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小校,竟敢当众顶撞三军都督,这让帅帐内气氛有些尴尬。
李靖脸色铁青,高举天子赐予的假节钺,冷声道:“帅威不立,何以统三军?非本督睚眦必报,实乃军中律法如山,令出必行。赵光义以下犯上,公然污蔑三军主将,其罪当诛!本督现在以假节钺行事,责令斩首赵光义,以正军法!”
帅帐外的亲兵答应一声,涌进几个彪形大汉反扭了赵光义,就要推出帅帐斩首。赵光义高声反抗:“我不服!”
刚刚被推出帅帐的赵匡胤又怒又急,怒的是年轻的兄弟胸无城府,这点亏都不肯吃,不就是四十军棍吗,接下来又死不了人。急的是亲兄弟鸡蛋碰石头,公然挑战都督权威,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都督刀下留人!”赵匡胤挣扎着停下脚步,大声讨饶,“吾兄弟自幼相依为命,光义视我如父,再加上初入军营,不晓军纪,为兄长求情一时唐突,冒犯都督之处,还请法外开恩!”
李靖面无表情,目光冷峻的道:“军法如山,岂容儿戏?”
赵匡胤咬咬牙,高声道:“若都督非要杀一人立威,请斩赵匡胤。末将死而无怨!”
赵匡胤的心智何等出色,知道李靖不敢杀自己,才拿着自己的性命硬刚。他的假节钺最多能够斩杀偏将以下,若是真敢把自己杀掉,那么李靖也是公然蔑视朝廷法纪。可以陪着自己一块下葬了。
又在言语中不动声色的抹黑李靖坚持杀自己兄弟是为了立威,若李靖仍然固执己见,便难逃睚眦必报的嫌疑。在军中的威望定然大受影响。赵匡胤相信,两相权衡之下李靖定然会收回成命,改变初衷,自己的兄弟也就可以保住性命了!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刚刚年过二十的赵光义也害怕了,若是再犯犟只有人头落地的下场,当下便低着头不再做声。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兄长虚构自己兄弟相依为命的故事。若是被人揭穿了,不知道李靖会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赵匡胤这一番话的用意,李靖自然心知肚明。略作思忖,吩咐道:“把赵匡胤押进帅帐。本督要让你们弟兄明明白白领罪!”
得了李靖吩咐,刀斧手重新把赵匡胤推进了帅帐,站在帅案之前等候李靖发落。
李靖正襟危坐,一脸寒霜,肃声问道:“赵匡胤,本督问你,身为军士,何为天职?”
“遵从上命!”赵匡胤鼻子微微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吐出了四个字。
李靖微微颔首:“难得你还记得这四个字!身为军士。当以服从上命为天职,将旗所指,纵然是刀山火海。亦当勇往直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太史慈是你主将,轻敌冒进中伏,是他之错,自有天子与兵部定夺降罪。而你身为副将,却担心自己受牵连。畏缩不前,明哲保身。虽然聪明但却不合道义,若是天子有难,举国勤王,你也是这般畏缩不前么?”
赵匡胤神色黯然:“若是陛下有难,匡胤自然会舍生忘死相救!”
对于赵匡胤的这番话,李靖未置可否,知人知面难之心,嘴上辩解无用,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让赵匡胤伏罪。
“你能够看透袁军设伏诱敌之计,说明你有可取之处。以你这般智谋与谨慎,自然不会轻易中了袁军诡道,更何况袁谭麾下人马只有五万,若你与太史慈联合也有一万五千人,兵力虽处劣势,却也并非天渊之别。而你却置主将生死于不顾,以保全麾下士卒安危为名义,裹足不前,难逃落井下石之嫌!本督在这里想告诉你的是,救人如救火,纵然是杯水车薪,也要全力以赴。本督爱才,但更重德,似你这般风气,本督绝不会纵容姑息,更不会允许自己麾下人马出现这种风气!”
“都督既然认定匡胤是这种人,末将也无话可说!”赵匡胤叹息一声,不再辩解。
李靖把目光缓缓扫向赵光义:“而你,身为……”
“都督……此事皆因太史慈引起,是我陷赵将军于不义也!还望都督网开一面,放过赵将军兄弟,都督若要降罪,便由太史慈来承担罢了!”太史慈不等李靖处置赵光义,主动出列作揖求情。
李靖皱眉沉思,片刻之后颔首道:“既然太史将军求情,本督便网开一面,饶过赵光义这次。死罪虽免,活罪难恕,左右何在?给我把蔑视军纪,冲撞主将的赵光义拖出去重责八十军棍,以儆效尤!”
“诺!”
左右亲兵答应一声,上前拖了赵光义与赵匡胤一起架出了帅帐,准备行杖责之型。
赵匡胤兄弟被拖下去之后,李靖这才把目光转向太史慈,拱手道:“既然太史将军一心求责,本督只好得罪了!左右,给我把太史慈脱去甲胄,杖责四十军棍。长白沟之战,诸将之功过,本督自会原原本本的上奏天子!”
“多谢都督成全!”太史慈主动摘下头盔,卸掉甲胄,躬身致谢,“只有如此,慈心中方才好受一些,杖责完毕之后,慈自会修书向天子请罪,削去龙骧将军之位。”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军棍声,太史慈、赵匡胤、赵光义三人在帅帐旁边光着膀子,一字排开,接受军棍的惩罚。
太史慈心中愧疚,半裸着身躯坦然接受处罚,每一军棍落在身上,心中都会好受一分。
而赵匡胤习武多年,身体素质不输太史慈,四十军棍倒也能够承受的住。整个行刑过程一直面无表情的趴在凳子上接受杖责,脸上不悲不喜,谁也看不透心中是何想法?
只有赵光义最惨,每一军棍下去都会皮开肉绽,疼的呲牙咧嘴,心里不停的咒骂李靖,恨不能喝李靖的血吃李靖的肉,“李靖匹夫,此仇早晚必报!”
杖责完毕之后,太史慈穿上衣服径自回了营帐休息,而赵匡胤则捂着腰部和臀部在旁边等待着赵光义领完剩下的军棍。八十军棍下来,赵光义只剩下了半条命,趴在凳子上哼哼唧唧的倒气,最后在赵匡胤与几个亲兵搀扶之下,走回了本部人马驻扎的营寨。
连续一夜的鏖战下来,汉军人困马乏,李靖命令大军就地安营休整,然后派遣斥候刺探西线战报,不知道负责堵截颜良、麴义的陈登、关胜那边战况如何?
之前自己派遣了使者到薛仁贵、魏延大营分别传令,效仿袁绍的做法,让魏延堵住袁绍的人马,让薛仁贵尾随着颜良军团追袭,一直赶到黄河岸边与陈登、关胜前后包抄,争取把颜良军团全歼,不知道局势发展到如何地步了?只能等斥候回报之后,再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回到本部营寨,赵匡胤招来心腹死士,严密守卫自己的营帐,任何人不得靠近。之后唤来军中医匠,为兄弟二人分别处理了伤口,这才悄悄密谈。
“光义啊,兄长希望以后你能吸取今日的教训,变得胸有城府,切莫再意气用事,若非太史慈求情,今日只怕你已经尸首两处了。”赵匡胤与兄弟并排趴在床上,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赵匡义目光中怒火熊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今日之耻,我早晚会向李靖匹夫讨回!”
“大丈夫报仇,十年未晚,何必急于一时?只要铭记在心便是了!”赵匡胤双目微闭,轻声呢喃,似乎是在教导兄弟,又像是告诫自己。
“兄长!”赵光义的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兄长文韬武略不输任何人,何必屈居他人之下,受这般耻辱?”
“嘘!”赵匡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谨防隔墙有耳!”
顿了一顿,附在赵光义耳边轻声道:“龙有九形,得势时可飞龙在天,失势时如潜龙在渊。要想成就大事,就要学会韬光养晦,隐匿锋芒。你以为兄长不想有所作为么?只是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赵家一介寒门,要想成就霸业实在是千难万难!所以兄长打算先在天子麾下混成统兵大将,或者一方封疆大吏,然后趁势而起,说不定可成就五霸之业……”
继而叹息道:“只是天子麾下能者云集,良将如云,谋士如雨,兄长我打拼了一两年,到现在不过才混到了一介偏将军之职,要想像韩信那样手握重兵,怕是不可能了……”
赵光义两眼顿时变得神采奕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原来兄长志存高远,倒是小弟鲁莽了!事已至此,兄长作何打算?”
赵匡胤轻声道:“我这次按兵不动,冒大不韪不救太史慈,就是为了给手下的五千将士留下爱兵如子的形象,让这些将士觉得为了他们的性命我可以丢官罢职!你难道不觉得这段时间来,这五千将士对于兄长的忠诚,远胜从前么?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兄长相信,只要我振臂一呼,这些士卒定会为兄长赴汤蹈火。”
“五千将士能有什么作为?”赵光义又有些泄气。
赵匡胤目光中却是信心满满:“这五千人就是兄长我的资本,暂时在汉军阵营中委曲求全,待机会到来,可以远走西凉投奔马腾,也可以北上幽州投奔公孙,这两人智谋不足,又缺少兵马,说不定可以取而代之,逐鹿天下。届时鹿死谁手,尤为可知,说不定天下能有我赵匡胤一席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