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二头一句话倒是说得颇为谦和:“道谢就不必了,也不是甚的了不得的事儿。”
丫头正心中纳罕,这大棒槌也能说出这么得体的话儿来,他听着怎的这么不对劲儿?
就听这棒槌紧接着又说了一句:“现在总知道我是好人了吧,那两个大小丫头、小小丫头,总不至于再躲着我了吧!”
感情他还知道颖娘果娘躲着他!
丫头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他就不该指望狗嘴能吐象牙,这棒槌,可真是给点颜料他就敢开染坊。
阿芒却有些啼笑皆非,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我们可做不了主,还得看你自己的。”
范老二一皱眉头,神色亦是难得的认真:“还得看我自己的,你这是甚的意思?”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范老二甚样的人,这不已经明摆着了么!”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那甚的,土匪也改不了放肆的行径。
丫头一个白眼翻到后脑勺,更是暗自警惕,可千万得看住这范老二,万不能让他接近颖娘同果娘。
实在太危险!
阿芒却愿意同范老二再多说一点儿:“你别总吓唬她们,或许慢慢就会好的。”
“我吓唬她们?”范老二一咕噜坐了起来,瞪着阿芒,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反了吧,我甚的辰光吓唬她们了,说起来被打的是我好不好!”
阿芒笑了笑,点到为止,并不打算就颖娘姐妹同范老二多说下去,另起炉灶,结束了这个话题:“不知道抓药买药吊子一共花了多少钱,我好把钱还给你。”觑着范老二的神色,尤其还强调了一句:“万没有让你出钱又出力的道理。”
范老二还在想阿芒说的“吓唬”一事儿,随手挥了挥:“不用了,我知道你们荷包里有钱,可我范老二也不差这几个钱。”
只紧接着又说了句叫阿芒都一时哑口的话儿:“索性叫你们欠我个人情。”
说完忽的想到了甚的,“刷”地起身就回了自家的营地,很快阿芒就见原本留守的两个小小子匆匆下山,却没有在意。
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年纪虽都不大,可正因为年纪小,更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但凡能在这由北及南的天灾人祸中活下来,必是一路跌撞哀嚎着爬过来的,会有不可对人言的秘密,阿芒并不好奇。
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的丫头倒是多看了一眼,不知道范老二又闹甚的幺蛾子,更是犯起愁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世上甚的都能还得清,唯有人情还不清,再没有谁比他们更能体会个中滋味了。
只没想到这活土匪竟会如此可恶,明知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还要故意拿捏他们,叫他们欠下人情来。
丫头在阿芒面前自然没有甚的好隐藏的,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不喜:“阿芒哥,我可不想欠他人情,咱们可得想办法还他!”
阿芒也不喜欢欠人人情,哪怕他已经欠得够多的了,几辈子都还不清。
可既是范老二已经这么说了,这份人情债,他们还真就欠下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从来心地纯良、与人为善,不会以恶意去揣测别人,也不会轻易断言一个人好坏的丫头竟会跟范老二这样不对盘。
忽的一愣,或许不是丫头同范老二不对盘,而是自己竟然会这样快的就接受了一个不但与他们不是一路,而且还是他们一路以来最为戒备的人……
不过阿芒心里有些明白,这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只不过到底没有多想,也没有同丫头多说甚的。
他能接受这是他的事儿,还不至于要强迫丫头同他系在一根绳子上,去接受范老二。何况,待颖娘痊愈了,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前往崇塘,也当不了太久的“邻居”了。
只是在此之前,他得先把人情还清。
却没想到天色渐暗,之前匆匆离开的两个小小子同三秋一道回来,还俱是大包小包的。这还罢了,很快又拎着好些个包袱跟着范老二往他们营地来,阿芒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在范老二的示意下,三秋三人齐齐把手里的包袱摆在了山洞门口。
“你们这是做甚的?”丫头眉头紧皱,瞬间就忘了方才还下定决心再不同这棒槌说话的事儿。
“哦,反正下山一趟,不如添置些物什,看在咱们邻居的份上,我也给你们带了一份,家生动事,还有嚼裹日用,大致都齐了!”范老二貌似不以为然地道,可阿芒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那一抹得意。
只是单纯的沾沾自喜罢了,不过眼底似乎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有些熟悉,阿芒想了半晌,忽的就想起了果娘来,似乎同帮他烧火之后期待他夸奖摸头的果娘并无二致。
阿芒抽了抽嘴角,暗自摇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索性径直同范老二道:“你不是说我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朋友了么,可你这却不是朋友所为。”
范老二一愣:“朋友?朋友所为?我这怎的不是朋友所为了?”
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中气越来越足,横眉立目,一副阿芒不给他给满意的答案,他就同阿芒没完的架势。
阿芒就道:“在我看来,所谓朋友,就是凡事儿都不能让朋友为难。”说着又指了指当地的包袱,直言道:“可你的好意,实则叫我们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