说,对这个迟暮老人,她厌恶不起来。

南疆王并不是一个和蔼慈祥的人,至少在众人眼中是如此,可是在宁玥面前,他好像始终沉不下脸来,他温和地说道:“好多了,你看我都能走这么多路了。”

宁玥淡淡笑着,点头。

南疆王望了望碧波粼粼的湖面,耳畔是汩汩的水声、呼呼的风声以及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他怅然一笑,仿佛记起了什么开心的事:“锦鲤还喜欢吗?”

“喜欢,多谢陛下。”宁玥礼貌地说。

“我第一次见到皇后,就是在那座岛上,你可以看见那座岛吗?”南疆王指向湖中心的一座灯火阑珊的小岛。

夜幕深深、星空璀璨,小岛如镶嵌在银河中的一粒巨大光珠,美丽而夺目。

宁玥当然明白他说的皇后,是陈皇后,望了望那边,轻声道:“那是什么岛?”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岛,平日里接待一些游客,我那时还年轻,比小胤现在还小上几岁,年少轻狂,不懂事,在岛上喝得烂醉如泥。”他笑着说。

宁玥没料到高高在上的南疆王,会与自己说这些,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朋友似的,可明明他们才见了一面——

宁玥没说话,耐心地听着。

南疆王的眸光落在小岛上:“我喝醉之后,在岛上发酒疯,吓跑了许多客人,之后,岛主来了,把朕给制服了。”

岛主一定是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宁玥心想。

南疆王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岛主一定是个十分凶悍的男子?”

他问这话,宁玥便知自己猜错了。

南疆王说道:“是个貌若天仙的少女,真的是如天仙一般,朕这辈子,再也没见过比她更仙的女人。”

宁玥的脑海里浮现起兰贞的画像,兰贞是陈皇后的女儿,母女俩会不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兰贞貌美,却不足她一二。”南疆王说。

兰贞的容貌,宁玥其实没有见过,郭况的每一幅画中,她都戴了幕篱,只是隐约从薄纱后,能瞧见五官的轮廓,尽管只有轮廓,已美到让人窒息,然而南疆王说,兰贞之美,不足陈皇后一二,那陈皇后该是一个何等倾城倾国之人?

“不过……”宁玥想到了什么,又问,“陈皇后是西凉人,您却说她是那个岛的岛主,怎么会这样?”

“她呀。”南疆王摇头笑了,“她原先也不是岛主,她性子顽劣,不满家中安排的亲事,偷偷来了南疆,与别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琴棋书画一概不通,反倒是一手赌术练得出神入化,那座岛,就是她赌来的。”

“啊?”她外祖母居然是个赌棍?!宁玥深深地被震惊到了,这无疑是她听过的最骇人的消息!

南疆王接着道:“皇后之位,也是她赌来的。”

宁玥瞠目结舌。

“朕那时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太子,在她岛上闹了事,本想着别闹太大,免得被朕的父皇骂,所以,尽管被她修理了一顿却依旧没有声张,就暗中将她绑了,威胁她给朕道歉,但后来,她与朕打赌,说朕一定会娶她做皇后,要是朕敢惩罚她,她将来就罚朕跪搓衣板。你听听,竟有人敢罚一国太子跪搓衣板,朕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南疆王讲到那些陈年旧事,脸上会浮现起回忆的微笑。

宁玥不明白他为何与她说这些,可是还蛮有趣的。

迎面走来一个卖花灯的小姑娘,问二人要不要买一盏灯,不等宁玥拒绝,南疆王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换了小姑娘的一盏莲花灯,递给宁玥道:“给。”

“多谢陛下。”宁玥眨了眨眼,心道,皇帝出门还带钱,果真是有备而来。

南疆王喟叹道:“朕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野蛮粗鲁的女人。”

“陛下既然这么讨厌她,为何又真的娶了她?”

“如朕所言,是打赌输给她了。”

“嗯?”宁玥不解,“皇后之位也能拿来做赌注的吗?”

南疆王愣了愣:“是啊,皇后之位不该拿来做赌注,或许在那之前,朕就已经决定娶她了。”

一个是桀骜不驯的帝王,一个是狡猾如狐的赌王,不用说也知道,相处起来一定是“鸡飞狗跳”的。

宁玥顿了顿,又道:“可是陛下,她为什么又离开皇宫了?您知道她后面改嫁了吗?”

南疆王的面上出现了一瞬的落寞:“是朕负了她。”

其中的内幕,却不愿多说了。

宁玥暗暗叹了口气,在深宫跌打滚爬多年,多少能猜到一些,无非是狗血的误会,万变不离其宗,陈皇后那样的烈女子,或许本就不适合宫廷,改嫁他人,也是为了断掉心里最后一丝念想。

二人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南疆王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身形也逐渐支撑不住,宁玥犹豫了一下,上前扶住他胳膊道:“陛下,您的马车在哪里?我送您上车吧?”

南疆王摇了摇头,说道:“朕没多少时间了,宁玥,你可不可以帮帮朕?”

宁玥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

……

告别南疆王后,宁玥一转身,果然看见某人一脸阴沉地站在身后,宁玥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无奈:“真的要一直这样吗?”

玄胤牵起她冰冷的小手,目视前方,不说话。

宁玥真怀疑这家伙是把所有的宽容都给了她,乃至于对别人,甚至是亲人都苛刻得不得了。南疆王有错不假,可人都快死了,想跟孙儿说一句话还这么困难,饶是她铁石心肠,也不禁有些动容。

玄胤拿过宁玥手里的莲花灯,想也不想地扔进了湖里。

宁玥张了张嘴:“我想放灯的。”

玄胤默不作声地松开她的手,到卖莲花灯的小姑娘那边买了一个新的。

宁玥拿着花灯,半晌,才低低地说道:“不要这样了,他撑不了多久了。”

“关我什么事?”玄胤冷冰冰地说道。

宁玥为南疆王捏了把冷汗,以玄胤的倔脾气,南疆王想认回这个外孙,怕是比登天还难。

敛起思绪,宁玥微微露出一抹笑:“好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不是来逛街的吗?”

……

南疆王的出现,给玄胤带来的负面情绪,在宁玥的安抚下一点一点消散了,二人先是放了花灯,又去中心大街买了些胭脂水粉,当然少不了宁玥爱吃的糕点与零嘴儿,之后,又去看了会儿大戏,心情大好地回了府。

然而一到门口,就发现那里被一群黑压压的百姓给围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宁玥狐疑地问。

“我去看看。”

玄胤跳下马车,在人群后驻足片刻,面无表情地回到马车旁,把宁玥抱了下来:“耿灵儿来闹事了。”

“容麟!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我叫你出来听见没有啊?你躲在府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出来,跟我当面说啊!容麟!”

耿灵儿捶着大帅府的门,门被打开,秋管家不耐烦地说道:“耿小姐,我要跟你说多少次?我们大帅不在,你有什么事儿啊,改天再来!”

“你骗我!他明明在里面!你让我进去!”耿灵儿不由分说地往里冲,被秋管家与一个管事妈妈合力拦了下来。

秋管家道:“耿小姐,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耿灵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滚!你才丢人现眼!叫容麟出来!我要当面问他!”

“你要问他什么?”

一道清冷的女子话音响在人群后,喧闹的人群骤热寂住,自动往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小道尽头,一名身着蓝衣白裙的女子,莲步轻移,优雅地来到了耿灵儿身边,她面容沉静、眸光清冷,让人不敢因她年纪小而有丝毫的小觑。

耿灵儿的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马宁玥!你来得正好!快带我进去找容麟!”

宁玥淡淡一笑:“没听到秋管家的话吗?容麟不在。”

“他是骗我的!容麟肯定在!我都在外守了三个时辰了!都没见他出门!”耿灵儿高声驳斥。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想守株待兔,你得提前五个时辰蹲守才对。”

宁玥不紧不慢地说完,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南疆民风开放不假,女子地位高于其他国家的女子也不假,可这并不代表这儿的女人真的能与男人一样肆无忌惮,还没成亲便在对方大门外蹲守,这种行为传出去,恐怕连御史的大牙都要被笑掉。

耿灵儿局促不安地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得带我……进去……”

宁玥淡淡地说道:“你凭什么命令我?”

“我是郡主!”耿灵儿喝道。

宁玥笑得温柔:“郡主了不起?我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怕一个区区的郡主?尤其是你们耿家的郡主,我就更不怕了。”不打都是好的,怕?笑话!

“你……你……你……你藐视皇室!”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对南疆陛下还是很敬重的。”言外之意,除了陛下,她谁的账都不买。

耿灵儿的脸由红转白,再慢慢转青,最后,成了一片乌紫色:“马宁玥,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做了什么?你撺掇容麟对付我们耿家!你太歹毒了!我要告诉容麟,你居心叵测!你害人不浅!”

宁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撺掇容麟?耿灵儿,这种不要脸的话是谁对你说的?”

“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耿灵儿破口大骂。

宁玥瞧着她这副泼妇一般的样子,心知耿家主与耿怀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可这并不是她来大帅府撒泼的理由。

人群中,不少人已经开始对耿灵儿的形象大跌眼镜,反观宁玥,尽管被恶语相加,却始终保持着淑女应有的风度,众人心中,不知不觉地,将这两个同龄的女子做了一番比较,深深觉得灵郡主丢了他们南疆的脸。

耿灵儿约莫是感受到了众人鄙夷的眼光,越发恼怒,冷眸一扫道:“看什么看?再看,我让我大哥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宁玥轻轻地笑了:“耿小姐,你难道忘记你大哥已经被革职的事了吗?”

耿灵儿就是一愣。

玄胤走上前,揽过宁玥的纤腰,不耐地扫了耿灵儿一眼,与宁玥一块儿进了大帅府。

耿灵儿被拦在门口,哭声喊声叫骂声震耳欲聋。

宁玥微微蹙眉:“她刚刚说是我撺掇容麟对付耿家的。”

“一定是耿云给她上了眼药。”玄胤不屑地说道:“一个妹妹,有什么好利用的?”

“是啊,连妹妹都利用,这种男人,也太冷血了些。”狠毒如马谨严,都从不曾利用过蔺咏荷、马宁溪,甚至为了不把她俩拉下水,扮演恭王的那段日子,他明明就在家门口,却根本没有进去,从这一点上来说,马谨严还不算完全丧失人性。耿云则不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妹妹,说利用就利用了。宁玥顿了顿,“可是,耿灵儿并不是一把好刀,用起来钝得很,你看她除了会吵架,还会什么?”

玄胤的眸子里掠过点点寒光:“也许,这才是耿云要的效果。”

回到幽兰院时,容麟睡下了,趴在容卿的床上,抱着容卿的枕头,昨晚陪宁玥折腾了一宿,白天又要照顾容卿片刻未合眼,这会子是累极,雷打不醒。

“大哥。”宁玥推门而入,见容麟睡了,忙压低了音量,“没吵到你们吧?”

“没事,他睡不醒的。”

宁玥把遇见南疆王的事以及门外耿灵儿的事说了一遍,两者应该是没多大联系,不过耿灵儿的举措有些惹人生疑。

“不必为她烦心,反正她怎么闹都好,不是我们什么人,死活都与我们无关。”容卿说道。

宁玥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便将耿灵儿的事抛到一边了:“大哥,我刚问过玄胤了,和亲最迟下个月差不多就能定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必须在那之前完成。”

“也没多少事了,耿家、菩提子、同命蛊,一个月,够了。”

宁玥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耿家、菩提子、同命蛊,圈住耿家道:“这个,我们已经在着手解决,进展还算顺利,玄胤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只等盛京这边时机成熟。”

容卿嗯了一声:“耿家主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耿怀已死,二房那边无子,这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还剩下的是就是耿云还有那个养在道观的第五子。”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哥可有接触过?”

容卿摇头:“没有。”

宁玥又道:“那先不管他,我听说他才十三岁,一个孩子罢了,想来翻不起多大的浪,倒是耿云这边,尽管丢了官职,我却觉得依然不能小觑。他上次与我提到过自己的底线,我想碰一碰。他已经被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若是再碰碰他的底线,他一定会露出更多马脚。”

容卿定定神,道:“还是……不碰的好。”

不碰的好?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耿云的底线与大哥也有点难以言说的关系吗?

……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颇为风平浪静,耿怀之死在盛京掀起了一股波澜,很快便被耿云被革职的震惊所取代,南疆史上极少出现驸马担任官职的例子,耿云是因为太过优秀,才得了南疆王的首肯,当然其中也少不得耿皇后的周旋,如今这个优秀的世子被革职了,想想都让人骇然。

但盛京从来不是一个缺少谈资的地方,耿灵儿哭上大帅府结果被拒之门外的事,转瞬间压过了耿云被革职的风头,人们开始议论耿家与大帅府的联姻,纷纷觉得二人要“婚变”了。有人骂耿灵儿不自重,尚未过门便唱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有人质疑容麟,说他违抗皇后懿旨,迟迟不肯娶耿灵儿过门,也有人谈起那位气度非凡的西凉郡王妃……

官方没给出任何说法,百姓们自娱自乐地谈论着,很快迎来了七月的第一天。

用同命蛊交换耿家主的事,因为彼此之间一系列的厮杀耽搁了下来。

德庆公主倒是心宽得很,不在乎体内有个同命蛊,每天都过得悠哉悠哉的,身体复了原,无法再借口生病不去议亲,便在玄胤的陪同下入了宫。容卿要在府中关注司空朔的病情,容麟也留了下来。

在宣王几乎与玄胤磨破了嘴皮子之后,才勉强得到了玄胤的首肯,先来一轮面试吧!

宣王想的是,南疆美男子那么多,万一就有哪个撞鬼的入了德庆公主的眼呢?反正入了眼,所谓文试、所谓武试,那不就变成走个过场了吗?公主恨嫁,中常侍还能拦着哇?

宣王把玄胤与德庆公主迎上了主位,在二人跟前拉了一扇镂空屏风,这屏风设计得极好,从外往里看,看不真切,从里往外瞧,却一瞧一个准儿。

宣王自己则坐在靠外一些的位子,主持这一轮的面试。

面试的流程与帝王选秀差不多,先是由家世清白的门第选送五官端正、无明显隐疾的未婚男子,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五之间。选入宣王的府邸后,宣王再请宫里有经验的太监与太医,给每个男子验身,看身体是否足够康健、是否足够尺寸与美观,有无异味或疤痕等等。前来参与雀屏之选的世家公子足有五百人,来自全国各地,经宣王府一番严格的筛查后,剩下不足五分之一,然而别看是五分之一,那也有九十多个。

玄胤喝了一口茶,幸亏是看男人,这要是看女人,玥玥不得撕了他?

在这些参选者中,不乏各宫娘娘们的子侄,宣王的表弟也赫然在其行列,由于职务之便,宣王给表弟做了一番妥善的安排,表弟前三个、后三个都是姿色平庸之人,如此,便很容易让德庆公主记住他表弟了,至于严惠妃、张丽妃、李顺妃的子侄或者心腹,则全都安排在了一块儿,让他们百花争鸣、谁也强不过谁。

长安殿雀屏之选时,女眷们也聚在御花园,谈论选驸马的事。

“听说长安殿很是热闹,来了不少世家公子,也不知谁能中选。”说话的是刘贵妃,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掐金丝流仙裙、梳飞仙髻,妆容精致、眼神妩媚,显然自从“得宠”后,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她话音刚落,还不等众位女眷接话,秋月便禀报说,小德子来了。

小德子是南疆王的贴身太监,没有南疆王的吩咐,他可不会随意串门,众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朝门口望了过去。

刘贵妃掩面一笑,春门满面地说道:“小德公公,快进来吧!我们正在谈长安殿的事儿,你若是听了什么风声,也快与我们说一说。”

小德子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手里拧着一个食盒,余光扫过坐在刘贵妃身边的宁玥,笑意更甚:“奴才还没去长安殿呢,不清楚那边的情况!是陛下听说贵妃娘娘在御花园设了个小宴,特地命奴才送些栗子糕来给娘娘们尝鲜的。”

刘贵妃笑得看不见眼睛了:“陛下有心了,替本宫谢过陛下,就说一会儿,本宫去华清宫给陛下当面谢恩。”

小德子的掩住滴溜溜一转,笑道:“好,顺便一起吃过午饭,奴才这就去让人准备!”

众妃的眼光已经恨不得杀死刘贵妃了!

南疆王多少年没理后宫的妃嫔了呀?一直独宠耿皇后一人,但耿皇后得宠是因为她精通治国之道、能替陛下分忧解难,刘贵妃这个草包,半老徐娘一个,还死命地卖弄风骚,不要脸!

刘贵妃才不介意众人怎么想她,等她儿子坐上太子之位,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这些人呐,全都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她笑着打开了食盒,让秋月给每人都分了一块,栗子糕是双倍的份量,分了一圈还剩挺多,刘贵妃全都给了宁玥。

宁玥食量一日日增大,自然来者不拒,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秋月道:“能不能劳烦秋女官帮我送些给德庆公主?我借花献佛,娘娘别怪罪。”

刘贵妃笑盈盈地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你我都是自己人!”看向秋月,“去吧,再把这儿的果酒和香芋糕也送些过去。”

“是!”

香芋糕是宣王爱吃的,作为母亲,无论何时都记挂着自己儿子。

秋月把打包好的东西送到了长安殿,宣王吃了些香芋糕,德庆公主不喜甜食,略尝了一口,栗子糕基本上进了玄胤的肚子。

秋月回来,顺便把偷瞄到的情况与众妃说了:“已经到第十四个了。”

众妃:才十四个……

刘贵妃道:“德庆公主有没有留下的谁的牌子?”

“还没。”

刘家的公子是排在第十七个,这么说,快轮到他了,刘贵妃心中渐渐涌上一层忐忑。

严惠妃、张丽妃与李顺妃也十分关心自己的人能否被选上,连吃糕点的心情都没了。

宁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栗子糕,心道:后宫果然是后宫,谈论的东西与朝堂大不一样,入宫前,她还以为多多少少会听到宫妃们谈论耿家主入狱、以及耿怀、耿云的事,没想到一件都没有!就连与她关系密切的刘贵妃,都对那晚的刺杀只字未提。看来,能在南疆后宫生存的女人,没一个是笨的,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她们一个一个地,表现出对亲事的极大渴望,甚至不惜当众拉拢她,除了的确有这番心思之外,恐怕还有做一些不高明的小动作,暴露自己智商就这么点儿的意思,毕竟,太精明的人,是不讨喜的。

几人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自家的侄儿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配得上公主,不多时,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一袭粉色束腰罗裙、娇俏怡人的是耿家千金耿灵儿,耿灵儿挽着一位身着素白曳地长裙、外衬鹅黄色透明纱衣的清丽女子,女子的五官并不算十分的惊艳,但拼在一起,非常地迷人,她的气质亦十分独特,有点像早先见过的陈妃,带着几分空灵与飘渺,却比陈妃更似一个月下仙,她眉间,点了一颗诛杀,唇瓣的色泽极为红艳,眼眸亮若清泉,强烈的对比下,美得人难以逼视。

刘贵妃笑了笑:“是六公主与灵郡主来啦?”

皇甫颖是嫡公主,身份在这些一品妃之上,众人起身,与她见了礼。

她颔首,清清淡淡地说道:“都坐吧,我闲来无事,随便逛逛罢了。”

这声调、这表情,让宁玥的心底滋生了一股异样的熟悉感。

刘贵妃让出了自己的位子:“六公主不若与我们坐会儿吧,我们正在谈论长安殿的事,对了,您还没见过胤郡王妃吧?”

宁玥缓缓起身:“六公主。”

皇甫颖的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听到胤郡王妃四个字,又轻轻地折了回来,细细打量着宁玥道:“你就是容卿的妹妹?”

宁玥眨了眨眼:“是。”

皇甫颖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宁玥依言,缓缓对上了皇甫颖的视线,四目相对,宁玥心底那股熟悉的感觉越发明显,只觉对方连眼神都像是在哪儿见过……淡淡的怅。

皇甫颖往前走了两步。

耿灵儿气呼呼的道:“大嫂!你别过去!她可讨厌了!”

皇甫颖轻轻拍了拍耿灵儿的手,来到了宁玥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不是很像呢。”

她跟他大哥本来就不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公主是耿云的妻子,她应该很排斥对方才对,可令她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是,她竟然觉得很适应。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

“你多大了?”皇甫颖温柔的问。

“十五。”

众人面面相看,表情都有些尴尬,郡王妃初入南疆,恐怕不知从前的事,她们却清楚得很。

耿灵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大嫂!我们不是要去长安殿看耿昕选驸马吗?别再这儿耽搁时间了!”

宁玥眸光一颤:“耿昕也要去选驸马?”

“是啊!怎么了?不可以?”耿灵儿翻了个白眼道。

“灵儿,不得无礼!”皇甫颖低低地呵斥。

耿灵儿委屈地瘪了瘪嘴儿:“大嫂,我哪里无礼了?是她先凶我的啊!你干嘛帮她不帮我?你到底是谁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