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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太真战事(三十四)

晴朗从假扮轮回之子的素和那里,听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从书房的案台后起身,走到案台前,拢着手道:“这位同僚,你为何要重启轮回?轮回该怎样重启?你重启就重启罢了,特意跑来告诉我,是几个意思?还有,你口口声声‘我的弯弯’,你与我夫人有何渊源?我可从未听我夫人提过,她与星域轮回守护之间存在什么亲戚关系。”

他一口气问出一堆的问题,素和一句话也不说。

晴朗往后一退,半边屁股坐在案台上:“你有事情找我帮忙。”

“你果然很聪明。”素和沉默了一阵,变回自己的模样,“我并不是轮回之子,我叫素和,你应该对我有些了解。”

晴朗微微一怔,“素和”这个名字,他自然耳熟能详:“义父?您不是早就死了么?”

“没有。”素和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挑挑拣拣讲给晴朗听。

晴朗断不是个容易吃惊之人,竟也听的稍稍呆滞,但他关注的重点是:“在万千大世界之外,果真存在着神佛领域?”

素和点点头:“是的。”

晴朗一时间难以相信,如同他还是个凡人时,第一次听说尘世外有仙山,可以修仙求长生时一模一样。

素和既然有求于他,便单手掐了个佛印,祭出佛灯。

毫不起眼的一盏金灯,然而晴朗只需一探,整个意识便被震惊所充斥。他眼前豁然开朗,果然“天人”只是一个阶段,再往上走,还有更深的境界、更高的层次!

素和收回佛灯,晴朗也收敛自己的狂热,态度变得越发恭敬起来。

“你们世界里,飞升入神界的约有三十几位,这其中包括前代的阴司之主。”素和扔给他一片玉简,“此简内,是由他所写的,关于如何突破天人桎梏,进入神域世界的心得。”

晴朗接过手中,受宠若惊,心道这算是给“女婿”的福利?

他可没那么天真,皱起眉:“义父,按照您的意思,我们的轮回即将重启,您赐予我此物,有什么用处?”

素和解释道:“你是知道锁魂钉的,你可以给自己钉上锁魂钉,而我将会把须弥刺送给弯弯。在新世界里,你或许会想起这段湮灭于轮回里的记忆。重新得到你的妻子、这本心得、以及将近万年的阅历。对你而言,是件稳赚不亏之事。”

晴朗有一些明白了:“义父是想我与初心在新世界里,可以破镜重圆?”

“恩。为了改变我们的命运,要弯弯承受这么多痛苦,我心中舍不得。”素和垂了垂眼睛,看向晴朗,“我想,你也愿意为了她钉下一枚锁魂钉吧?”

“看来义父对我十分了解。”晴朗收下那本心得,眯眼笑道,“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您知道,无论情与利,我都欲罢不能。这枚锁魂钉,我是钉定了。”

“晴朗,你真配不上我女儿。若非顺应历史,方能开启下一个轮回,我绝不会将弯弯送来给你。”素和指了指他,红瞳十分明显的滑过几丝厌恶。

先前他对弯弯做的那些事,素和躲于暗处看着,几次三番恨不得杀了他。

但渐渐地,也发现了晴朗一些优点,待弯弯也是真心。但此人功利心实在太重,为了自己在阴司的前途,金屋藏娇几千年,从不带弯弯见这世界任何人。

素和以为,若在前途和弯弯之间二选一,他即使再痛苦,也会选择前途。

不过素和也不能真训斥他什么,论起这一点,弯弯并不比晴朗好到哪里去,两人也算般配。

晴朗陪着笑脸道:“义父放心,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的。”

素和冷冷一笑。

见他欲走,晴朗连忙出声:“义父,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是想问轮回一旦重启,轮回圈被割裂,焚灯与叶隐不再出现,怎么会有你岳母和我?”

“不,这一点我完全理解。”

晴朗身为轮回守护官,他非常清楚,这并不是神佛法力无边,神佛也在遵循着天地固有的规律在做事情。

所谓的新世界,是在旧世界的基础上建立的。这即将被掐掉的几千年“旧世界”,是一段真实历史,只是这段历史被外力强行从史书上抹去了。

抹去了就不存在了么?

当然存在。

只是从“存在”,变成“存在过”。

业已形成的轮回圈不会被割裂,只是在这个圈子某处,又延伸出了一个新的走向,从一个“o”,变成了一个“8”。

所以自己钉上锁魂钉之后,能够在新世界里想起一切,这是锁魂钉的奇妙之处,同样也是轮回的玄妙之处。

素和问:“那你想问什么?”

晴朗犹豫着道:“义父,您很自私啊。”

“哦?”

“澄空佛祖让您拿力量来换取重来一次的机会,但又说您随时可以使用佛灯,证明您依然可以成佛,然后回归佛域。新世界里,岳父复活之后,您可以立刻以佛灯杀了兽王。但您却选择封印力量,使得星域再遭受一次灭顶之灾,你们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中,只因您贪恋红尘,不想上界?”

晴朗认为自己必须了解他的想法,“您说,您是不是很自私?就算这一劫平安度过,您以素和的身份继续修炼,您与岳父的下一个目标,难道不是飞升去神域吗?为何要多此一举?只因不想做和尚?”

在晴朗看来,如果可以进入神佛领域,他才不在乎修什么道。

“没错,我就是不想做和尚,我就是想继续在人间待着,待够了再说。一条我不想走的路,我至少得争取一下,不走。但如果我做和尚,能保他们平安一世,我也愿意。可问题是,我平了兽族之祸,他们就没有别的灾劫了?我救了星域一次,星域往后就能高枕无忧了?”

素和微微拧起了眉,半响又道,“最重要的,我要与神佛对抗。”

“对抗什么?”

“凡人不过任由神佛摆布的棋子,我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澄空古佛让我意识觉醒,却又收回我的法力,就是想让我知道人力的渺小,想让我甘愿认输。三世成佛,乃为天定,天是什么?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我的未来?”

“可人如何与神佛相斗?”

“叶隐一个小小的轮回守护,不就将高高在上的焚灯佛给斗死了?”素和看向他,“晴朗,你身为凡人时,受制于皇帝制定的规则,你推翻了皇帝,自己为王。你身为阴司鬼仙时,又被阴司的规则框住,你又想爬到最顶端去。现如今听到头顶上还有神佛领域,你……”

“长生什么的,不过是其次,我晴朗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在顺应规则的基础上,超越规则,再不被规则束缚。我想要得到真正的自由,真正的逍遥大境界。伸手可摘星辰,抬眼不见乌云,诸事随我随心,再没有无可奈何。”

就比如现在,他贵为一方轮回道守护,却碍于阴司的规矩,连心爱的女人都得藏着掖着。

反倒还不如做凡人时自在。

“我们沉浮于世间,永远都被上位者制定的规则压制着,死死压制着。我与渣龙挣扎于轮回,费尽心机的挣扎,以为自己终于赢过了轮回,现如今才发现,我们仍然只是棋子,连轮回都是棋子。”

素和的身影渐渐在书房里消失,“我终于理解了,当年渣龙为何固执的不肯入轮回。飞升神佛领域,我也想以素和的身份自己突破,而不是什么三世佛。说是成佛,实为臣服,我不愿臣服。”

*

晴朗从书房出来,坐在水榭廊下,拿着根银勺子,从银制的容器里取出饵料,丢进湖里喂鱼。

夜初心已经走到他背后了,也没见他什么反应:“大人想什么呢,想的这般出神?”

“闲来无事,除了想你,我还能想什么?”轻裘缓带的晴朗拉着她的手,将她拉来自己怀里坐着,继续喂金鱼。

夜初心双腿一蜷,趴在他胸口上,慵懒的像一只猫咪。

晴朗盯着湖心一对儿交颈而眠的鸳鸯,失神了许久,试探着问:“宝贝儿,如果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令你回到你父亲神魂崩碎之前,改变你亲人们的命运,代价是失去我,失去晟儿和恬儿,你是否会同意?”

“当然不会。”

“为什么?”晴朗低头看她,“舍不得孩子?”

“自然舍不得,但我最最舍不得,还是大人您呀。”夜初心回答完之后,才开始想他问的问题,答案是肯定会。

自己不欠晴朗和孩子什么,但却对父母亲恩亏欠良多。

“恩,不枉费我如此疼你。”

晴朗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眼底却连一丁点笑意都没有。

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夜初心是不会和他说实话的。她惯会奉承他,讨他欢心,回答的越快越是假话。生气么,当然气,根据素和说的,她不但放弃了与他的家庭,为了达到目的,还举报他,出卖他,给他挖了一堆的坑。

妈的,自己到底养了条什么白眼狼?

晴朗恨不得掐死她。

感受到他手臂收紧,夜初心目光一顿,小心翼翼的问:“大人,出什么事情了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晴朗在她额头吻了下,满眼的宠溺。

“想什么?”夜初心敏锐的察觉到异常。

“想你我初遇之时,你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躲在洞里不肯出来。”

而晴朗的一见钟情,除了爱她半妖的独特美丽,还爱她眉间那一抹惶恐,泪汪汪的眼睛不经意的一瞥,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

本该驱逐出界,他违反禁制,将她给藏了起来。

夜初心性格孤僻,胆小如鼠,却很懂得察言观色。

起初被晴朗囚禁时,一天到晚的抹眼泪,后来发现晴朗不会伤害她,更可以为她带来安稳与利益时,她反过来夹着尾巴逢迎巴结着。

晴朗爽是爽了,心中同样气闷,能来巴结自己,往后就会巴结着别人。

但夜初心半妖之身,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好混。何况她人相如此漂亮,又因中过诅咒,修炼速度极慢,六百年了才堪堪筑基,弱柳扶风的,需要大量丹药养着。

没有家人照顾的情况下,注定只能依附男人生存。

六百岁的年纪,对于一条“人龙”来说,还没成年。晴朗先前那些年也没睡过她,顶多摸摸抱抱罢了,总觉得经不起他两下折腾,她就得晕过去。便一面为她调理身体,一面充当“父亲”和“师父”的角色,悉心栽培着她。

以他比夜游还大一轮的年纪,更高一截的修为,“父亲”或者“师父”,他当之无愧。

夜初心无法外出见人,晴朗便带她进入幻境法宝里历练,创造出各种他能想到的险恶环境,设置出成千上万种他曾遇过的、不同的“坏人模板”。

平时,还会将自己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细细讲给她听。

几千年来,夜初心在他面前依然是乖巧可人,但早已脱胎换骨。

这是晴朗最不喜的女人模样,他喜欢柔柔弱弱、娇滴滴依附着自己的小可怜儿,就像年幼时的夜初心。

但该培养还是得培养,只因他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做她一世的避风港。

无法忍受她去依附其他男人,那就得令她在心境上,强悍到足以吊打一切。

*

素和交代过晴朗之后,通过婆娑之眼回到数千年前。

现如今的时间节点,是他与夜游在赤霄重生前五百年。

此时,简小楼身在异世界,夜游分魂之后,由意识所化的恶鬼念溟,还在大葫里被炼化着。

而他自己,则沉睡于红莲佛宝内,身在迦叶寺。

素和先去一趟虚冢,一小点被封印的山洞里。

等到月圆之夜,一小点醒来时,他将一小点变为人形,赠予婆娑之眼:“现在轮回尚未重启,有意思的很,五百年后,未来将要分叉,你往后会遇到两种情况。其中之一,你将被带到天山剑阁,你夜游叔叔尚在人世,弯弯也已提前醒来,你母亲会来接你,在你临走之前,记得将镯子交给弯弯的母亲。”

一小点眨着眼睛:“那另一种情况呢?”

素和坐在道基碑上,将他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如果上一种情况没有发生,你就不必理会,因为还得重来一次。”

“我明白了。”一小点皱了皱眉头,轻轻“恩”了一声,“以上两种情况,我脑海里最终只会记得其中一种。哪一种情况发生,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做什么。”

“真聪明。”如此玄奥之事,素和只说一遍,一小点便差不多领悟了。真不愧是海牙子的儿子,这样的悟性与头脑,往后迟早会是个智者,“点点,事关重大,我给你镯子一事,断不能透露出去,记下了么?”

“记下了。”

……

婆娑之眼送出之后,素和来到蓝星海。

进入海心,熟悉的蛋壳棺材正在里面缓慢飘着。

素和飞了过去,将蛋壳棺材抱住。

要让弯弯平白承受这么多痛苦,他于心不忍,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这一切都得她来做。

“弯弯,原谅义父狠心,义父也不想,但义父已经走投无路。要救你爹娘,救你外公,咱们只能如此。当然,义父也自私了一回,义父不想成为别人,只想做自己。”

焚灯入轮回,并不会被星域轮回道分割神魂。转世成天行,再转世成素和,灵魂与力量一丁点也没有少,他始终还是他。

其实不算轮回,等同失忆一次,又失忆一次。

但作为“谁”最终觉醒,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作为“素和”觉醒之后,他收割了前两世的记忆。“素和”这一世虽然短暂,却是他一点一滴亲身经历的。

先前两世,只是突然涌入脑海里的记忆罢了。

“经历”与“记忆”,自然是“经历”更加刻骨铭心。

所以作为“素和”的这一部分,在他现如今的人格中,占据着核心主导位置。

然而自他觉醒后的这几千年来,素和发觉自己的喜好、性格和思维方式,正在一点点的发生改变。

最直观的,他从前爱喝酒,不理解为何有人喜欢又苦又涩的茶叶。

现在却能煮一壶茶,一坐几个昼夜。

从前遇到什么不平事,他会激愤的想杀人。

现在哪怕面对百万浮尸,情绪也很难泛起一丝波动。

改变,从十几万年前发现天行留下来的舍利……那盏佛灯时,就已经慢慢开始了。

这是成长?

这是成熟?

这是蜕变?

不!对于素和而言,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自己作为“素和”的一部分,正渐渐被“焚灯”蚕食,毕竟“素和”只有三万多年的阅历,根本无法与“焚灯”相抗衡!

素和自己也不清楚,融合了三世之后,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一直处于恐慌、痛苦和挣扎中,感觉自己迟早有一日会意识崩溃。

说白了都是他自己,不存在谁吞噬谁、谁蚕食谁的问题,可他选择做素和。

他讨厌焚灯,讨厌天行,他为何不能只是素和?

别人感慨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他却连选择自己是谁的机会都没有!

他素和这一生,一直都为别人而活,现如今,他要争取为自己活一次。

不碰佛灯不成佛,他只是素和!

……

弯弯提前五百年从蓝星海心里醒来之后,默默在暗处开始了自己的筹谋。

此时,轮回轨迹悄无声息的、逐渐偏离原本的轨道。

而新世界真正开启,是从晴朗抽走夜游体内的碎魂,夜游复活成功,得化应龙那时开始的。

素和随着旧世界的湮灭而湮灭,最终将在新世界里重新觉醒。

具体在何时醒来,应是婆娑之眼将简小楼的意识带入旧世界以后。

历史始终都在进行的过程中,时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它的脚步,只是随着轮回兜了一个大圈子而已。

这一段被湮灭了的轮回,消失在绝大多数人的记忆中,但却真实的存在过。

有一天,当你途径某地,迷惘中觉得自己似乎曾经来过。

而有些事情明明第一次发生,可你却产生某种错觉,自己好像经历过相同的场景。

也许并不是错觉,你的确来过,也的确经历过。

只是,你不记得了。

*************

新世界。

天山,葬剑池底。

晴朗周身的灵气结成一个气泡,在水中浮浮沉沉,他在气泡内身体蜷缩,锁魂钉的刺激之下,逐渐想起了一切。

他猛然惊醒:“初心?!”

气泡“嘭”一声破碎!

晴朗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惊愕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天啊,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竟然联合易千愁将夜初心给绑了,引开众人,独自来葬剑池拔出镇守两界大门的神剑?!

神剑?!

晴朗匆忙沉入池底,神剑被他□□之后,又掉了下去,现卡在两界大门上。

万幸的是,大门只开了一个小小弧度,兽王真身应该无法前来。

他想重新将神剑捡起,再给插回石壁里去,但他受了伤,无法靠近神剑,重新插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锁魂钉发作,说明夜初心一定受到了重创,或许有性命之忧。

晴朗管不了那么多了,凝结护盾飞出水面,跳到刀刀背上,连声催促:“走,去找易千愁!”

“是的大人!”

刀刀双脚在地面一蹦,冲天而起,带着晴朗飞出天山。

而此时的天山剑阁,弟子们正在青阳子带领下弃山而走,集结在山脚下。

青阳子做好了准备,启动开山老祖留下来的封山大阵,两界大门是第一道屏障,封山大阵就是第二道屏障。

此阵一开,除非整个被破坏掉,无法解除。

青阳子又问了一遍:“我们的弟子都撤离了没有?”

天山掌门道:“基本都撤离了。”

“我要一个确定的说法。”

“都撤离了。”

“好。”

青阳子飞入半空,似一柄利刃,取出开山老祖留下来的阵牌,开启了阵法。

嗡……嗡……

四面响起嗡鸣声,一层层光罩将天山笼住,阵法大成。

……

自爆丹田之后,简小楼醒过来了。

被兽王活活把脸皮撕下来,如同一场恐怖的噩梦,她双手捂着脸,惊叫着醒来了。

肩膀被一双手掌用力的抓住,素和试图驱散她的恐慌:“没事了小楼,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只看他的反应,素和已经确定,她还有旧世界的记忆。

简小楼长长短短的喘了好几口气,渐渐平复心情之后,仰起头,盯着他的下巴看了好几眼:“素和啊……”

“恩。”素和往昔明朗的脸色有些黑沉,努力牵动唇角,笑着宽慰她,“你已经回到新世界了。”见她一直捂着脸,他的手颤了下,“脸皮儿好好的呢,还是一样那么漂亮。”

简小楼早就摸到了,皮肤滑嫩,一丁点伤也没有。

回来了!

其实在选择死的时候,她就隐隐有种感觉,轮回会重启,她应该会回来。

因为旧世界内一切走向,都和弯弯说的一样。

这是新世界,夜游还活着,金羽也还活着,想到这里,简小楼忍不住就想大笑,尽管这代表着弯弯又得受苦,可她还是硬着心肠忍不住要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抓住他的衣袖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来,又纳闷的盯着素和:“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旧世界?还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婆娑之眼启动时,你被带去旧世界,经历了一遭。你昏迷的这半个时辰,我想起来了。”这一点素和没有说谎,他们正在破阵救弯弯时,简小楼的镯子发亮,她昏过去之后不久,素和的意识就觉醒了。

“你怎么想起来了?”简小楼狐疑。

“还记得花灯会那晚么,我非得去找叶隐辞行。其实,我怕轮回万一重启了,失去对付幽冥兽的经验,央求她给我炼制了一枚锁魂钉。”素和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镯子,“也许被此物牵扯到了锁魂钉,我就想起来了。”

有理有据,简小楼也没疑心:“那,我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啊。”

素和一早想好的说辞:“兽王被你的红莲炸伤,我愤恨之下,动用舍利的力量,与他同归于尽。”

简小楼黯然垂头,恍惚一怔:“不对啊素和,我与阿贤一起死了,是谁照顾了弯弯六百年啊?”

素和开始瞎编:“阿贤没死,你魂飞魄散之后,它被释放出来了……”

这样也行?

不可思议,简小楼难以理解,但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心中虽有许多疑问,眼下却不是聊天的时候,她从星礁石上站起来:“素和,我失去意识一共多久?”

“半个时辰。”

“不会吧?只有半个时辰?”她在旧世界可是待了一百七十年,“现在情况怎么样?”

“和你离开之前一个样子,我们应该已经靠近了易千愁的飞舟,但却被幽冥兽的阵法困在隔绝阵里。”

简小楼拔出剑:“行,那来吧!”

和幽冥兽斗了一百七十年,现在的她,可不是半个时辰之前那个她了!

素和原本是蹲着的,此刻也站起身,祭出火焰刀,问道:“看懂了没,阻碍我们的是个什么法阵?”

半个时辰前两人还在为难,素和懂得破阵,但看不到法阵在哪里。

简小楼可以看到,可她对法阵一无所知。

旧世界里,她特意修习阵法,没有阵法天赋,只是粗通一些皮毛,却也足够用了。

就比如现在,简小楼轻而易举的可以分辨出,这些星礁石之间的线条,围成了一个十二宫隔绝法阵。

她以剑尖指着不同的石头,在心中默默分析,目光一定:“那块星礁石就是阵眼所在!”

素和扔出火焰弯刀,撞击在那块石头上,并没有发生预料中的爆炸。

咔咔……

他伸展刀翅,集火攻击阵眼石,一只紫色巨猿突然现身,挡在石头前,就看它双掌在面前一抹,空间中出现一个缺口,素和的火焰刀全部飞入缺口中,消失不见。

接着,那些弯刀竟从两人背后再次出现!

素和收回刀翅,那巨猿朝着他扑了过来,空气中像是出现了无数道门,它在八个方位随意现身。

简小楼能够看到它的踪迹,其实是有规律可言的,不等她窥探出来,突有一头紫狼在远处呲牙看着她。

简小楼本想冲上去劈它,手臂却结了厚厚一层霜,动弹不得了!

奋力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好呀,看看是你的冰厉害,还是我的火厉害!”

简小楼索性也不挣扎了,一闭眼,红莲灯自灵台飞了出来,她以意识取下腰间悬挂的血瓶,将自己的血倒进莲灯里。

呼……

一把火烧出去,冰封消融,紫狼被烧着了毛,嗷嗷叫唤着。

简小楼飞身而起,举着紫韵剑劈在阵法礁石上!

轰隆一声,阵法破碎。

原本空荡荡的周遭,一个个提着剑的天山弟子冒了出来,彼此看到彼此,没有任何什么意外反应,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们方才是被阵法给隔绝开了。

同时,易千愁的飞舟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飞舟上空,十几只幽冥兽正围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

简小楼一眼看出,那是金羽。

金羽与幽冥兽族斗法没有任何经验,完全处于被动,即使如此,幽冥兽也伤不到他,反而被打残打死了好几只。

乍一见到金羽,简小楼心口“砰砰”直跳。

她提着剑飞了过去,明知此时不该分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喊道:“尊主!”

金羽快速转了转头:“不要过来!”

其中一头围攻他的幽冥兽,掉转头要去攻击简小楼,被金羽双手撕开腹甲。

简小楼仰头看着他,嗓子眼干干的,喊了一声:“爹!”

金羽黑斗篷下的身躯僵了一僵,一个分神,险些被妖兽割伤手臂。

明知不该分心,仍然转头看向她,瞧见她红着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不知原因的金羽瞳孔紧紧一缩。

着急想要摆脱这些幽冥兽,下手越发狠辣。

完全用不着简小楼这个“外挂”帮忙,以绝对的实力强杀。

剩下几只幽冥兽见势头不对,仓惶逃回飞舟里去了。

金羽不予理会,瞬间出现在简小楼面前:“乖宝贝,你刚才叫我什么?”

平素一贯沉稳冷厉的语气,竟带着一丝沙哑,显得有些惶惶不安,生怕是自己一时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爹!”简小楼伸手圈住他的腰,毫不吝啬的又喊了好一遍,呜咽着道,“爹!爹!爹!”

金羽那颗石头般的心,在她一声声“爹”、一颗颗眼泪里,快要融化成一滩水。

稍稍清醒一些之后,沉着脸问道:“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哭是因为太开心了。”简小楼在他怀里摇摇头,她的确是开心,人生不是打游戏通关,没有几次能重来的机会,“对不起啊爹,我先前心头扎了根刺,嘴上犟着不肯认您,我错了……”

“傻孩子。”金羽心有千言万语,一时居然不知该怎么说,竟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一些微微发烫。

这种感觉,他从来也不曾体会过。

这是再怎样进阶突破,也无法给他带来的感动和幸福。

温情时刻,简小楼突然从他怀里出来,拔剑一扔:“去!”

剑从金羽背后飞过,如流火一般,扎进一块儿星礁石里,星礁石竟然流出血来。

哪里是星礁石,那是一只高阶变身兽。

这一波紫色法术兽,也就绊住素和的空间巨猿,和这只变身兽法力最强。

“找死!”金羽一掌轰过,变身兽“嗖”一下变成一只灵鸟飞走了。

金羽追了上去。

简小楼没有阻拦,只要兽王不出手,以金羽的实力,没有任何一只幽冥兽能和他单挑。

紫韵剑转了一圈,又回到她手中,她持着剑看向那艘飞舟。

“飞舟上一个人也没有,也不见一头幽冥兽,很奇怪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了。”画乐蓉已在飞舟上找了一圈,飞来简小楼身边,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飞舟,问道,“盟主,您是否看出了什么蹊跷?”

“弯弯和华真就在飞舟里,但此飞舟是个极品法宝,存在好几层介子空间,并非阵法,也不是幽冥兽的法术,我看不出来。”简小楼皱起眉,提剑指着飞舟中部,“那个部位有绿光冒出,和空洞界城里那口井冒出的绿光一模一样,应是个小传送阵。”

“怪不得幽冥兽源源不断。”

画乐蓉收了阵牌,一伸手祭出一张裂天弓。

简小楼一怔:“你干什么?”

画乐蓉道:“还能干什么,炸了飞舟,毁掉裂隙。”。

简小楼惊讶:“你开什么玩笑?我女儿和你儿子都在飞舟里,你这一炸,他们焉有命在?!”

“我收到青阳子师弟送来的消息,葬剑池内的神剑被晴朗给□□了,如今天山已经封闭,我们得赶紧解决这里的事情,回去帮忙。”

简小楼又是一惊,晴朗将神剑给□□了?!

旧世界里神剑都是安然无恙的,幽冥兽依靠着十几个人工裂隙一点点传送来。

如今两界大门开启,战火岂不是一触即发!

画乐蓉继续道:“此处裂隙必须尽快毁掉,悉数诛杀这些躲藏在飞舟内的紫色兽,不然,它们会从外部破坏我们的封山大阵。还有,易千愁肯定也在舟内,料想到我们顾念着儿女,不会出手,他也未免太天真了。”

“是你未免太可怕了吧画前辈!”简小楼挡在她面前,“再怎么样,也不能对自己孩子下手啊!素和精通法宝,一定知道怎样拆解这个飞舟法宝,现在他被巨猿拖进虚空里去了,只需等他一会儿……”

“天山弟子听令!”画乐蓉不与她废话,“取裂天弓,攻击飞舟!”

“是!”

没在与幽冥兽缠斗的弟子们,纷纷将宝剑收起,祭出弓箭。

简小楼火冒三丈:“谁敢!”

一众弟子微微一愣。

画乐蓉皱眉:“准备……”

简小楼厉声喝道:“莫要忘记,你们现在身在战盟,而我是战盟盟主,你们究竟听谁的令!”

说的是啊,弟子们面面相觑。

画乐蓉冷笑道:“不分轻重,感情用事,如此盟主不要也罢,如此战盟不入也好。”

“我不分轻重?我感情用事?画乐蓉,你难道不是在公报私仇吗!”简小楼怒视她身后众弟子,“你们有没有脑子,全是一群只会听指令的木头人吗!飞舟里除了有敌人,还有你们自己的同门!又不是万不得已,必须做出选择,只为省一点时间,省一点功夫,就可以随意牺牲同门、牺牲无辜者来舍小保大?!这就是你们天山守护苍生所坚守的道义吗?!如果是,你们简直比幽冥兽还可怕!”

画乐蓉屡屡被阻拦,也动了怒:“华真是我儿子,他很愿意牺牲!至于你的女儿,你身为盟主,就得有牺牲一切的觉悟,若是心中不满,回头你们寻我报仇,我接着就是!”

她扬起手,“准备……”

简小楼举剑指向众人,凌厉道:“今日谁敢违抗本盟主的命令,回头便是我战盟之敌人!本盟主发誓,未灭幽冥族,先灭你天山!”

……

飞舟空间里。

“儿子,瞧清这贱女人的嘴脸没有!”

易千愁双眸充满着暴戾之气,死死掐住华真的脖子,迫使他从窗口望出去,“这就是你的母亲,自诩一身正气,实则是个冷血冷心的贱人!为了维持自己的‘德高望重’,亲生儿子都杀!”

华真早就知道他娘会这么干,不觉得意外。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角落里的夜初心身上,自从心口被玉簪刺了一下之后,她血流不止,方才还被易千愁在心脏处踹了好几脚,如今气若游丝,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舱门忽地被踹开,一道风席卷而来,晴朗已将地上的夜初心抱了起来,封住她的心脉。

“回来了?我听说了,你已将神剑拔出,干的漂亮,回去之后,君上定会论功行赏。”易千愁扫一眼晴朗,看他面色不善,双手一摊,“我答应过你不杀她,是这女人自己捅了自己,与我无关,你知道,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

晴朗脸色苍白,不断灌输内力进入夜初心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须弥刺并不会致死,伤得如此之重,一定是易千愁干的。

易千愁渐渐发现他有些不对:“晴朗?”

“刀刀!”晴朗取出一条缚仙绳,将夜初心绑在刀刀背后,“等下我拆了飞舟,你将初心带去她母亲那里。”

“是的大人!”

易千愁微怔,腰间软鞭一抽,戾辣道:“你要背叛君上!”

晴朗双掌一沉,凝结护盾,冷笑一声:“君上命我拔剑,我拔了啊,何谈背叛?现如今我心情不爽欲要杀你,完全是私事啊!”

易千愁倏地又笑起来,取出一枚令牌,看向刀刀:“刀刀,你是我伽罗府出去的,依据伽罗府规,从现在开始,本大人宣布你与晴朗之间的契约结束,过来!”

刀刀唆着手指,看看易千愁,看看晴朗。

最后往晴朗身后一站:“不不,我听晴朗大人的!只有晴朗大人不嫌弃我,刀刀要跟着大人!”

晴朗拍拍它的肩膀:“乖!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亏待你。”

在来的路上,他早就给刀刀画好了一块大饼。

这头狼又蠢又傻,哪里懂什么契约和规矩,随便忽悠两句就行了。

……

飞舟外,简小楼还在和画乐蓉僵持。

飞舟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简小楼慌忙回头,只见飞舟从船尾开始爆炸,一截截爆炸到船头。

“弯弯!”简小楼三魂吓去了两魂半,撑起防护罩立刻朝飞舟飞去。

见裂隙传送阵已被毁掉,画乐蓉气定神闲的吩咐众人:“收弓,出剑,提防有诈!”

天山弟子们又纷纷将裂天弓收起,祭出各自的宝剑来。

心中无不暗叹,他们的画师伯不愧是太真第一女修,换成男人都做不到她这样冷静和冷硬。

简小楼正焦急,刀刀背着夜初心从火光中飞出:“夜大人在这里呢!”

简小楼心中稍定,再一探夜初心胸口破了个洞,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她还不曾飞到刀刀身边去,素和凭空而降,将夜初心从狼人背上解了下来,抱了起来。

是须弥刺。

素和心头一紧。

他将须弥刺给弯弯,是为了躲避天道天眼。同时也告诉过弯弯,若是哪一日还想与晴朗再续前缘,可以拿簪子刺自己的心。

轻轻刺一下,沾上一滴心头血就行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在,前胸背后整个刺穿了。

“没有性命之忧。”素和转头告诉简小楼。

简小楼放心了,飞近之后仍然检视了一下。

“华师侄!”

有人喊了一声。

晴朗撑着防护罩也从火光中飞了出来,将手里昏过去的华真扔过去给画乐蓉,被她身后一名男弟子接住。

晴朗飞到夜初心身边,他看向素和。

素和回望他:“想起来了?”

晴朗当即明白,他的意识觉醒了:“义父?”

画乐蓉问道:“晴朗,是不是你拔了神剑!”

晴朗坦荡荡地道:“是的。”

画乐蓉喝道:“抓住他!”

素和传音:“为什么拔剑?”

“阴司的意思,我无法违抗,而且我也不知道……”晴朗心里烦,“不过初心及时制止,神剑又掉下去了,门只开了一点,兽王真身来不了。”

素和点头:“先找地方养伤,转一圈再偷偷回来。”

“我先去抓易千愁,我他妈不信弄不死他!”晴朗跳到刀刀背上,满脸杀气,“走!”

“是的大人!”

刀刀带着他溜得飞快。

素和祭出一艘防护型小型飞舟,抱着弯弯上了飞舟,一面以骨戒和夜游联系,一面说道:“我先给弯弯疗伤,小楼,你去处理一下天山的事情,我就不下去了。”

“好。”

对于这些事情,简小楼轻车熟路。

天山弟子于山脚下集结。

幽冥兽族已从两界大门冲了出来,剧烈撞击着结界。

青阳子发现自己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幽冥兽这两百万年来不断在进化,老祖留下来的阵法结界,困不住它们太久,顶多几日罢了。

画乐蓉回去之后,逮着青阳子就数落:“你怎么能让弟子都撤离,我们天山百万年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啊!”

青阳子拢着手讪讪道:“建筑毁就毁了,弟子们才是我们的基业。两界大门开启之后,面对百万兽族,我们留在里面送死么?”

画乐蓉恨铁不成钢:“怎么连你也贪生怕死起来?”

青阳子不搭理她,向简小楼拱手:“盟主,请指示。”

简小楼赞许道:“前辈做得对,现在让众人全部撤走,不只撤出天山,还要撤出天霜界。告诉天霜界所有门派,十四阶以上跟着我们一起走,其他弟子闭门不出,不抵抗。”

青阳子愣了愣:“投降?”

“并非投降,是关起门不抵抗。”简小楼道,“幽冥兽族首先会占领天霜界,在天山建立兽王都,成为它们的根据地。短时期内,它们不会离开天霜界,因为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需要先适应星域内的星力,方可进入星空。兽王……”

提到兽王,简小楼左脸火辣辣的疼,心跳也加快几个节拍,“兽王虽狠辣,却很有明君风范,他入侵的规则,不抵抗不杀。”

画乐蓉指出:“它们没有雌性,占领我天霜界之后,岂不是……”

简小楼摇头:“不,兽王治下极为严格。□□掳掠这种事情,是被严令禁止的,通常是从反抗它们的势力中俘虏女人,或是以钱财采买,再统一分配。”

青阳子眨了眨眼,不太相信。

画乐蓉更不相信:“那些愚昧的兽族,它们懂得什么?”

简小楼再次摇头:“你真别说,兽族比人族听话多了。”

青阳子道:“盟主是如何得知的?”

简小楼没办法说,这是旧世界人族兽族五百年战火的经验总结:“我自有消息渠道,不方便告知你们。”

画乐蓉仍在犹豫,青阳子已经下令:“按照盟主说的办!”

又问,“那咱们撤哪里去?战盟驻地?”

简小楼凝眸沉思片刻,道:“天武剑宗!将天武剑宗作为新的战盟驻地,全部去天武剑宗集合!”

眼下天武剑宗尚未叛变,不好揭穿,便去姬无霜地盘上盯着他!

“是!”

天霜界内各个门派交代过之后,众人撤离天霜界,前往天武剑宗。

飞到半空中时,简小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青阳子前辈,我师父人呢?”

她师父、云竹子、厉剑昭和大白狗还都在木楼里!

青阳子被问的傻了一眼,他们天山没什么外人,只通知了自家弟子,忘记通知他们了。

青阳子镇定下来:“我有吩咐弟子过去通知,但我们撤离之后,一直没有见过他们,许是逃向了别处。”

简小楼心头一个咯噔,想起旧世界里的经验,莫非云竹子又将师父给抓走了?

连厉剑昭和大白狗一起抓走了?

真是……

简小楼焦头烂额,总之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就好。

……

飞出天霜界之后,简小楼上了素和的飞舟。

念了口诀,解开禁制,她进入船舱。

“咯吱”一声。

舱门被推开,夜游从舱室里走出来。

察觉到简小楼来了,特意出来的:“小楼。”

简小楼一如先前再见金羽一样心情激动,却没有任何想流泪的感觉。

夜游是从素和房间里出来的,他已听素和讲过旧世界之事,上前去,抱住她,一句话也不说。

简小楼抬头问:“弯弯怎么样了?”

夜游道:“放心,没事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刚才醒了一下,又睡着了,素和正守着她。”

简小楼点点头:“那就好。”

她推开隔壁的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素和讲给你听了?”

“恩,他讲的很详细。”夜游金瞳一转,视线不自觉的往她左脸颊探了一眼,拳头在袖子下捏的青筋泛白。在此之前,他还不懂自己为何要掺合进幽冥兽的事情里来,现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将兽王给扒皮抽筋。

然而察觉着她的情绪还算平静,夜游按下不提,“但在你死后发生的事情,我总觉得他又在说谎,就像当年做盗匪回来,性格明显有了一些变化,尽管他比从前更会藏了,依然骗不了我。”

简小楼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有变化太正常了,我在旧世界待了一百七十年,感觉像是渡过了一万七千年,每天都特别难熬。”

说着,轻轻拉起夜游的手,“夜游,你知道吗,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和你分开这么久,从前最长也就几年而已。在旧世界里,我每天忙忙碌碌,但都会抽空想你,越想你就越想你,只不过一百七十年而已,我就觉得顶了天了。不禁会想,你从前独自生活了两万多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

“你先听我说。”简小楼的神情极为认真,“在旧世界,我一直顺其自然,但也很卑鄙的希冀过轮回重启,我总是想,如果再见到你,我一定得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乍闻之下,夜游的反应是……愣住了。

仔细回想,这应是第一次听她如此正经的表白。

被摧残习惯了,夜游不太习惯这种相处模式,表情僵了一会儿,道:“我听素和说完之后,原本又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为何你的人生好像与我无关似的。现在看来,你多离开我一阵子没准儿是件好事,也让你尝尝相思之苦,稍稍懂得一些将心比心。”

“你这人真是,我掏心掏肺和你说话,你挤兑我!”简小楼使劲儿在他手腕上一掐,“那你要不要再尝尝胭脂膏的苦!”

“哪有挤兑你,我心里其实抹了蜜一样。”夜游提起来胭脂膏腿就软,笑着抱着她。

素和与他讲过旧世界的事情之后,毋庸置疑,夜游心痛他们吃了这么多苦,却也有一些不安。

生怕她与素和之间,又像上一次时光之旅,生出一堆令他妒忌的默契。

现在发现,自己的小心眼真是病,得治一治了。

“我去看看弯弯。”

“一起。”

“我自己去。”简小楼制止他,“我有些话想和素和单独聊一聊。”

单独?

单独待了一百七十年才刚回来,还要单独聊一聊?

夜游心里像有只爪子挠过一样,浑身不自在,也没有表达出来:“聊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简小楼坦白道:“我被兽王抓住时,素和被迫挖心,他曾问了我一个问题。当时我没有回答他,现在我要去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