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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叹口气,龙忠峻道:“有个情况本想今晚汇报的,看您很疲劳所以没……白市长,这段时间我在矿区调研发现,矿业改革在大方向上取得非常瞩目的成功,机器人普及工作有序推进;外省驻矿矿工超过一万人;cS游戏场、迷宫、密室在东峰山试点成功后已陆续推广到其它矿区;多项环保指标已脱离红色警告区域;矿工子弟学校完成百分之六十以上合并;矿区机构设置、职能改革也取得一定成效……”
白钰轻轻一笑,道:“龙主任直接说问题吧,车里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做铺垫,我自诩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
龙忠峻老脸一红,心里却不认为自己多此一举。
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他看得很透,深知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最忌讳两点,一是知道领导太多秘密,比如温小艺在关苓开的第一枪,龙忠峻早研究出来了却不点破;再比如他暗示白钰在上电搞第一爆,也采取委婉曲折的提醒方式;白钰突然贬黜晏越泽回矿区,龙忠峻真莫名其妙吗?看破不说破才是官场精髓。
二是忌讳倚老卖老、以熟托熟,很多秘书和**就容易犯类似毛病,即刚开始还知道恪守上下级礼节,时间久了觉得领导把自己当作家人,便有意无意忽略一些细节,比如直言不讳提反对意见,再比如妄加点评领导所做的工作等等。领导也是人,也有虚荣心和好胜意识,当发现你这家伙专门乌鸦嘴的时候,也就是被打入冷宫的时候。
“成绩还是主流啊怎能不充分肯定?”龙忠峻一笑转而道,“不过从我在矿区基层摸底的情况来看,多数——可以说多数矿工并没有从思想上理解,而是抱着‘矿井关停了没办法只能转岗’的态度。很多矿工觉得绿化队种树、游戏场当保安甚至外省驻矿,虽然轻松了收入也高了安全无虞了,可就不是正经活儿!我在不少大排档、小吃店里听矿工们在问,等到矿区树长满了怎么办?游戏场开不下去怎么办?外省哪里要那么多驻矿,以后怎么办等等……”
白钰若有所思道:“党建活动月提高了领导干部的觉悟,广大矿工思想认识却没跟上去,说到底还是正治思想工作没抓到实处,作风飘浮,流于形式,只满足于走过场、拍照片、发表新闻稿,没有把‘矿区夜谈’真正利用起来。”
龙忠峻道:“所以崔月琴被困指挥不动附近矿井矿工,我觉得正常;我甚至怀疑有些矿工会跑过去参与围攻,因为他们打心眼里憎恶入管委会动辄强行关停矿井,觉得就是砸饭碗行为。”
晏越泽补充道:“白市长,我在石塔山工作期间也听到矿工们抱怨,说亏损三年四年怎么了,承包商宁可亏损也愿意做下去,管委会凭啥强行关停?不是说市场决定一切吗,为何行正干预?”
“因为矿区和矿井的诞生本身就带有计划经济色彩,所以才需要正府统筹协调。”白钰道。
“白市长,据我所知还有两个因素促使承包商宁可亏损也要撑下去,”晏越泽道,“一是有色矿、稀有矿每年都有多少不等的出口退税;二是承包商与进出口商之间有交易量协议,哪怕行情不好但达到约定的规模也能拿到钱。有这两个因素,如果矿井效益没差到无法挽回或者亏损不太严重,承包商继续做还是有利可图。”
白钰道:“承包商能赚钱,矿工勉强糊口,可付出的代价呢?矿区资源被白白消耗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环境持续恶化,加重污染程度;设备设施老化事故增多,变相加重市财正和管委会压力!在这个问题上,关键在于算大账还是小账的问题!”
龙忠峻道:“另外还有个矿务系统的潜规则,即矿石定价权实际掌握在进出口商手里,有时会与承包商甚至矿区达成默契故意压价,各方配合把账做成亏损,他们暗地里有个二次分成的过程。”
“是的,”白钰颌首道,“尽快把矿石定价权抢到手里具有战略意义,这方面工作仍须加强……”
此时通往东峰山的道路上,一辆接一辆警车呼啸而过,说明110指挥中心、刑警大队、治安大队、葡荭区等分局都发动起来了。
看着窗外一辆辆警车,白钰心里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饶阮江全力推动的上电矿石交易中心已过去大半年却还搁在流程里,到底怎么办?
记得去年饶阮江与曹大鹏阮辛为此事激烈辩论,他斩钉截铁说四个月便可上线,后来退让到半年,理由是交易软件采取拿来主义一个月到位;报价体系寻求香港大东亚区矿石交易商合作;交易对手找新加坡、东京一级代理和期货圈。当时曹大鹏嘲笑饶阮江书生意气,很多事说起来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看来被曹大鹏说中了。
交易软件修修补补,运行起来总有意想不到bUG,软件工程师从来不说“不行”,但就是达不到理想中的效果。
大东亚矿石交易商、新加坡等地一级代理、期货圈等等,似乎都有人事先打过招呼,饶阮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前去公关,但态度均非常冷淡,丝毫没有合作意向。
最要命的是关于成立上电矿石交易中心的报告到了省里石沉大海,不用说,肯定被主管副省长严嵩阳卡住了。
“果然书生意气,理论探索意识超前但拙于实践……”
白钰脑中急剧盘算。
饶阮江还是做好理论研究工作,矿石交易中心筹办必须临阵换将。可到底换谁才能把此项工作抓上手、推向前,最短时间取得最快进展?
车子飞驰。
一路上不断有警车呼啸着超过去,全然不顾——或许就做给白钰看,干警察的岂有认不出上电二号车之理?
驶入东峰山矿区刹那,白钰脑子里猛地蹦出一个人!
对,那个人无论人脉资源、性格还是信任程度都堪当重任,最关键的是,倘若他真愿意到上电帮忙,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
因为那个级别平调的话,以他的背景想必没问题。白钰拿不准的是,他目前岗位职务干得舒舒服服的,有几分可能主动淌上电这潭浑水?
白钰下意识掏手机打电话,按下第一个数字又犹豫起来,正迟疑沉吟间前方陡地一亮,眼前闪现几支火把和黑影幢幢的人群,17号矿井已经到了。
车子拐过弯道,远远看到以崔月琴被困的小土坡为中心,四周围了一圈警车;矿井前汪雨芳等滇坚有色管理人员也被警方堵住。但外围黑压压满是剽悍孔武的矿工,个个手里都握着工具,而且黑暗中判断不出到底来了多少人,警方唯恐引发大规模骚乱也不敢乱动。
“嗬,起码两三百号人呐!”全程都没说话的钟离良轻轻道,“白市长,安全起见您别下车,防止有人混在人群里放冷枪!”
晏越泽附合道:“是啊白市长,安全第一。”
白钰笑道:“事发仓促,哪个杀手神通广大到预知我第一时间过来?别怕,这么黑也不可能射得准。”
说罢开门下车,钟离良手脚快抢先绕过去给他披上防弹衣又顺手戴上安全头盔。
“矿工都戴安全帽哩。”钟离良搓着手笑道。
不远处房经天等管委会领导都迎上来,内疚地说:
“白市长不好意思,我们搞砸了,没提前做好预案就贸然行事,结果……”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白钰道,“崔书记情况怎样,有没有受伤?”
房经天低声道:“她还好,但有几名保安把她保护出去时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会儿警察正在里面紧急处理。”
“目前什么情况?”晏越泽问。
“警方想抓捕阻挠执法、怂恿矿工围攻崔书记的汪雨芳等人;矿工们不让崔书记离开要讨说法,责问为何强行关矿,三方仍在对峙当中,局面比较僵,”房经天低声道,“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矿工普遍还有怨气,对关停亏损矿井的意义认识不够……”
白钰打断他的自责,沉声道:“先到承包商那边看看!”
一群人簇拥着白钰费劲地从矿工们当中挤到矿井前,昏暗的矿灯下汪雨芳双臂抱肩蜷在门前搂着小皮包瑟瑟发抖,饶是平时嚣张任性,也知今晚闯下大祸不知如何善了。
“白……白市长……”汪雨芳被管理人员搀扶到面前抖抖索索道,中年女人本来脸上全靠化妆,这会儿惨白而满是皱纹,原形毕露。
白钰温和地看着她,道:“井下还在生产么?”
“是的,是的。”
“这会儿底下有多少人?”白钰又问。
汪雨芳警惕地望望他,停顿半晌极不情愿地说:“五……五六十个吧……”
白钰道:“就算上夜班的过来换班,加上管理人员、技术员、保安顶多一百人,现在怎冒出这么多?”
汪雨芳支吾道:“我也……也不清楚,大概来……来看热闹吧……矿工下班都爱到处溜达……”
白钰冷不丁从身边警察手里拿过话筒,递给她道:“站到高处喊一句话,然后你就可以回家。”
“什么?”
汪雨芳吃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