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堇想了一下,问了玉熙:“夫人,你说宋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跟她又没深仇大恨,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该做得这般绝吧?”
玉熙苦笑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足,这个就只要宋先生自己知道了。”面上说不知道,但心里大致却能猜测到一些。宋先生觉得她太有心计,后来从大房过继以后又觉得她忤逆不孝,品性不好。可再不喜欢,也不应该置她于死地呀!
紫堇说道:“难道就由着她在那胡说八道吗?”这都不是败坏名声的问题,这是关系生死的问题了。
玉熙想了一下说道:“这里离京城那么远,想做什么也做不了。这事暂时放下吧!”原本宋先生不喜欢她,玉熙也没有多想,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了。可是现在,玉熙心里头却说不出的憋屈。虽然没拜入宋先生的门下,但也是她的授业恩师,所以她对宋先生是很恭敬的。可是这种恭敬,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紫堇说道:“真憋屈。”以为到了西北夫人就能过上自在的生活了,没想到又遭了这样得事。
玉熙说道:“是啊,真憋屈。”虽然之前有秦钊跟许氏膈应她,但玉熙对云擎有信心,只要云擎上位,秦钊跟许氏以及许家都不是问题。她还想着解决了这些事,以后在西北就能过着安生日子了。没想到如今头上又悬着一把刀,这把刀若是掉下来随时都会没命。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于家对此没什么反应。要不然,三路夹击,可真就没她的活路了。咳,想要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就那般艰难。
天刚刚黑,玉熙还在屋子里看书。曲妈妈走了进来,与玉熙说道:“夫人,韩管事说卢家三爷过来了。”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过来借宿的了。
玉熙听了也想到这点,笑着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也不方便见他,明日再见吧!你好好招待一下卢三爷。”虽然是亲戚,可到底是外男,这大晚上的肯定不能见了。西北民风再开放,玉熙受的还是最正统的教养,行事各方面都比较谨慎的。
曲妈妈去而复回,然后又跟玉熙说了一件事,说道:“夫人,韩管事的说卢三爷谋了一个百户的缺。”百户是正六品的官职,卢三爷比韩建业大两岁,如今已经是正六品了,已经算很不错了。至于韩建业,属于特殊情况,不能相提并论。
玉熙点了下头,示知道了。
晚上,玉熙又开始活动筋骨了了。玉熙觉得很简单,就是晃动一下两胳膊。可就是这样,紫堇都得在一旁看着,就怕有个万一她能在旁将玉熙接住。不过到现在,紫堇担心的事还没有发生。
当天晚上是曲妈妈值夜。云擎不在,习妈妈担心玉熙一个人睡在屋子里,有个什么事外人也不知道,所以要求玉熙身边有个陪伴的人。玉熙拗不过,所以就在屋子里多摆了一张木榻,值夜的人就睡在榻上。云擎不在,晚上值夜就曲妈妈跟习妈妈轮着来。
玉熙躺下,可是怎么都睡不着。一眯上眼睛,就想起信上的东西。这回,玉熙是真真的伤心了。
曲妈妈听到动静,披了衣服,走到桌子上将灯给点亮了。然后提着桐油灯走到床边,将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问道:“夫人,是不是京城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夫人自看到卢三爷送来的信以后心情就不大好。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夫人能露出那样的神情,肯定不是普通的事情了。
玉熙想了一下,说道:“今天大哥在信里告诉了我一件事,说宋先生跟太子的人说我心机深沉,将来会成为大周朝的祸患。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平常这样的事玉熙事不会跟曲妈妈说的。只是这次,她真的很难过,需要有一个人来跟她分析分析这件事。要不然,她没办法恢复平静。
曲妈妈脸色一变。
玉熙只是想要找一个宣泄口,又说道:“曲妈妈,我很敬重她,她是我的老师,我非常非常地敬重她。哪怕她不喜欢我,我仍然敬重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恨我,很不能我去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这样对我?”她不知道宋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若仅仅说她两句不好也就罢了,可宋先生这样是要她死呀!若是仇人也就罢了,可这个人是她的启蒙老师,是她敬重的人!
说到这里,玉熙的眼眶都红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命中带衰呢?要不然她怎么就那么讨人厌呢?亲生父亲对她厌恶之极,厌恶到希望她死,祖母也讨厌临终前还留下话说不准她守孝,如今连敬重的先生都要她死。
曲妈妈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玉熙如此的伤心,顿了一下,说道:“夫人,宋明月既然说得出那样的话,就证明她一点都不顾念师生情分。夫人又何必为这样的人难过。”
玉熙听了这样的话,猛地抬头望着曲妈妈,问道:“你认识宋先生?”哪怕到了现在,玉熙还是尊宋明月为先生。
曲妈妈摇头说道:“不认识,但听说过宋明月的一些事迹。”顿了一下,曲妈妈跟玉熙说道:“夫人知道当日宋明月为什么会嫁给吕家二爷吗?”
玉熙摇头,这事她还真不知道:“莫非妈妈知道?”这事隔了很多年了,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多。而且因为宋先生是她老师的原因,玉熙也没想要去打听她的事。
曲妈妈点头说道:“这在当时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宋明月的父亲跟当时的吕侯爷,也就是吕二爷吕宋的父亲是知己好友,所以就给两人定下了娃娃亲。后来宋家越来越好,而吕家自吕侯爷去世以后,就不成样子。但宋老爷是个讲信用的人,就算吕家败落,吕宋不成才,他也要兑现诺言。要不然,凭借宋明月的才情样貌以及在京城之中的名声,也不会嫁给平庸至极的吕宋了!”
玉熙早就猜测到两人会结为夫妻成亲应该是父辈定下的婚约,要不然这两人也成不了夫妻,因为实在是太不相配了。
曲妈妈看了玉熙一眼,见玉熙神情平静了不少,这才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想必夫人也听说过了,宋家出了事吕家怕担干系,想要弄死宋明月,结果宋明月却安然无恙地跟吕宋和离了。”
玉熙点了一下头,说道:“听说过。”
曲妈妈道:“宋明月带回了嫁妆,用嫁妆养活了宋家留在京城里的人。后来又出来任教,积攒了不少的人脉,这些人脉全都被宋明月拿来给宋家的子嗣铺路了,要不然宋家也不可能那么快的时间爬起来。宋明月对家族,居功至伟。”
玉熙问道:“曲妈妈有话尽管直说。”拐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实在是浪费时间。
曲妈妈还是第一次觉得玉熙如此没耐心,不过谁碰到这种事,都会难受的:“夫人,说句不好听的,因为三老太爷跟过逝的老夫人的是,很多人都觉得你忤逆不孝。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大夫人都受了你的影响了。”夫人跟生父形同陌路的关系,跟老夫人关系也恶劣到极点,要不然老夫人也不会临终放出不让玉熙守孝这话。所以,这在很多读书人眼,那就是大逆不道。
玉熙并没有因为曲妈妈这句话而生气:“妈妈继续说。”
曲妈妈见状,也就继续说道:“读书人讲究的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而夫人做的这些他们都看不过眼。”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了宋明月。
玉熙听了这话,笑得很苦涩:“若是可以父慈女孝,谁又愿意背负忤逆不孝的罪名?”上辈子已经死过一回了,这辈子再不反抗还是死路一条。她不想死,只想要好好地活着。可是现在看来,这条路也不好走。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就竖立了那么多的敌人。
曲妈妈说道:“夫人是有苦衷,这些我们都知道,但这些人却不在意上面苦衷不苦衷,他们只信奉自己的那一套。”承受力稍微差点,就会被这种流言击溃,好在玉熙的承受能力很强,到现在为止,都没受太大的影响。
玉熙仰头望着床顶,说道:“是啊!割的不是他们的肉,流的不是他们的血,自然不知道有多疼。”若是让他们落入自己的处境,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自己。
曲妈妈顿了一下说道:“夫人知道为什么宋明月嫁给吕宋数载却没生下孩子吗?”
玉熙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问道:“不是说宋先生不能生吗?”
曲妈妈点头道:“吕宋有庶子庶女,所以宋明月没生孩子众人才都说是她的问题?”
玉熙听糊涂了,问道:“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若吕宋只有一个庶出的孩子,还可以说这个孩子可能不是吕宋的。可吕宋却有好几个庶出的子女,总不能这些孩子都不是吕宋的。所以,吕宋的身体根本没问题。
曲妈妈说道:“夫人,吕宋才学有限,从五岁入学启蒙,一直考到十八岁,就只中了个秀才。而这个秀才到底是不是他自己考上的,都不大确定。而宋明月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夫人你觉得,宋明月看得上吕宋吗?”
玉熙一下听出了言外之意,说道:“妈妈的意思是,宋先生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愿意生?”认真一想,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既然瞧不上吕宋,当初就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何必将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曲妈妈没给出肯定的回复,而是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宋明月收的几个学生,全都是有才有貌聪慧过人且地位不低也很有潜力。”前面几位不说,就说玉辰,可不嫁得特别好。说来说去,宋明月教这些学生,为的还不是利益。可她能做是的事,却觉得玉熙不能做,真真的好笑之极。
曲妈妈其实也很不喜欢宋明月这种人,他们总觉得自己搞搞在上,对别人要求这要求那,可往往这些人自己行事却没底线。
关于这点,玉熙早就看出来。之前玉熙对此没太大的感触,这当先生的自然是希望能教天资聪慧的学生。她介意的事宋先生为何要对陈禹说那样的话:“那妈妈觉得,宋先生为何如此厌恶我,厌恶到恨不能我去死?”
曲妈妈想了一下说道:“宋明月厌恶到恨不能夫人去死倒不至于。我猜测,她应该是觉得夫人身带反骨,而将军又是能打仗的人。一旦将军得了西北军权,再受夫人影响,她觉得将来会为祸天下,所以她才会跟太子的人说那番话的。在宋明月眼中,她这么做是为了大义。”宋明月对自家夫人并没有感情,所以做这些压根就没负担。反观夫人,因为投入了感情,才会这般的难受。
玉熙望着曲妈妈,问道:“你觉得我身带反骨吗?”身带反骨之人,是指那些不忠不义之人。玉熙没想打的是,有一天这个词语会放到自己的身上。
曲妈妈摇头说道:“没有。夫人恩怨分明,是性情中人。”大户人家的女子,要求孝顺、温婉、体贴、贞静。恩怨分明这样的性子,实在是很不讨人喜欢。
玉熙自嘲地笑了一下,什么恩怨分明,她那是没办法,被逼的没办法。不跟韩景彦断绝关系,她一辈子都要被钳制,最后仍有可能落到上辈子那样的下场。
曲妈妈说道:“夫人,宋明月既然没将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为她说什么话而伤心难过?夫人,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不值当的。”
玉熙沉默了半响,然后才幽幽地说道:“确实不值当。”从今以后,宋明月只是一个要她命的女人,而不是她的授业恩师。R11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