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皇帝,能被称为天可汗,自然是尊崇无比,可谁都知道,要完成这个程序,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非常的难。
而这里头最难的,就是必须得到绝大多数的大漠国主、首领所认可,需要有足够的声望,使之能将天子的事迹深入到乃至于大漠最深处的人的人心之中。
自大唐之后,多少天子何尝不想做天可汗呢?即便如太祖皇帝,也不过是驱逐鞑虏而已,文皇帝横扫大漠,却永远无法根除大漠中的外患,使各族心甘情愿的臣服,而到了土木堡之变后,这就彻底的断绝了大明天子的一切念想,从此后的攻势,转变成了守势。
可是现在,三十七个人拜倒在朱厚照的脚下,口里叫出这中原王朝近千年来,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号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琪琪格居然也在其中,她所穿戴的,乃是北元的大汗的礼服,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也就在这个时候,琪琪格率先而出道:“臣鞑靼汗琪琪格。”、
接着便有人匍匐上前:“臣吐鲁番王密力火者。”
又有人上前:“臣……西伯利亚汗也里该。”
有人上前:“臣,亦力把里汗图鲁。”
一个又一个人上前,报出了满朝文武,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号。
“臣叶尔羌汗国竹马也。”
“臣……”
一个又一个的将身份报了上来。
而这殿里的大臣们,每一个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甚至显得一时间回过神来。
或许许多人是不能理解的,因为有的国号,实在过于生僻,甚至有的闻所未闻。
可是朱厚照却是带着越加浓烈的喜意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些人所报上来的国号,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一份世界的舆图,他可一直悬挂在自己的暖阁,而他每日必都在看啊,每一个国号,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便连做梦,都能倒背如流。
朱厚照听到每一个国号,脑海里立即便清晰地有了印象,这一个个国号汇聚在了一齐,顿时,一个大漠的巨幅舆图便清晰的出现。
朱厚照愣得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天可汗!
三十七个奴仆,其实就是三十七国,这里头,几乎代表了整个大漠,不,理论上,比之当时大唐最辉煌的时候,还要辽阔,幅员更广。
他们尊奉朱厚照为天可汗,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顶新的皇冠,甚至比唐太宗时期更重。
意义非常,非同凡响!
朱厚照惊喜得甚至张大了嘴,他朝思暮想的,不就是这个功绩吗?
他甚至已经想到,今日的事,势必会记入史书里,足以在一千年,不,即便是两千年,三千年之后,无论朝代如何更迭,都足以让人铭记。
单凭这天可汗这三个字,他的地位,就足以掩盖先皇帝的仁慈之名,甚至将文皇帝的功绩碾压,或者,即便是太祖皇帝的驱逐鞑虏,在他面前,也要变得黯然失色,毫无光彩可言。
这……就是今日的大寿之礼!
这份礼物,还怎么吝啬,甚至是百万、千万的纹银都不可以比拟的啊!
对于一个天子来说,甚至这世上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可替换!
“呼。”朱厚照面红耳赤,接着看向了叶春秋。
叶春秋却依旧是镇定自若之态,带着微微的笑意道:“陛下,臣急于征战,为的就是今日,在陛下三十大寿之时,奉上这份大礼,臣此前不露声色,不过希望在今日,博得陛下龙颜一悦而已,臣蒙陛下不弃,多得陛下照拂,蒙受厚爱,而今为陛下藩屏关外,镇守一方,能为陛下做的,已经不多了。”
顿了一下,叶春秋又道:“因此才急于求成,为的,就是这天可汗之名,陛下圣明,尤其是这赫赫武功,自然非寻常君王可比,而今关外三十七部,俱都臣服于陛下,愿奉陛下为天可汗,可喜可贺。”
满殿哗然了。
朱厚照也一下子明白了。
朝野内外,对叶春秋都是攻讦,攻讦的理由是什么?就是没有节制的四处征战,而征战的目的,皆都被认为是叶春秋图谋不轨,这些流言蜚语,朱厚照当然是不信的,他只认为叶春秋和自己一样,吊打不服而已。
可是他哪里想到,叶春秋的‘急于求成’,原来为的竟是这个,因为急于想要拿出这么一个惊喜,所以遭致了天下人的怀疑,也正因为如此,承受了无数人泼给他的脏水。
朱厚照在心里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可转念间,心里也不禁愤怒起来。
可恶啊……
朱厚照又怎么不会产生这种心情?因为他完全能理解叶春秋的感念感想!
明知是被人冤枉,被人猜忌,被人用各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憋屈感,可叶春秋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他这个坐在紫禁城里的皇帝!
现在……显然是一切都明朗了。
陛下默然无声,却从神色间便已看出了他的心绪。
群臣之中,王华终于是松了口气。
杨一清惊愕地看着叶春秋,他一次次见到叶春秋起死回生,可是今日这一手,是令他最为佩服的。
天可汗啊。
单凭这个尊号,这叶春秋……算什么功劳呢?
那么,可以想象,叶春秋现在完全可以称之为岳王爷这样的英雄,而那些在后方责难他的人,又是什么呢?秦桧吗?
蒋冕的脸已阴沉下来。
他早就知道,关乎于叶春秋的,事情就不会这样的简单。
方才还跳出来洋洋自得的人,更是一个个脸色阴沉起来,此时,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最适合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脑袋缩起来。
朱厚照这时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诸位卿家,不必多礼了,朕……朕在这里,倒是要狠狠申饬镇国公。”
“啊……”
这……还真是又惊到了不少人。
此时,朱厚照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眯起了眼睛看着叶春秋,接着道:“镇国公,你上前听朕申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