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华珍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浑浊，喃喃道：“明笙，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不是晋东的孩子这件事……”
“几个月前吧。”明笙垂着头说道。
话题扯开来，她和莫华珍再对话，似乎就变得有些尴尬。
莫华珍心里微微一酸，这几个月明笙虽然很忙，但总会打电话关心她的身体，嘘寒问暖，这个孩子，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只可惜不是晋东的孩子。
“明笙，是我们顾家不配有你这么好的孩子。昨晚是奶奶错了。”莫华珍叹了口气，道：“大概都是报应吧……晋东以前确实做过很多错事……”
明笙垂下眸子，帮莫华珍盖好被子，道：“奶奶。你先好好休息，不然血压又要高了，其他的事也不用多想。不管怎样……我以后还是会来看您的。”
莫华珍摇了摇头，眸子里的浑浊愈加地浓，道：“凡事确实都是勉强不得的。明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明笙有些怔怔地看着莫华珍，总觉得她和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是因为昨晚受到了太强烈的刺激？
毕竟上一辈的人，最想要的就是有个后吧。
莫华珍平复了下心情，又问了一句：“明珠真的没事了吧？”
就算不是她顾家的孩子，她也不希望明珠出任何事。
明笙点了点头。
“那就好。”莫华珍感喟了一声，又问道，“晋……晋东呢？”
明笙摇了摇头。
凌晨送莫华珍进了病房，确定莫华珍无事之后，顾晋东和柳芸大打出手，而后气冲冲地就出了医院。
她确实不知道顾晋东去了哪里。
邵钧庭说，顾晋东应该去找律师了，转移财产，离婚。反正顾明珠在邵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起色了。
她也这么猜的，顾晋东这个人，最先想到的定然是保全自己。
只是却不能这么跟莫华珍说。
莫华珍看明笙摇头，眼底却闪过了一丝了然：“晋东……以前总是想成功，想方设法地摆脱自己的处境。我总是劝他人生不要太过强求。
后来，他突然跟我说，他有了能改变命运的方法，不久，他就娶了你妈妈。你妈妈那时候看过去很娴静很文雅，但我也看得出来，她一点也不爱晋东。晋东大概也不爱她。”
莫华珍的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一般，道：“所以他和柳芸始终保持往来，我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别怪我，但人总是偏袒自己的孩子的，我那时候虽然不知道你不是晋东的孩子，但也不太喜欢你妈妈。
后来，你出生了，我心疼你，但心里其实更喜欢明珠多几分。晋东对你们不好，我始终觉得是因为他恨你妈妈不爱他。直到你妈妈去世后，我整理她的遗物，发现了一封她未寄出的信，才知道晋东当年对她做了什么……我心里很愧疚，对你就好了一些。但我确实是个糊涂的人，从来不敢去揣测晋东真的是一个那么坏的人，
对你也保护得很不周全……”
“奶奶。”明笙关注着一旁的心率仪，有些不安。
不知道莫华珍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
就算要说，也可以过一段再说的。莫华珍却微微笑了一下，道：“明笙，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跟你说，我对你其实并没有什么恩情，相反，晋东和柳芸可能还对你做过一些恶毒的事，是我都不敢承认罢了。以后……明笙你就不用再来看我了
。”
“奶奶……”明笙有些愕然地看着莫华珍。她昨晚是有些对莫华珍失望，但并没有想彻底和她断绝往来。莫华珍的眼角有些湿润，道：“我看到你，想到你不是顾家的孩子，就会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心里很愧疚又很难受。我一直相信善恶终有报，我觉得你爸爸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兴许不那么坏……但是现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莫华珍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心率加快。
明笙拍了拍莫华珍的手，淡淡地笑了笑，道：“奶奶，我知道了。以后……你要保重。我一定会好好的。”
莫华珍大口地喘着气，呼吸慢慢地恢复了平稳。
明笙勾起一丝笑容，淡然而又抚慰人心。
莫华珍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明笙很懂事，可是她确实无法再面对明笙了。
明笙垂眸，拉开了病房的门。她知道，莫华珍善良却懦弱，最不想面对的其实是顾晋东，不想承认自己有一个这么坏的儿子。
她和明珠都不是顾晋东的孩子这件事，击碎了莫华珍那层纸糊的心防。
“明笙。”莫华珍又喊了明笙一声。
明笙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她。
莫华珍朝她招了招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你想看你妈妈留下的那封信吗？”
明笙的眼底难掩激动：“还……还在？”
莫华珍眸子暗淡地道：“大部分东西，都被你爸爸烧了。我是后来收拾得比较细致，发现了一点，和那封信都放在一起了。原本……不想给你看的。”
莫华珍惨然一笑，道：“但是……现在……我想也许……你会想找到自己的生父……”
“我只想知道妈妈的事。”明笙垂着头，坦诚道。
生父是谁，她原本就没有特意想知道，而且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她现在，只想将母亲留下的东西，一点一点地珍藏起来，不让时光将她遗忘。
莫华珍低声道：“我放在信丰银行的保管箱里了，047号，密码是……你的生日。”
莫华珍说完，缓缓地闭上眼，朝明笙摆了摆手。
明笙又看了莫华珍一眼，帮她细心地掖好被角，才走了出去。
——
走廊上，邵钧庭正站在窗边看风景，手上拎着一包糖。
不是松仁糖，应该是医院的自动售卖机里卖的薄荷糖。
明笙笑了笑，快步走向他，张开双臂就抱住了他的后腰。
他的怀抱温暖而厚实。
邵钧庭无声地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递了一颗糖给她。明笙摇摇头，笑眯眯地道：“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吃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