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鹿先生捋须,侃侃而谈:“老夫思来想去,觉得既然文斗,何不妨比一比学术?”
“学术?”叶春秋眼中带笑:“请先生赐教。”
鸣鹿先生正色道:“诸公可都听说过刘禹锡的陋室铭?”他一边捋须,一边摇头晃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这一句念出,所有人都来了兴趣,那刘禹锡乃是先唐的大文豪,声名极大,虽及不上李杜,却也在大唐的诗人中名列一流大诗人的行列,他的诗词,自成格局,特点鲜明,许多人甚是喜爱。
而至于这一句陋室铭,更是有其来历,传闻是刘禹锡在任监察御史其间,曾经因为反对宦官和藩镇,而被贬至和州任小小的一个通判,按照规矩,通判在县中有三间三厢的房子,可当地县令见他被贬,便故意刁难,只给他一间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斗室,刘禹锡本是谐趣之人,便写下了这陋室铭。
只不过……因为时代久远,大家只闻名《陋室铭》乃是刘禹锡的大作,而且水平精湛,超凡脱尘,偏偏到了而今,流传下来的却只有这上面,可即便只此一句,那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句话,就足以让人为之动容了,一句话不但点了题义,更是将他洒脱绘声绘色的写了出来,这一句堪称经典,所以虽然陋室铭已经失辑,却依然流传甚广,现在鸣鹿先生将此句念出,所有人都不禁发出惊叹。
这鸣鹿先生,莫非是已经整理了《陋室铭》,为这散辑进行了填补吗?
填补这样的历史文献,一直都是大明朝官方的工作,几乎每一个内阁大学士,往往都要进行组织对前人古籍的整理工作,有些古籍可以从散落在民间的一些孤本和抄本相互印证之后进行补充,还有一些,实在不太完整,若是舍弃又觉得可惜,于是便索性直接提笔捉刀,为其续作。
这就好像是一百多年的红楼梦一样,因为前文写的实在太妙,可是却因为作者或者是后文失散的原因,前八十回虽是原作者亲著,而后四十回,却传说是当时的内阁侍读高鹗所续。
偏偏《陋室铭》因为开头过于精彩,不但朗朗上口,而且直切提议,以至于虽然流传甚广,却无人敢为后续写,就算是有人斗胆试试的,自觉地后文远不及前文,自然也就不敢说出来。现在……这杭州名儒莫非已为《陋室铭》整理和续作了吗?他既然敢续作,那么势必这个后文绝对与上文能够衔接,而且水平极高,否则……他怎敢示之于人?
如此一来,大家倒是大为期待起来,早忘了鸣鹿先生的无耻。
鸣鹿先生既然续作了陋室铭,必定是经过了许多年的研究,甚至到处在坊间寻了各种版本来相互印证,几乎可以说,这是他几年的心血,现在经他提出,拿这个来和叶春秋做比试,那些懂的门道的人,心里也不由叹息。
叶春秋必输无疑,而且会输的很惨很惨。
即便你叶春秋才学过人,可是人家几年的研究,岂是你现炒现卖可比。
坐在棚中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公,甚至觉得鸣鹿先生有些欺负人,只是在场更多人,希望看到这陋室铭的续作,想看看鸣鹿先生数年的研究成果。
王华心里已是冷哼,此时脸已是拉了下来,无耻!
他眯着眼睛,鸣鹿先生抛出这个,固然使比试变得极为不公平,可若是他的《陋室铭》获得大家的交口称赞,在大家啧啧称赞的同时,鸣鹿先生的祸心也就被这无数人对于续作的如痴如醉所掩盖了,那么叶春秋势必要拜他为师,而已此人的品行……
完了……
叶景的脑子也是嗡嗡作响,本来一开始,他对叶春秋是极有信心的,自家儿子的水平,他早已知道大概,所以他一丁点也不担心,可是他万万料不到,鸣鹿先生竟然无耻到这个程度,用自己潜心研究了数年的东西,拿出来和一个少年比试,这不是稳操胜券是什么?
他急着想要出来质问,却听那些鸣鹿先生的门徒借此鼓噪起来:“先生大才,竟敢为刘禹锡续作,这陋室铭,多少人曾想一试身手,可尽都铩羽而归,先生不妨拿出来,给我等一观。”
许多人被吊起胃口,也没心思管这是比试了,纷纷开始起哄起来。
鸣鹿先生冷冷看了叶春秋一眼,心里想笑,这个蠢货,当初不是信心十足吗?呵……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厉害,不……也不必让你见识什么厉害,只需老夫赢了,你愿赌服输,自然……
他的脸上,已是带着自信的笑容,便豪气干云道:“来人,拿文房四宝来。”
有人将文房四宝送来,又摆了一方长案,鸣鹿先生开始落笔,他是早有准备,心里已有腹稿,所以书的极快,只一炷香功夫,便搁了笔,将墨迹吹干,命人送到各个棚子里去。
这篇整理续作出来的《陋室铭》送到王华手里,王华只一看,便觉得吃惊,因为这篇续作,确实可谓是上乘,深谙那刘禹锡当初的处境和思想,又与前文的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所呼应,王华继续读下去:‘太公钓鱼台,南山陶元亮,陋则陋矣……’
这是一首铭志,不限格式,后句与前文衔接一起,几乎没有任何的错漏,他知道便是自己,若非好生的研究整理,只怕也未必敢续作,这鸣鹿先生研究多年,此时拿出来,已算是当下最好的版本了。
深深的吸一口气,到了如今,春秋已经输了,叶春秋小小年纪,而且对于陋室铭想必没有太多研究,急切之间,就算是续写,却难写出其精髓。
他将这篇文章交给另一个棚子的几个名儒,这几个名儒都是看着点头,表示了很高的认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