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太巧了!”
方晟惊叹道,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这种巧合往往不是好事,章处长的问题解决了,蔡副书记还没开价呢。
果然,牛博士道:“蔡博士很赞赏方部长以及巨隆基金会对基础科学的支持,十年三千万确实是大手笔,很少有赞助商或企业愿意作这样的长线投入……”
听到这里燕慎脸『色』一沉,起身说要去洗手间。他已猜到牛博士接下来要说什么,提前离开避免尴尬。
牛博士续道:“正巧,两年前我和蔡书记也建了个课题组,方向是研究正府安居房建设对房产市场的影响,老实说这个课题跟主流思想有点背道而驰,申请多次未获得财政拨款,房产商、地方正府也不感兴趣。没有资金支撑,课题组始终处于空转状态,但我始终觉得安居房建设是撬动房产商垄断房价、打破地方正府人为『操』纵市场的支点,所以……”
说到这个地步再不接话不行了,方晟乖巧地问:“这个课题需要几年时间?资金缺口有多大?”
“五年数据采集期是最起码的,我们可以向前追溯三年,然后跟踪两年的态势,资金方面,京都大学内部会有一定扶持,但研究样本涉及五十个城市,两百个安居房建设项目,工作量巨大,预计缺口在……三百万左右……”
胃口倒不大。
方晟暗忖所谓潇南巨隆科研发展基金会纯粹为支持殷教授的遗传育种课题而设,当时的会长是芮芸。之后周小容和芮芸在梧湘的工程被查得天翻地覆,为避免牵连,基金会进行复杂的变更和运作,现在挂靠在哪个机构名下、由谁负责都忘了。
这笔钱必须得给,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留下买路钱是情理之中的事。
文科课题研究跟理工科不同。遗传育种课题一旦取得研究突破,商业运作前景光明,收益未可限量;而安居房建设研究,顶多为正府决策提供强有力的支撑,仅此而已,商业方面没有任何回报。
“唔,我跟基金会有位执行董事比较熟,基金会宗旨是扶持和发展我国基础学科学术研究,主要方向包括涉农和环保两大主题,对文科课题可能……这个没关系,等回去我会设法说服他们,保证给牛博士还有蔡书记一个满意的答复!”
牛博士立即满面笑容:“麻烦方部长了!做课题特别是文科课题尤如化缘呐,想获得主管部门和社会支持太难了,在方部长面前开口,又是这个时候,实在过意不去。”
“哪有!平时根本没机会碰到牛博士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方晟笑道。
仿佛为弥补歉意,出了茶楼燕慎非要亲自开车送方晟去酒店,路上惭愧地说真没想到牛博士最后玩这一手,以前彼此君子之交,从没见牛博士这样过。
方晟哈哈笑道本来就是一笔交易嘛,所有参与者都有收获,这样才公平,否则欠下牛博士的人情,将来还得设法弥补。
我一直觉得不需要的,到底还是太幼稚了。燕慎叹道。
方晟想说你是常委的儿子,哪个敢跟你讨价还价?换别人就不同了。想想燕慎也应该认识到这一点,到嘴的话又咽回肚里。
车子快到酒店时,牛博士又打来电话,说蔡副书记听说方晟愿意帮忙非常激动,一定要约他喝酒。方晟推托说已订好明早的机票,以后再聚。牛博士说蔡副书记是实心实意的,别弗了人家美意,要不今晚吃个宵夜吧?
方晟只得答应下来。
车子掠过酒店继续前行,开了会儿燕慎说也难怪蔡副书记兴奋得拉你喝酒,眼下经济当头,凡事都讲效益,文科课题由于自身劣势在哪个高等学府都不受待见,可是做学问就必须以论文说话,教学质量再好也没用——我并非帮他们说话,事实如此。
方晟点点头说我理解你们的苦衷,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蔡副书记选择的是后海一家酒吧,位置比较偏僻,里面陈列带有复古风格,驻唱歌手主要『吟』唱风格清新的校园民谣,酒吧里洋溢着雅致和文艺的味道。
因为不是周末,酒吧里客人不多,蔡副书记、牛博士、燕慎和方晟选在角落环形沙发坐下,每人一杯白兰地。
蔡副书记是典型北方大汉形象,『性』格豪爽,没说两句便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以表示感谢。
方晟见他把白兰地当作啤酒来喝,十分头疼,但自己是来请人家办事,所谓赞助只是投桃报李,怎好意思拿捏身份?也仰头干掉。
谁知道蔡副书记说北方人的习惯是连干三杯,咕嘟咕嘟,手一抹嘴唇,目光炯炯盯着方晟。
若事先知晓蔡副书记有拚酒的习惯,方晟无论如何不会答应吃这顿所谓宵夜。
京都大学是国内最高等学府,行政级别很高,校长和党委书记都是副部级,蔡副书记则是正厅待遇。酒桌上级别高的有话语权,其他人只有服从的份儿。
方晟连连拱手道:“我是慢酒,要多分几口,蔡书记高抬贵手。”
燕慎也附合道:“方部长酒量浅,以不醉为原则。”
话虽如此,方晟还是就着花生米和干果将三杯白兰地捱了下去。没多会儿牛博士又要跟他干杯,在燕慎的劝说下两口喝掉。
接下来蔡副书记与燕慎干杯,方晟回敬蔡牛二人,酒越多气氛越热烈,不知不觉嗓门也大了起来。
“砰!”
邻座有个小伙子将酒瓶重重在桌上一磕,骂道:“小点声会死啊,这是公共场合!想嚎丧回家嚎去!”
燕慎意识到理亏,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
蔡副书记是北方人脾气,吃软不吃硬,眼珠一瞪道:“年轻人说话随和点儿,按岁数咱算你们的长辈不为过分。”
“嗬,还倚老卖老了!”小伙子站起身甩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和纹身,大模大样走到他们桌前态度嚣张地说,“我倒想问问,到底谁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你不认错还想充我的大爷?”
话没说完,同桌几个年轻人都站了起来,或叼着香烟,或卷起袖子,面『露』凶光围了上前。
知识分子是软弱的,燕慎赶紧打圆场:“这位有点喝高了,对不住各位,对不住……”
牛博士也说:“兄弟们回座吧,账由我结。”
方晟却看出这几位其实也喝多了,瞧架势就是找碴,赶紧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为首小伙子不依不饶,指着蔡副书记道:“你们说没用,这老头儿,给咱道个歉!”
“我道个屁歉!”刚才蔡副书记被燕慎按住没说话,这会儿又忍不住跳起来,“你们哪个单位的?是不是学生?跟长辈说话就这态度?”
小伙子突然一拳打中蔡副书记心窝,方晟连忙站起身护在他身前;小伙子冲上前再打,被牛博士拉住胳臂。
“哟,打群架呀!”
其他几个年轻人一涌而上,拳打脚踢,主攻目标是蔡副书记,方晟陪在里面也挨了不少下。
从双方言辞冲突起,酒吧老板已知事态不会善了,因为他了解几个年轻人的身份以及脾气,悄悄打了报警电话。
后海这片地出警速度飞快,正当蔡副书记等人被按在地上打得鬼哭狼嚎之际,民警们冲进酒吧,老板松了口气,上前叫道:
“赵所长……”
赵所长喝道:“住手!噢,这不是宇涵吗?小松也在啊,这是……这是干嘛呢?”
为首的小伙子——即小松,抬起身子,意犹未尽拍拍手道:“这几个老家伙大声喧哗,警告他两句还冒充我大爷,赵所长说该不该打?”
蔡副书记被打得满脸是血,颤巍巍站起身道:“警察同志,他们……他们无理取闹,打碴殴打我们……”
牛博士和燕慎一个被踩在脚下,一个被按在沙发上都动弹不得,方晟虽被打得鼻清脸肿,行动倒还自由,大声道:“酒吧里面有监控,谁是谁非请警察同志调阅监控就知道了。”
赵所长拉长声调问:“老板,监控在哪里?”
老板会意,赔笑道:“不好意思啊赵所长,前几天下雨屋子漏,电线短线把监控烧坏了,明天有人来修。”
“没监控啊,”赵所长指着蔡副书记等人道,“你们几个跟我去派出所问话!”
方晟知道一旦离开现场就说不清了,可救兵还没赶到,只能尽量拖延时间,遂问道:“他们为何不一起去?”
“他们?”赵所长似乎听到很奇怪的问题,斜着眼瞟了瞟老板。
老板又会意,故意低声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宇涵、小松等人明明听到,却傲然扔下燕慎和牛博士,径直坐到门口沙发继续喝酒。
方晟是存心磨蹭,假装查看燕慎和牛博士有没有受伤,隔了会儿才问:“不知道啊,他们是……”
老板声音更低,这回是真心提醒:“最先打人的小松父亲是京都常务副市长,宇涵父亲是京都警备司令部司令,其他几位也都来头不小……赶紧过去说几句软话,把场面上应付过去,不然进了局子要留案底,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放出来,很麻烦的。”
燕慎一听反而放下心来,拿起手机要打,被赵所长一个箭步上前夺下,狠狠砸到地上。蔡副书记和牛博士本来也想打电话找援兵,见状没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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