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去前院请几名会水的下人过来!”金溶月当机立断道,亦是一脸肃容。
“快快快……”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身边连个看着的丫鬟都没有!”
“未免也太粗心了!”
众人纷纷围至栏边,望着塘中的女孩子急慌慌地说着话,等着别苑中的下人过来。
清风廊里伺候着的都是小小的侍女侍童,当然不能靠他们,要去请会游水的下人过来才行。
冯霁雯瞧着这一幕,转头朝石阶处望去,迟迟不见有人过来,不禁狠狠皱了皱眉头。
廊中这么多人站着不动,偏要等下人过来施救!
惜命之心人皆有之,然百余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被溺死,却也非为人之道!
“姑,姑娘……您要做什么?”小仙望着豁然踩上了面前长桌的冯霁雯,惊的瞪大了眼睛。
“冯小姐!”丁子昱似发现了冯霁雯的意图,面色一变连忙上前伸出手去,欲将人拦住,却不料冯霁雯动作利落干脆,已用双手撑着围栏跳了下去!
“扑通!”
又是落水声响,四下顿时躁动起来。
“那不是冯霁雯吗!”
“……她干什么啊!”
众人纷纷将视线固定在了那抹在塘中游动着的兰色身影上,见她快速地朝着在水中挣扎着的小女孩靠近,方迟迟地明白过来冯霁雯的目的——她竟然是要救人!
“她疯了吗……”章佳吉菱面色震惊。
她还从未见过哪家的闺秀可以跳进水里救人的,这里这么多人都没有动作,她一个弱女子逞什么能啊?
况且如今天气大寒,湖水冷的跟掺了冰渣子似得,这跳下去……冻出毛病来事小,救人不成连累自己也游不上来事大!
章佳吉毓也惊的呆了一刻,下一瞬却忽然换上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何人落水!”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一群仆人扛着张竹梯匆匆赶了过来。
金溶月一指塘中,忙吩咐道:“鑫管事,快请帮忙救人上来——”
塘中,冯霁雯已拥着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小女孩朝着廊边游回。
“快快……将梯子放下去!”
池塘四面环廊,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有借助梯子。
一名仆人踩着梯子而下,冯霁雯攒着力气将女孩子托起,见他弓着腰费力地接过,交待道:“立即将其躺直放平——”
仆人应下来,几人隔着围栏将女孩子接回了廊中,忙就将其放在了廊中央的走道之上。
“姑娘快快上来!”小仙急急地道。
栏边围观的闺秀甚多,然肯伸手拉冯霁雯一把的却只有小仙和汪黎芸。
“快些上来吧。”汪黎芸伸出手去,微微皱着眉头道。
“多谢。”
冯霁雯借着二人的力气越过围栏,片刻未有停留地来到了被救上来的小女孩身边。
“快将人扶去客房,将火盆烧上,再去询问是哪家的小姐。”金溶月一面走近一面对身侧的丫鬟吩咐道。
两名丫鬟疾步上了前来,却遭冯霁雯阻止道:“且等一等,溺水昏迷腹腔内必有积水。”
话罢双手叠起,在小姑娘胸口处按压了一阵,直到见她口中吐出了几口积水,有意识地咳嗽了两声,方才松了一口气,对那两名丫鬟道:“应当没有大碍了,快将人扶去更衣罢。”
来到了面前的金溶月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然在看清那小姑娘的形容之时,脸色却变了一变。
她随着那两名丫鬟走了几步,在其中一人耳边轻声交待道:“去师母那里,去告知和静公主一声……”
丫鬟大惊失色。
“姑娘都湿透了……奴婢也扶您去更衣取暖。”小仙扶过冯霁雯,心疼地红了眼眶。
姑娘今年尤其怕冷,平日里连门儿都不敢出的人,今日却在这冰冷的湖水里泡了一遭,多遭罪啊。
众人纷纷避让开,形色各异,好在无人再争当出头鸟说什么风凉话。
“劳烦丁先生去别苑外跑一趟,让等在马车上的小茶将备带的一套衣裳快些送过来给姑娘。”小仙与丁子昱说道。
大户人家女眷出门,多是会多备上一套衣裙以防万一。
丁子昱未有多言,点头应下来。
一转身,却不慎撞上了汪黎芸。
二人各自往后退了一步,又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冒犯了……”丁子昱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虚。
她竟也在,那他方才作的诗,她该不会……
实在是脑海中对佳人的印象,只有那日晨早时……
“无妨,丁先生快快过去吧。”汪黎芸半垂下眼眸看向别处。
丁子昱匆匆揖礼告辞,疾步离去。
清风廊中金溶月强自定了定心神,与众人讲道:“方才事发突然,令诸位受惊了,好在冯小姐不顾自身安危及时施救,才免去了一场惊险。虚惊一场,诸位快快回座吧。”
众人纷纷落座回去,心思却一时拉不回来,对接下来的诗会也没了起初的期待,注意力涣散之下颇显得意志阑珊起来。
汪黎珠脸色不善地瞪着汪黎芸,压低着声音却仍旧满含怒气的质问道:“你方才拉她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存心让我们汪家丢脸么?”
见汪黎芸未作理会,她更是生气,拿手肘重重地捅了捅她,竖起眉头道:“我跟你讲话呢,你聋了吗!”
四周有人听到动静开始望了过来。
“四妹多虑了,只怕在座各位贵人当中无人识得我是汪家的女儿。”汪黎芸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来离去,不愿再同她们多呆。
“你……”汪黎珠见她离开了清风廊,狠狠咬了咬牙。
……
香山别苑,‘一知小筑’中时不时传出儒雅斯文的谈笑声来。
正煮着茶的小堂内茶香阵阵。
冯英廉手里握着白玉玲珑茶碗,嘴上在与袁枚说话,目光却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落了又落。
“今日和琳那小子怎么没过来,可是怕我又出题考他吗?”一身琥珀色对襟文衫的袁枚笑着讲道。
和珅听罢一笑,解释道:“希斋近来忙于官学年底考核,忙着温书呢。”
“他那性子可坐不住,让他射射箭打打桩还差不多。”袁枚一语道破。
和珅亦不再替他辩解,只道:“果是逃不过先生法眼。”
冯英廉听到此处,眼神却是动了动。
他曾听子才称赞过一对兄弟,说是“擎天兼捧月,兄弟各平分’,赞的莫不就是这对兄弟吗?
又见对面年轻人气质不俗,方才进来经袁枚引荐向他见礼之时,那副修养十足的模样,便不由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意来。
“说起来今年年底,你便该从咸安宫官学里肄业了,明年可打算参加科举吗?”袁枚问道。
咸安宫官学中的学子肄业后,无需参加院试乡试,便可直接进行会试。
但八旗子弟参加科举的实为少数,且近年来的考场越发浑浊了。
和珅正欲回答之时,却忽而听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行进了堂中。
来人丫鬟打扮的模样,冲着几人一行礼,张口便朝冯英廉喊道:“老太爷!”
冯英廉这才瞧见是孙女儿身边伺候的小茶,见她形容慌张,忙正色问怎么了。
“姑娘在清风廊跳进了水塘里救人,浑身都冻僵了!小仙姐姐让奴婢来找老太爷,问问袁先生这别苑里的炭火往哪里找,热水又在哪里烧?再耽搁着怕要把姑娘给冻出毛病来了!”小茶口无遮拦,显得很是心急。
那些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净围着那被救起来的小姑娘去了,竟没人管她们姑娘的死活,真是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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