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班子成员,常委向***书计当面保证在基层官场生态当中并不多见,说明徐云岫在白钰步步紧逼下已乱了分寸。
白钰肃容道:“不但要排查,更要利用难得契机首先对沿街商铺、住户进行搜查,不存在之前承诺的允许自卫型轻武器,所有武器一律没收!云岫,禁枪行动不仅仅针对城区,乡镇、农村更是重点,防止个别人跟我们玩捉迷藏游戏,查城区转移乡下,查乡下转移城区,必须同时推进让武器没法藏匿!”
徐云岫笔记记得飞快,连连点头道:“白书计指示得对,乡镇农村是重灾区,持枪情况比城区严重多了。我立即到**局召开党组会议,传达缪计所做的决定,全员发动,彻夜排查!”
白钰示意谈话结束,目送徐云岫出门后再转向坐在右侧的尹冬梅,两人对视片刻,尹冬梅怔怔道:
“白书计……也要处理我吗?”
白钰一愣:“没有啊,为何这么想?”
“不处理,这当儿叫我来是杀鸡儆猴?”尹冬梅直截了当道。
“事情太多,穿插进行,请谅解,”白钰道,“冬梅同志,其实在我心目中全民检测与全民禁枪同等重要,最终要达到一个目标——全民禁毒!”
尹冬梅若有所悟:“噢……您的意思是全民检测是摸底全县真实人口和各行各业分布的契机?”
白钰赞道:“对!全民禁枪终究不便挨家挨户搜查,那样容易爆发冲突导致枪击事件;全民检测却可以逐户上门做工作和统计,哪怕那些防范心理很强的歌舞厅、酒吧、浴城、按摩等等,除非已查出有毛病,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接受检测并免费接种疫苗。”
“但关苓存在相当数量被毒贩、武器贩子控制的服务业,其目的不为盈利,而是有意识有预谋地拖目标对象下水,继而达到打通他们希望的渠道和便利,”尹冬梅道,“那部分服务从业人员命运非常悲惨,可以说生不如死,却又不敢反抗逃跑,因为都有把柄或关系到家人安危;她们又是最危险的群体,近半以上染病,暗自都躲着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全民检测,这个群体是难以攻克的堡垒——不攻下它,全民检测毫无意义。”
“我懂你的意思……”
白钰沉思片刻,道,“城区这边给你三天时间够不够?”
尹冬梅也是蕙质兰心的女孩,当即猜到他的意思,眼睛一亮道:“您打算借警方全城排查机会?”
“预计今晚起所有警力出动,沿前面这条城市主干道划分成若干区域进行排查,”白钰道,“纵使毒贩、武器走私贩子再猖獗也不敢跟警方硬拼,正好是社区和医护人员进驻的机会;加之枪响后不久全城各个要道全面封锁,一个都跑不出去!赶快行动吧,只有三天!”
尹冬梅起身后又坐下,欲言又止。
还以为她惦记着回京都过春节的事,白钰主动关心道:“跟缪书计请假了吗?实在抱歉上午那个场合下只能那样答复你,其实我可以帮你联系。”
“谢谢,后来我也想到了,”她说,“节前乱成这样,您又计划大动作,恐怕回家也过不安逸,干脆留下同甘共苦。”
白钰微笑道:“对了,哪个学校毕业的?”
“清华,学经济的。”
深宅大院子弟们的标配,白钰点到为止不再多问,转而道:“还有什么困难?”
尹冬梅看看手表,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说:“时间紧张,我干脆直说吧——我很担心医护人员和社工的安全,哪怕整条街都站满警察!关苓**系统是有问题的,从余建新开始每个层级都有各种故事,因此封路、入户搜查等行动,没准他们之间能和平相处,看到医护人员反而会开枪……”
“有证据?”
“我是外地干部,关苓熟知内幕的哪个敢告诉我?再说我主管相对边缘的领域,没机会接触一些核心的、隐秘的东西。”
白钰摇摇头:“不能以似是而非的传闻来主导我们的判断,虽然余建新停职了,我希望在公正公平的前提进行调查。”
“边境通行证!”尹冬梅脱口道,见他表情有些茫然似从未听说过,遂解释道,“在边境小城护照等证件都没用,本地居民出示户籍证明和身份证直接办理边境通行证;外地人有点麻烦,需要先在关苓办理暂住证,然后凭暂住证申请边境通行证,余建新亲自主管的出入境管理中心就靠这个大赚特赚!”
“出示证件即可办理通行证,有什么技术含量?”白钰一时没听明白。
“他们不敢在办理边境通行证环节耍花样,那是省里直管的,有非常详尽的政策指引和操作规范;但暂住证里面的操作空间就大了,可以允许办可以暂缓,还可以拖几个月甚至大半年;实在着急办事的,就得乖乖掏钱购买,价格按有效期分几个档次;有这个便利,贩毒的吸毒的走私武器的只要肯花钱畅通无阻,边境关卡认证不认人,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白钰在笔记本上写了两行字,道:“你反映的情况涉及到边境管理的重大弊端,有机会我们一起做个暗访……至于进驻人员安全问题,我打算要求云岫同志给每个组配备一位特警,有伤亡就拿随行特警是问,除非他舍得同归于尽!”
尹冬梅低头沉思良久,道:“暂时只好这样了……”再度起身,她深深瞅了他一眼,道,“您是干实事的,之前我有些误会了,可能态度不太好,对不起!”
白钰笑笑道:“咱俩大老远从京都跑这儿,肯定想有些作为,不然不是白忙乎了吗?”
地道的京片儿让尹冬梅灿然一笑,轻轻摇了摇手出门而去。
仅仅隔了两分钟,路冠佐夹着一叠文件匆匆进来,顺手关上门一脸严肃地说:
“白书计,作为***副书计、***,我对您在常委会、正府主要领导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暂停建新同志职务表示反对!”
“请坐。”白钰不置可否,预料到路冠佐会杀上门来。
合署办公的确方便,想吵架几分钟就跑过来了。
见白钰仗着缪文军支持有恃无恐的模样,路冠佐更是气往上冲,每个字象坚硬的石头一样冲出口:
“我知道缪书计已经同意这件事,但并不能遮盖程序错误的事实!白钰同志,余建新同志是市管干部,你无权擅自暂停其职务!”
白钰问道:“他是不是**局长?”
“他以副***身份兼任!”
“***书计有没有暂停**局长的权力?”白钰道,“不光***书计有,***也有,需要我翻规章制度么?”
“无须翻,我在县主要领导岗位的时间比你长!”路冠佐硬邦邦道,“我要强调的是,规章制度里的***书计、***分别代表着领导集体,而非个人意志!你不可以把个人喜恶凌驾于集体领导之上!”
“我有吗?”白钰以暇好整问。
“第一次常委扩大会你就跟余建新同志产生小摩擦,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然后呢?”白钰终于沉下脸,“你觉得我跟他呕气是吗?摩擦的起因是什么?我要求禁枪,他禁了吗?要是采取果断措施,今天同志们会穿着防弹背心上班?”
路冠佐道:“关苓居民持枪习惯古而有之,不可能一声令下就秋风扫落叶……”
“如果他采取措施了,今天大街枪声可以算偶发事件;他无视我的指示,不传达不作为,就要追究他的领导责任,有问题吗?”
被白钰的雄辩所慑,路冠佐只得在原有立场退让半步:“好吧建新同志是有失误之处,但**局是正府组成部门,你按**局长身份问责,应该事先征求我的意见,并告知常委班子,这是同为县主要领导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白钰凝视对方,然后道:“来关苓之前我很想尊重,但九位常委同时赞成冠佐的意见却反对我,让我产生警觉!书计与***意见分歧很正常,但一边倒的状况不正常,是组织生活和领导关系异常的反映!所以,冠佐同志请做好思想准备,未来会调整更多县领导,也会有更多人倒下!”
路冠佐怒不可遏猛拍桌子:“那就先罢免我这个***!整个关苓任由你胡作非为!”
“节后要开会了,你愿意辞职吗?”白钰平静地问。
“准备逼退我?休想!”路冠佐道。
白钰摊开双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真诚希望冠佐同志配合好工作,成为我推动关苓经济腾飞的得力助手。”
路冠佐冷冷道:“错了,白书计!我是***,经济归我管!”
说罢不等他回应又旋风般离去。
谈判失败。
下班时间过后拖了一个半小时,白钰没戴钢制头盔没穿防弹背心,从容下楼后独自从侧门穿过一条绿荫路来到几百米外的县招待所一号楼,按惯例,外地干部都安排在这里方便食宿。
来到门前,突然听到屋里细微的声音,白钰深吸一口气,闪电般打开宿舍门,一眼便看到穿得鲜艳活亮、盘膝坐在沙发上边津津有味吃薯片边看电视的温小艺!
白钰脸色一变,道:“这会儿满城抓捕开枪者,你倒心大得很!”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温小艺歪着头俏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