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将新晋进士分为两种,一种是翰林庶吉士,一般每次科举之后会甄选三十余人,以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学习,这些人便是民间所说的点翰林,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而另外一种,则是诸部观政士,这样的人较多,几乎除了庶吉士之外,所有人都会分配到各部以观政士的身份学习,一年半载之后,运气好的还能留在京师任个小官,运气不好的,可能就直接送去地方上作县丞、县令,甚至是主簿了。
自然,这里头的分野不只是考试名次这样简单,还要考虑到你的年纪,有时即便你中了二甲,而且还名列前茅,可惜年纪太大,多半也有称为观政士的风险。相貌也是考量的因素之一,毕竟贼眉鼠眼、獐头鼠目怎么能入翰林呢,所以若是能生个好皮相,相貌堂堂,一脸正气凛然,往往优势明显。
叶春秋的心情自然是淡定,可是叶景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正处在庶吉士和观政士的分野上,年纪也是大小适中,说大呢,还不至于须发皆白,说小,这一科的进士中也不乏青年俊彦,自然,相貌倒是不错,不过他没有漂亮的大胡子,历来内阁的学士,大多都蓄有美髯,胡子浓密,给人一种威严和正气的感觉,若是胡须稀疏,就不免给人一种没有官相的感觉。
好在叶景倒也淡然,他本无意科举,谁料却是阴差阳错,竟成了二甲进士,这已是尤为难得了。
那戴大宾正与一个福建的进士谈笑,看到了叶春秋朝他别有深意的点点头。焦黄中也到了,不过他没有和叶春秋打招呼,似乎对叶春秋有一些畏惧,可是眼眸之中,又有几分倨傲。
正说着,有礼官上前,唱喏道:“诸进士正冠,入见天官。”
众人纷纷正了衣冠,以叶春秋为首,纷纷鱼贯而入,待进了吏部正堂,便见张彩正襟危坐,众人纷纷行礼,张彩生得也是相貌堂堂,一脸威严之相,朝大家颌首,接着勉力几句,最后目光落在叶春秋的身上:“叶春秋,本官久闻你的大名,不过据说你在坊间争强好胜,可有此事吗?”
从前是生员的时候,学官管着生员,可如今做了官,官员的命运就掌握在了吏部手里了。
叶春秋听了张彩的话,便徐徐而出,叉手行礼道:“下官少不更事,谨遵天官教诲。”
张彩本来还打算借题发挥一下,谁料到叶春秋态度诚恳,倒是不好追究了,只是含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谨记着吧。”
他似乎也懒得再说什么,便朝下头的堂官使了个眼色,这堂官便道:“请诸进士至文选清吏司。”
这里的一切都必须得规规矩矩,有人领头,带着浩浩荡荡的进士到了左边工坊的官衙,接着让大家在门廊下候命,接着有人道:“叶春秋。”
叶春秋便上前,步伐稳定,面色从容,有官员领他进入堂中,有一郎中坐在案头,已是摊开了纸,一丝不苟地道:“座下何人?”
叶春秋回答道:“下官叶春秋。”
这人唰唰的在纸上记下,接着又道:“年方几何。”
一一问话之后,他便搁了沾了黑墨的笔,换成了朱笔,接着道:“叶春秋,你今科名列第一,一甲状元,实授翰林编撰,从六品……”他一边说,一边用朱笔记下,最后拿起一旁的吏部大印,狠狠盖下,如此一来,叶春秋便算是记了档案了,这郎中起身,正色道:“叶编撰,恭喜。”
翰林编撰,这绝对算是新官最高的起点,按照大明朝不成文的规矩,状元直接授从六品的翰林编撰,而第二名的榜眼、探花,则直接授予七品的翰林编修,另外,还将在二甲三甲的进士中挑选一批年轻有为的进士点为庶吉士,庶吉士并不授予实官,颇有些让你在翰林院实习的意思,不过能进入的,大多都是年轻俊杰,历来大明的内阁,多是从庶吉士中选取,所以能进入翰林的编撰、编修和庶吉士,被人称为储相,属于朝廷的储备精英。
一般的庶吉士,若是运气好,没有被刷下分派去各部或者是都察院任职,那么几年之后,可能授予七品编修之职,若是运气再好,又能从编修中脱颖而出,几年之后,也能成为编撰。
这就是说,年纪轻轻的叶春秋直接一步省下了六七年的资历,一脚就跨入了翰林院中低层干部的门槛。
当然……这都是常例,叶春秋早有准备,于是连忙朝郎中行礼,道:“多谢大人。”
接着叶春秋被请了出去,之后便是榜眼和探花戴大宾进入,他们的命运,自然也早已注定了,稳打稳的翰林编修,只是到了后头的二甲和三甲进士,就真正要看运气了,若能在二甲中名列前茅倒好,其他的,就真正只能看运气,当然,还有‘人脉’。
叶春秋便被请到了一侧等候,很快,就有书吏送来了官印和官服,官印只是一枚极小的印章,和真正的大印比起来……有点儿羞愧得拿不出手,至于这官服,却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寻常的进士,若是没有成为庶吉士,那么一般是没有所谓的赐服,完全是自己置办,按着朝廷的闺阁叫人剪裁就好,而叶春秋因为点入了翰林,所以按照习俗,理应天子赐服,一般他这个品级,则是赐五品的麒麟服,这等于是宫中的恩赐,几乎翰林官人手一件,叶春秋是状元,因而有格外的礼遇,若是其他人,则只好赐穿虎服了。
叶春秋接过,却在焦灼的等待着叶景的结果,等过了一些时候,戴大宾和榜眼朱韬二人来了,三人都是一甲进士,少不得寒暄几句,再之后,便有人来,三人看去,竟是焦黄中,焦黄中一脸平静的样子坐下,戴大宾便道:“焦同年可是庶吉士吗?”
被戴大宾一问,焦黄中面上有些怫然不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