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因她这句话,变得更为幽静和神秘。
敢如此唤直呼他们大人的官职,不是熟人就是贵人,可哪个贵人敢这般放肆?公主?
侍卫愣住了,高高举起的鞭子僵在了半空,一时,怎么也不敢再打下去。
笼着轻纱的步撵内,缓缓探出一只如玉精致的手,如拨开迷雾一般,拨开了薄纱的纱幔,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远远地,隔着侍卫、宫女与太监,映入了宁玥的眼帘。
宁玥平生,或者说算上前生,都从未真正见过他的全部容貌,只偶尔一次他沐浴时,她给他送衣裳,瞥见了他的侧脸,当时的那种难以言说的惊艳,哪怕过去了一辈子,依旧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司空朔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似有还无的笑意,在静谧的天地徐徐响起,打断了宁玥的思绪:“本座道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拦了本座的路呢,原来是郡王妃,失敬失敬。”
他的声音,悠长而悠远,每一字都如一根细长的手指,温柔地自耳畔与心田抚过,能让人……感到颤栗。
宁玥还好,终归是接触了那么多年,一旁的冬梅却与那日的孙瑶一样,耳根子发红、呼吸急促不稳了。
果然是天生的媚骨,宁玥心中闪过这么一句,随后,敛起思绪,朝对方看了过去。
此时的司空朔已经将整个纱幔拉开,露出他端坐着,却依旧能辨别出健硕的身姿,紫衣随风鼓动,如一团梦幻的迷雾,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魅惑人心的气息。
大概是感受到了宁玥的注视,他轻轻地,对上了宁玥的眼神,嫣红的唇角,笑意不变:“上次在皇宫,郡王妃抢了本座的功劳,本座以为郡王妃自从都会夹起尾巴做人,绝不敢在本座面前晃荡了。”
抢你的功劳算什么?玄胤还偷了你的宝贝呢。
宁玥垂了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情绪,缓缓地说道:“上一次的事,是我莽撞了,不知中常侍大人设计好了一切,还以为那人是真的突发疾病,故而以医者的本能,为他治了病,事后,我也渐渐揣测出了中常侍大人的本意,感到非常后悔。这些日子,我茶饭不思,就在为怎么向中常侍大人赔罪而苦恼。”
司空朔轻轻一笑,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似乎对于宁玥的赖皮充耳不闻似的。
“那你想出来了么?”他问。
宁玥认真地说道:“当然想出来了。既然,我夺走了中常侍大人的一项功劳,便赔给中常侍大人一样礼物如何?”
“本座可不缺礼物。”司空朔轻描淡写地说。
宁玥微微地勾了勾唇角:“中常侍大人先别急着拒绝嘛,小女子保证这份礼物,是中常侍大人一直以来都十分想要得到的。”
司空朔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若细看,会发现他与宁玥的小神态,在某些时候,惊人的相似。
只可惜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的面容,便无从发现这些或许会暴露二人过往的小神态了。
宁玥跳下马车,从车里抱出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迷离着眼睛,困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皮子太沉,没几下,又重重地合上了。
宁玥抱着小女孩儿走到司空朔的步撵前:“中常侍大人,这个礼物,你应该还算满意吧?”
司空朔淡漠的眸光落在那张小巧精致的脸蛋上,片刻后,转到宁玥的脸上,轻轻笑道:“如果本座说,比起她,本座更想要你,怎么办?”
宁玥的瞳仁微微动了一下,与司空朔相处多年,她自然看得出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讲真话。这样的回答,太让她感到意外了。
她微微一笑,道:“我已非完璧之身,中常侍大人不嫌弃么?”
这明显,已经透露出自己知道他是个假太监的事了,然而,司空朔却没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诧异,只是从步撵内探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了宁玥的下颚。
他的手,明明好看得令人心悸,可就是让宁玥有种被骷髅给掐住的感觉。
“对象是你,本座可以不嫌弃。”
哈,宁玥差点儿笑出声来。你若真不嫌弃,前世缘何因一个小小的通奸罪名,就把我关在水牢那么多年?也不管我究竟是不是被陷害的。
“抱歉。”她冷漠地看向他,“我嫌弃。”
司空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宁玥将小女孩儿放到了他怀里,这是重生以来,二人第一次挨得如此之近,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气,还有他喷在她头顶的温热的呼吸。
司空朔突然一把扣住她后脑勺,将她也拉到了自己怀里,一尺的距离,近到能交换彼此的呼吸。他指尖的冰凉,一点点掠过她脸庞:“马宁玥,本座还从没对哪个女人如此感兴趣过,如果这就是你的本意,恭喜你,成功了。”
本意?什么本意?勾起他的兴趣吗?
这家伙自恋的本事简直比玄胤的还炉火纯青,前世的自己,曾经非常迷恋这种自信而强大的气场,如今,却只觉得恶心了。
宁玥没动,就那么被他禁锢在怀里,淡淡一笑:“我的本意是勾引你爱上我,然后将你一脚踹开,请问这样,我也成功了吗?”
“马宁玥!”从不在人情发怒的司空朔,蓦地被激怒了。这在众人的印象中,还是头一回。即便上次被宁玥给抢了救治皇帝的功劳,他也没有当场失态,甚至,回到行宫后,也没表现出太大异样,唯一一次表情不对,还是在机密室被烧毁的时候,但他,也仅仅是唇角抽动了几下便堪堪忍住了,哪像现在,连他们这些三米之外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杀气。
就在宁玥被这股杀气压得浑身不舒服的时候,一道劲风,自斜对面火速打来,司空朔出掌去接,却被这道看似微弱的劲风给震破了袖口,臂膀的肌肤也裂开了,鲜血流出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宁玥趁机从他怀抱里退出。
他冷冽的眸光扫过周围的街道,又落回宁玥的脸上,勾唇道:“还知道在周围埋伏救兵,长进了,马宁玥。”
他真正想说的,埋伏了一个如此厉害,连他都能伤到的救兵。
宁玥却暗暗感到诧异,她不记得自己请过救兵——
那人……不是她安排的!
“好,这份礼物,本座收下了,不过,本座从不白要人东西。”司空朔说着,从怀里掏出平安符,扔到了宁玥手上。
宁玥稍稍愣神,这家伙,居然这么好心把平安符给她?他是真的不想欠她,还是希望她蛊毒别再发作而去找玄胤合欢?
“你……你不需要平安符了吗?你不会真的现在就找她解毒吧?”她眸光微动地问。
“马宁玥,你人都送过来了,本座如何处置她,你好像管不着了。”
宁玥的睫羽颤了颤,没说话。
良久,司空朔似含了一丝怅然的话音从唇齿间轻轻流泻而出:“马宁玥,抑制蛊毒发作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使用黑曜石,一个是……总之,本座暂时还不会发作。”
话落,他放下纱幔,示意队伍离开了。
只留下宁玥独自站在街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暗感到诧异,他口中抑制蛊毒另一个方法是什么?为什么他暂时不会发作?记忆中,自己的确没看到他发作过,所以一直到死,都不清楚他中了蛊毒。是这辈子,接触了玄胤和司空流,才明白他跟玄胤一样,都被蛊毒迫害着。可是……他用的什么法子,暂时不会发作呢?而既然有一个法子抑制蛊毒了,为何又从他们这种得到平安符呢?
“是不是,那个法子有一天会失效,所以还是平安符更加持久稳固?”
“小姐,你在嘀咕什么呢?”冬梅拍了拍宁玥的肩膀。
宁玥回神,摇了摇头:“想不通,这家伙的身上,好像藏了很多秘密。”
“啊?谁呀?”冬梅困惑地皱起了小脸。
“没谁。”宁玥不想与人讨论司空朔的事。
冬梅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小姐你怎么敢一个人走到中常侍那里?”
“他又不是毒蛇猛兽。”宁玥浅浅地笑着说。
“可他比毒蛇猛兽可怕啊。”冬梅嘟哝了一句,又道,“不过刚刚他为什么突然就放开小姐了?”
“暗中有人出手,打伤了他。”
“啊?”冬梅狠狠地诧异了一把,随后跳起来,“一定是姑爷!就知道姑爷放心不下小姐,肯定暗中派人盯着了。”
宁玥点点头,应该……是他。
“小姐。”冬梅戳了戳宁玥的肩膀,“你看。”
宁玥顺势望去,就见街角的巷子里,神婆正探头探尾地朝她们打量着。
宁玥泰然自若地走过去:“你在找我?”
神婆瞳仁一缩,点了点头:“是,是的!小的,一直在等您呢。”
“能算到我会经过此处,本事不小。”宁玥云淡风轻地说。
神婆讪讪一笑:“干咱们这行,总得有些真东西,不然,也混不出名堂的。”
宁玥牵了牵唇角:“那你的真东西,是不是还算出我也是个投身的厉鬼了?”
神婆的面色遽然一变,张嘴,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我……那个……我……确实……算到了……一点点……”
宁玥冷冷一笑:“果然是算到了啊,那你想怎样?敲诈我?”
“不不不!小的不敢!”神婆吞了吞口水,她何止算到了对方是个厉鬼,还算到了对方这辈子会飞黄腾达啊,她才不敢贸贸然地得罪对方,“小的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
“小的,仔细观察过您的面相,您乃极贵之命,但……也是无子之命。”
“无子?你确定吗?”紫竹林中,类似的对话也在司空流与玄胤之间上演,只不过,玄胤问的不是命数,“为什么她会无子?”
司空流捋了捋胡子,道:“唉,这个怎么说呢?她、她不是给你解毒了吗?蛊毒转移了……哎呀,就是说,蛊毒的作用,除了让她想时不时想合欢之外,还会让她无法怀孕生子。”
他第一次给那丫鬟看相时便看出她是无子之命了,只是,他没算出她因何而无子,还劝玄煜不要把她嫁给玄胤,以免耽误玄胤的子嗣,哪知……正是因为嫁了才没有子嗣的。他也这次去南部采药,才知道蛊毒还有这么一个奇葩的作用。
“除了想合欢和不能生孩子,蛊毒还有别的作用吗?”玄胤皱眉问。
司空流摇头:“对女人而言,就这些了,再无其他。”
玄胤狐疑地睨了他一眼,凶狠地说道:“你确定?老头儿,你可不许再藏着掖着了!要是哪天让我发现,蛊毒还会给她带来什么别的伤害,我剁了你!”
司空流瞪了瞪他:“老头子我以性命起誓,绝对没有第三种影响!有的话,不用你来剁,我自己把脑袋砍给你!”
玄胤知道他没撒谎,慢慢地勾起了右唇角:“这样啊,那就无所谓了,反正爷也不喜欢孩子!宠她一个就够了!”或者,她宠他一个也够了。总是想扑倒他的玥玥,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宁玥与玄胤几乎是同时到家的,刚到家,将军府便着人送来消息——马宁馨生二胎了,是个儿子。
二人门都没进,马不停蹄地去了将军府。
马宁馨与陈博和离时便有两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早产了半个月,不过她平时吃得多、养得好,生下来的小家伙足有六斤,哭声嘹亮,非常地健康。
“这孩子不磨人,早晨发作,下午就出来了,生妞妞的时候,足足生了三天呢!”怜儿一脸欣喜地说。
宁玥抱着怀中的小外甥,皱巴巴的脸,跟小老头儿似的,好丑!不过,她依旧很喜欢,看向虚弱得微微喘气的马宁馨道:“大姐,他可真好玩儿。”
马宁馨虚弱地笑了笑:“让我瞧瞧。”
宁玥把孩子放到马宁馨身边,马宁馨侧过脸看他,想着自己十月怀胎,终于安安稳稳地生了下来,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蔺兰芝打了帘子入内,拿着一套干净整洁的婴儿衫,满脸慈爱地说道:“快别哭,月子里不许掉泪,伤眼睛的。”
马宁馨破涕为笑。
蔺兰芝让丫鬟们打了热水,对宁玥招招手道:“走,去给他洗澡。”
宁玥还没给这么小的孩子洗过澡,整个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抱着小宝贝去了浴室,浴室中,放着一个崭新的大木桶,已经盛满了温水。
蔺兰芝给小宝贝脱了衣裳,慢慢将孩子放进了水里。
然后,不管了。
宁玥大惊:“娘!他会溺水的!”
蔺兰芝噗哧笑了:“不会,他自己能浮上来。你小时候,一出来就丢水里,游得可好了。”
“啊?”宁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明明怕水怕得要死,旱鸭子一个,怎么可能丢水里自己游?
不多时,小宝宝真的自己游上来了,宁玥目瞪口呆。
之后,蔺兰芝娴熟地给小宝贝擦了身,穿衣裳的时候,看着那只比手指粗一点儿的胳膊,宁玥倒抽几口凉气:“不、不会弄断吧?”
“哈哈……”蔺兰芝笑得前俯后仰,机智冷静的女儿,在一个婴孩面前,竟怂成这样,“你自己生一个就知道了,孩子,其实好养活得很。”
宁玥的眸光微微暗了下来,她倒是想生,做梦都想,但神婆说她是无子之命——
“怎么了?害羞了?”蔺兰芝见她沉默,还以为她不大好意思了
宁玥扬起笑脸:“我才不想生呢,小孩子太麻烦了。”
“也是,你还小,生孩子风险太大,等过了十五再说吧。”蔺兰芝宝贝自己的女儿,并不着急抱外孙。
蔺兰芝将小宝贝送到马宁馨怀里后,小宝贝无师自通地含住了自己的口粮,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宁玥面色微赫,转身,打了帘子出去。
金光灿烂的街角,宁玥再一次见到了神婆:“你说的无子之命,可有法子化解?”
神婆倨傲地挑了挑眉,尖声说道:“自然有法子的,不过,也得看夫人您,究竟诚心不诚心。”
“你说。”她静静地道。
神婆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祭坛,神婆飞到祭坛上,往太师椅一坐,翘起了二郎腿道:“首先,得跪拜仙姑,向仙姑表达你的敬意。”
她堂堂郡王妃,皇帝亲封的诰命夫人,跪拜一个招摇撞骗的神婆,怎么可能?
“没诚心的话就算啦,活该你一辈子没孩子!”
宁玥静静地跪在了地上,眸光静谧如水,盯着眼前的一尺三分地,说:“求天师,恩赐我一个孩子。”
神婆冷笑着,勾了勾唇角,意态闲闲地伸出手。
宁玥从怀中取出银票,双手呈上。
神婆不屑嗤道:“打发叫花子呢!谁不知道胤郡王向你提亲时给了你十担黄金?”
宁玥命人将黄金抬了过来,静静地说道:“请天师笑纳。”
神婆还算满意地收下了,闭上眼,默念了一段咒语,又朝她泼了一盆冷水:“回去吧,一个月内,一定能有喜讯。”
一个月后,神婆的话灵验了。
她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感受着那股生命的奇迹,只觉人生,终于快要圆满了一样。
只是,不等她把孩子生下来,美梦便醒了。
宁玥失望地叹了口气,已经不记得第几次梦到自己怀孕了,每次,她都希望能把孩子生下来,可每次都苏醒了,神婆没骗她吧?她果然是无子之命,就连在睡梦中,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真的不甘心。
已经死过一次了,已经重生了,已经扭转那么多人的命运了,为何单单自己的扭转不得?
她不信!
“玥玥……”
木墙另一边,传来玄胤的梦呓。
眸光微微一动,宁玥拉开门,走了出去。
玄胤睡得迷迷糊糊的,正梦到与宁玥在山庄的别墅亲吻,不过到底是个梦,感觉不太真实,可不知怎的,那种柔软的触感慢慢变重了,他缓缓地睁开了眼,就见宁玥压在他身上,细细……地亲吻着他!
他一惊:“唔?”
宁玥松开他唇瓣,眸光妩媚而迷离:“玄胤,玄胤……”
玄胤眨了眨眼:“你蛊毒又发作了?”
宁玥扯开他亵衣,素手抚上他健硕的肌理,微微喘息道:“玄胤,给我一个孩子。”
……
天蒙蒙亮,玄胤小心翼翼地放开怀中的人儿,一整夜的求欢,比蛊毒发作时还要剧烈,他知道她已经承受不住了,却还忍着在要。
玄胤亲了亲她红肿的唇瓣,眸光深邃地说道:“就那么想要个孩子?只我们两个不好吗?爷把你当孩子疼,多好。”
说着,他抓起她柔嫩的小手,轻轻放到唇边吻了吻,随后,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穿衣,去了紫竹林。
司空流采药耗费了不少心神,打算睡个三天三夜好好弥补一下,谁料第一天就被人给吵醒了,他不耐烦地拉开门,打了个呵欠:“你有毛病吧,这么早,鸡都没叫呢!你又跑来干嘛?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啊!”
“蛊毒,怎么解?”玄胤沉声问。
司空流被他沉闷的声音敲得心肝儿一阵乱颤,瞌睡醒了不少,愣愣神道:“不是已经解了吗?”
“宁玥的蛊毒,怎么解?”
“呃……”司空流瞪大了眼,“小丫头的?你确定要解?解了干嘛?你不是就喜欢她找你求欢吗?反正你也不想要孩子……”
玄胤一把掐住司空流的喉咙,语气冰冷道:“我问你,蛊毒到底怎么解?”
“咳咳……”司空流被掐得几乎呼不过气了,“臭小子,说翻脸就翻脸……咳咳……把你的爪子拿开,掐着我……我……我怎么说?”
玄胤松开了手,落在他身上的眸光却还比之前冷沉了三分。
司空流摸了摸脖子,确定没断掉,才哼着道:“算你走运,我这次南下,刚好打听到了解毒的方子!”
“少废话!”
司空流瘪了瘪嘴儿,道:“凶什么凶?谁让你们当初弄死了白薇儿?不弄死白薇儿,她不就有救了?”
“你这老头儿是真的找死!”玄胤一拳砸在了司空流身旁的墙壁上,墙壁开裂,墙会落进司空流眼中,司空流吞了吞口水,再不敢卖关子了,就道,“好啦好啦,白薇儿还有一个师父,你找到他就行了!”
“他是谁?我怎么找他?”玄胤追问。
司空流从箱子里翻出一张地图,手指来到西凉与南疆的边界,指了指其中一处山脉道:“我没见过他,只知道他隐居在东隅山脉,人称妙手神医。”
玄胤看了看地图:“东隅山脉,这是我西凉的国土,他既是西凉人,怎么给南疆的公主做了师父?”
司空流耸耸肩:“人家南疆皇室有钱,请得起,不行啊?”
玄胤定定地看着东隅山脉,越看越觉得熟悉:“等等。”
“怎么了?”
“老头儿,你确定他隐居在东隅山脉吗?”
“确定啊!百分百确定!我这次南下,差点儿就见到他了,如果不是在打仗的话。”
玄胤顿了顿,眸光幽深道:“我大哥……就是被困在了东隅山脉。我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去那里,还没带大军。你说,他是不是也是去找妙手神医的?”
司空流的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道:“我、我怎么知道?他又没……通知我。”
……
南疆来了消息,玄彬被活捉了。
玄彬率领的五千雇佣军与五千密军,还没与南疆大军交手,便全军覆没了。
中山王气得摔碎了杯子:“怎么会这样?彬儿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本事多大,我清楚得很!绝不可能还没交战就全军覆没!”
杨幕僚说道:“主公请息怒,这一次,并不是二公子带兵不力,而是对方狡猾多端,竟然在必经之路上设下阵法,二公子未曾有过对敌经验,会中了圈套也是正常的。”
“什么阵法,如此厉害?”中山王咬牙切齿地问。
杨幕僚想了想,道:“是失传已久的降龙阵,一次偶然机遇,被南疆皇室得到。据我所知,咱们西凉,除了中常侍大人,无人懂得破解这个阵法。”
“呵!”中山王冷笑一声,“难不成这个时候,要把那只老狐狸推上战场?我两个儿子,白白给他做垫脚石,让他踩着我儿子的脊背建立军功?”
“这……”杨幕僚迟疑了。
玄昭拍桌而起,怒喝道:“父王!我去把大哥二哥救回来!凭它什么阵,我拿硫火石炸了他!”
杨幕僚若有所思道:“硫火石倒是可行的,只是……三公子并不知道阵法被埋在哪一处,万一,还没到那边,便使用了硫火石,多少,有些打草惊蛇。又万一,入了阵还没使硫火石,想再使,也来不及了。”
玄昭不以为然道:“我现在是不知道,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安排一拨人马打头阵,等阵法启动时,我再投掷硫火石!还怕,不把他们炸个稀巴烂?”
“这……”杨幕僚私心里,并不赞同玄昭的做法,一则,南疆大军没那么容易上当,因为几十或者几百的兵力而贸然启动阵法;二则,连二公子这么厉害的人都中了对方的圈套,三公子的资质还不如二公子,此番前去……怕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中山王显然与杨幕僚猜到了一块儿,正了正威严的神色,说道:“煜儿、彬儿……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已经失去两个儿子,不能再赔上第三个。传令下去,我亲征南疆!”
“父王!”
“主公!”
营帐内,一片紧张的声音。
杨幕僚道:“主公,万万不可啊,您若是去了,京城就空了,中常侍若趁机起兵,这西凉的天下,就是他的囊中物了。”
玄昭正色道:“是啊,父王!你走了,王府怎么办?母妃和妹妹怎么办?让儿臣去吧!”
“你们谁都不用去,我去。”
一道冷沉如铁的话音响在门口,紧接着,帘幕被撩起,一个高大健硕的人影,微微躬身,自还没有他高的门里走了进来。
看清他面容的一霎,杨幕僚惊呼出了声:“四、四公子?”
玄胤淡淡地点了点头,迈动修长的腿,如一只行走在丛林里的猎豹,优雅而危险地站在了众人面前,不怒而威道:“我去雁门关,拿下东隅山脉。”
他说的是拿下东隅山脉,不是解救玄煜、玄彬。
中山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玄昭哼道:“小废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以为自己的功力恢复了一点,就自不量力地觉得可以出师去打仗了!那些兵法谋略的课程,你都上了吗?书阁里的兵书,你都看了吗?军营一种多少兵种、多少兵士,你都知道吗?”
“没上,没看,不知道。”玄胤言简意赅地说。
玄昭不屑一哼:“就这样,还敢带兵打仗?”
“但是我会那个阵法。”玄胤突然说。
玄昭一愣:“你说什么?”
玄胤没理他,只淡淡地看向了一旁的杨幕僚:“杨简,你说那个什么盘龙阵,司空朔会解?”
“是降龙阵。”杨幕僚纠正了他的口误,又道,“据我所知,咱们西凉,只有他能。”
“那我应该也能。”玄胤想也不想地说,“他会的,我全都会,我是指阵法。”
“呃……这……”这怎么可能?杨幕僚看看他,又看看中山王。
出乎意料的是,素来对这个小儿子不做指望的中山王,这一刻,居然没立马驳斥小儿子的话,他陷入了沉思。
杨幕僚心头一惊,该不会……四公子真的会盘龙阵法吧?但这也太奇怪了,毕竟,四公子是真的一天课一没上啊!就算上了,玄家的课程中,也绝没如此高深的阵法。如果说,是司空朔传授给四公子的,那就更不可能了。司空家与玄家势同水火,司空朔会这么好心把如此重要的术法授给四公子?
“四公子,你……你真的会?”他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我没必要撒谎。”玄胤点点头,又对中山王道,“我会把大哥、二哥救回来。”
是救,不是带,救的是活人,带的……可能就是遗体了。但这真的可能吗?玄煜暂且不谈,玄彬却是被敌军给活活俘虏了呀!从三万大军的手中,将玄彬给救出来……就连中山王自己,都不敢发下这样的狠话。
不知是不是这一句保证起到了作用,中山王的眸光终于落到了小儿子的脸上:“你确定能把他们救回来?”
玄昭又是一愣,父王疯了吧?难不成真打算让这个小废物去攻打南疆啊?小废物一天文化课都没上过,哪里懂破解阵法?
“父王!你别听他胡说!他去了,就是送死!”玄昭焦急地说道。
中山王却好似没听到三儿子的话,定定地望着小儿子:“回答我。”
玄胤一字一顿道:“是,我会把他们救回来。”
营帐内的众人,隐约感觉到玄胤不是为了救人才想南下出征的,他去东隅山脉仿佛是有什么别的要事,营救二公子、三公子,只是一个让主公同意他南下的条件罢了。
……
回到王府,玄胤先去了文芳院,拜托王妃在他出征的日子,多多照顾宁玥。得知他是代替自己三儿子去的,王妃心中多少有些感激,忙不迭地应下了,最后,又问:“对了,玥儿说,你把香梨送到庵堂了,是哪个庵堂?”
玄胤的眸光微微滞了一下,很快地说道:“哦,不在京城,在登州那边。”
“这么远啊……”王妃呢喃道,“远了也好,那人,我是一次也不想见了!”
昨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又是与司空朔较劲,又是马宁馨生孩子,宁玥都忘记告诉他,自己把香梨送给司空朔的事了。
玄胤一进门,宁玥就笑着迎上去:“那个……我把香梨……唔——”
话未说完,就被他狠狠地吻住,她惊得叫了一声,他的舌尖趁隙而入,勾动她软舌,缠绵地允了起来。
宁玥被他吻得目眩头摇,软软地靠在臂弯里,虽说身子还酸痛着,不过为了造人,就再来一次吧!
……
云雨过后,宁玥软软地趴在他身上,手指头都酥软无力了,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费力地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了腰下。
他好笑地凑过去,亲亲她嘴唇:“这是干什么?”
“助孕呀!宫里的嬷嬷说了,这样,会更容易受孕的!”宁玥喜滋滋地说。
玄胤捏捏她脸蛋:“就那么想给爷生孩子?之前是谁一天到晚跟爷分房睡的?”
我这不是被那个神婆给刺激了嘛?好怕自己真的不能怀孕,重活一辈子,也还是不能做母亲。
宁玥垂眸,低低地道:“玄胤。”
“嗯?”玄胤将头埋进她颈窝,嗅着她迷人的体香与发香,“怎么了?”
“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玄胤捏住她下颚,在她唇上轻轻地含了一口,认真道:“马宁玥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喜欢孩子,儿子女儿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但如果是你生的,就算是个包子,我也会好生疼着。”
谁、谁会生个包子?
这人能不能不要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讲情话?
心里甜甜的,怎么办?
后面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算了,不问了。
玄胤哪里看不出她想问什么,不就是像问,万一她生不出孩子他会怎么对她吗?
他大掌抚上她平坦的小腹,道:“我们会有孩子的,一定会。”
七月初五,玄胤出征南下,与玄煜、玄彬出征时不同,他没带兵力,只领着一个半吊子冬八,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临走前,他给了宁玥一瓶药,是压制蛊毒的。
不过宁玥已经有了平安符,暂时将药丸放到了一边。
他临走前,还做了另外一件事,便是安排司空流入府给玄小樱治腿。
玄小樱的腿伤拖延了整整三年,一些地方的筋脉已经阻塞到坏死,想重新接好,先必须将坏死的筋脉切掉。但这样做,会有一定的风险,万一切到了不该切的地方,玄小樱的腿就彻底瘸掉了。
王妃与中山王考虑再三后,决定先保守治疗,以针灸、药浴,再配上合适的中药,看一个月过后,能否有些起色。
七月初六,郭况生辰,王妃带着家眷,前去郭家给大哥贺寿。由于不是什么重大生日,只简单摆了两桌酒席,连贾家那边都没请。
宁玥与孙瑶手挽手,去往郭老太君的院子,半路,路过那一座水榭楼阁时,又好巧不巧地看到郭况从里边出来。
仔细一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一次两次是偶然,可这么多次,宁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郭况与楼阁的主人没有丝毫关系。他一定是经常去,所以,才频频地被自己撞见。
“咦?那不是舅舅吗?”孙瑶晃了晃宁玥的手,“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宁玥就道:“不急,等下去老太君的院子,再给舅舅贺寿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