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移驾太和殿,百官其实也早已到了。
辽东于大明自然是重要的,显然辽东得以平叛,自然是大事,既然巡抚叶景凯旋而归,自然而然,今日的朝会便是等待这个主角了。
两班的文武官员表情不一,羡慕之情还是溢于言表的。
自然,也未必就是所有人怀着好意,自然也有心生妒忌的。
尤其是那些曾和叶景共事的同僚,心里却不禁开始在嘀咕,这叶景除了有几分温文尔雅外,从前泯然于众人,性子懦弱,一眼便看出是难有作为之人,怎么他们这些显然比当初叶景还要显得优秀的,还是默默无闻,而他就突的立下这样的功劳了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因为一下子,叶景名动了京师,这时候,这个曾经不受人关注的人,现在却一下子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对象。
自然,木秀于林就容易引起一些麻烦,叶景成了现在京师里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他的许多事,自然也就被发掘了出来了。
发掘得越多,好事者就不免嘀咕,这位叶巡抚,实在没有出彩之处啊,论起文名,并不见他曾做过他有什么好文章,即便是科举,也不过是堪堪二甲进士中游而已,并不算特别出彩,此后为官,与绝大多数庸官一样,可以说,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的光亮之处。
可就这么一个人,居然成了鼎鼎大名的大功臣。
莫非……是有什么猫腻?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想那杨贼在辽东谋反,本就不得人心,于是叶景一平叛,杨贼便被摧枯拉朽?
这倒是一个极合理的解释。
毕竟叶巡抚除了是镇国公的爹,有一个有本事的儿子外,在别人的眼里,实在没几分本事。
朱厚照的心思则是和百官不同,想起当日收到叶景所写的奏报,对他平叛的经过,令朱厚照想起了当初在关外袭击鞑靼人的情景,不免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朱厚照很期待重新见一见这位叶巡抚,所以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有人来报,说是叶景父子已经入宫,朱厚照便喜笑颜开地道:“传见吧。”
过不多时,叶景父子步入了太和殿,叶景拜倒道:“臣叶景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叶春秋也行了礼。
而如今,叶景已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仔细一看,却发现叶景肤色有些黝黑,显得风尘仆仆,胡子也没有修剪,一副干练的模样,这个样子看起来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才干的气质,可是大家依旧难以置信,就是这个人坐镇辽东,以区区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这时候,朱厚照抖擞起精神,笑着道:“叶爱卿辛苦了,这一路跋涉,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叶景道:“这是臣的本份,此次回京,臣奉旨,已将杨贼人等都押了回来,总算幸不辱命。”
朱厚照听到杨贼,脸色便冷了下来,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然道:“杨玉胆大包天,还有他的那些党羽,朕一个个都绝不轻饶,叶爱卿,那杨玉一介武夫,是如何做了总兵的?想必他的党羽很是不少吧,你既在辽阳,破了他的宅邸,可搜检出了什么?”
朱厚照如此一问,所有人都凛然了。
杨玉谋反,自然是需要尽诛他的党羽的,可问题在于,他可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堂堂的辽东总兵,作为总兵,平时肯定会结交同僚,甚至这京里不少的大人,到了冬夏时节,冰敬、炭敬总不会少吧。
这本是地方官员打点孝敬的常态,平时各家送送礼,而庙堂里的诸公们呢,自然也不会推拒,可既然有送礼,就会有礼单,会有账目,甚至还可能会有书信的往来。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毕竟谁知道杨玉会谋反呢?其实庙堂上的诸公,多半也不晓得自己和杨玉有没有瓜葛,因为杨玉送了礼来,大致是家里的管事收的,即便有书信来,一般客气一下,都是府里的幕友帮忙代收,然后以主人的名义回复过去。
真要有什么关系,那也不过是官场的礼尚往来罢了。
可现在不同了啊,杨玉成了版贼,还给擒获,他的家也给抄了,抄了家,就会有许多的蛛丝马迹,因此这满殿文武,都不禁有些不安了。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和杨玉是否牵连上些什么关系。
面对朱厚照的询问,叶景道:“陛下,辽东之乱,以臣愚见,不过是杨贼与他的腹心寥寥数十人谋划,此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轨,虽然裹挟了不少官军,可实际上,他身负总兵高位,许多官军,所谓的从贼,不过是奉命而行,等到发现杨贼乃是谋反时,虽是后悔不迭,却已是迟了,因此臣带兵杀入辽阳时,对于寻常的士卒,大多予以赦免,他们懵懂无知,不过是被杨贼裹挟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人心才安定起来,辽东诸镇,那些曾被杨贼裹挟的官军,纷纷弃暗投明,除少数冥顽不化的乱贼已被诛杀殆尽之外,辽东再无叛贼了。”
说到这里,叶景顿了顿,才又道:“至于杨贼家中的所谓蛛丝马迹,其实倒是有一些书信,以及一些账簿……”
果然是有……
不少人不露声色,心里却开始滋生起了不安。
但凡涉及到叛贼,这种事说不清的啊,不知那杨贼是不是留有了自己的把柄,假若当真有什么在他的手里,又该如何自证清白呢?这可是谋反,是宁杀勿纵的事,即便陛下不责怪,可是这仕途,怕也要到头了。
朱厚照这些日子因为这个杨玉没少烦心,对杨玉自然是恨极了,听到有蛛丝马迹,顿时来了兴致,目露凶光,身子朝前倾了倾,道:“嗯,快快道来,又或是叶爱卿可把那些东西带来了?”
叶景道:“陛下,那些所谓的账簿和书信,臣已查阅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臣命人将它们封存起来了,却不料失了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