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这理由牵强啊。”
“……”
殷时修转过轮椅,微微仰头看她。
苏小萌对上他这夹着疑虑和不相信的眼神,皱了皱眉,
“真没什么别的理由,我这个堂弟就比我小两个月,但是人特聪明。”
“这么聪明的人还需要你来开这个口么?”
“如果真是乾君自个儿向我开的这个口,我还真要犹豫一下,乐乾君这人骨子里就极其要强,那性子大概是遗传于二姑奶奶。说一就是一,什么是都喜欢讲求个公平公正。”
苏小萌站的也有点累,便扯了一旁的椅子坐殷时修跟前,话起了这段家常。
“我一直住在市里嘛,从小念书也都是在市里的学校,乾君是初中转到市里念得,那时二伯他们还没在市里买房子,乾君就借助在我家,初三分班前我和他还是同学咧。”
“哦?”
“他成绩好,很快就当了班长,管起人来有模有样的,但是特别的刚正不阿!”
“特别的……刚正不阿?”
殷时修听出苏小萌这话里似乎带着些许怨气,不由扬起眉,直觉这里头是有文章的。
“又一次,我忘记做作业了, 第二天一早赶过来借了别人的抄,被他知道后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立刻就上报!”
“哈哈……”
“我想我好歹也是他堂姐啊,好说歹说从小咱们还玩在一块儿了,结果你现在成了班干部,你就一点人情都不讲!装什么铁面无私嘛!”
苏小萌这会儿说起来,小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回家我就向爸妈把乐乾君给一阵控告,结果……爸妈就抓了一个重点!”
苏小萌看向殷时修一脸震惊的回溯着,
“问我为什么会不做作业!这是重点么?!重点是乐乾君不仅没有知恩报恩,反而是恩将仇报!不近人情好嘛!”
殷时修笑着问,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苏小萌看向殷时修,蓦地笑了一下,而后道,
“是,我是记恨他,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人的确是个做大事的人啊。”
殷时修沉吟,
“这些年过去了,你还了解这人么?”
“乐乾君考公务员那年,苏建义大伯正是参与考核的领导之一,当时二伯希望苏建义能照顾一下乐乾君,并不是要求他给乐乾君开个后门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希望大伯能不为难乐乾君。”
“……哦,那人啊,有印象。”
苏小萌笑了笑,
“这提到苏建义,倒是不得不说,他碰上了你真的是倒了大霉,不然他这官位起码还能坐个几年。”
“后来呢?苏建义是为难了他?”
“可不是么?我堂弟那是以成都市第一名的笔试成绩过的公务员。结果倒好,工作分配到和刚过及格线的人一起,你说这建义大伯没耍手段?”
“……”
“这次还是二伯给我打了个电话,没有要我一定得帮忙什么的,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当年的事……”
“二伯虽然不清楚殷家到底家大业大到什么地步,但大概清楚想让乐乾君在北京城落脚,我们兴许能帮得上忙……”
“他说的很隐晦,没有丝毫为难我们的意思,如果不开这个口,也不代表乾君就一定上不来……”
殷时修看着苏小萌,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唔……那你……”
“这个口,我不会开。”
“……”
苏小萌神情一愣,虽然原本也没抱着殷时修一定会开这个口的希望,但自个儿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一句话截断。
顿时,心里头就有点儿不舒服了,正要开口,忙被殷时修拉住手,安抚下来,
“先听我说完。”
“你既然还没说完,你大喘什么气儿啊?”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反应么?”
苏小萌脸一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要这个反应?”
殷时修微微摇头,只觉得妻子实在是个性情中人,
“正如你说的,你这个堂弟为人正直,讲究公平公正,也就是说他是个非常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往上爬的人,对吧?”
“……嗯哼。”
“你也觉得你堂弟能力很强,那你就该相信,这一次,他能凭着自己的能力调任到北京来。”
“他能力是强,但是咱们给他再上个保险,这不是也很正常么?”
“那你说,如果最后你堂弟调任成功了,你拴的这个保险有没有起到作用?”
“……”
“没人能确定了吧?如果你堂弟再知道这件事,他又会怎么想?本来是一件可以让他骄傲自豪的事情,结果呢?”
“我……”
苏小萌还真没想这么多。
“如果说你的堂弟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聪明人,没什么特别的个性可言,这个口,我就是开了也无妨。”
殷时修认真道,
“可你堂弟并非普通的聪明人,他有自己的坚持和信仰,对吗?”
“……”
“就算是那年被苏建义给为难了,他也能恪守自己的指责,兢兢业业的工作,然后再自己找机会,对吗?”
“……恩。”
“所以啊,我不应你去开这个口,才是帮他。”
苏小萌定定的看着殷时修,无话可说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这么怨气的看着我?”
苏小萌别过头,酸溜溜道,
“我只是没想那么周全,你这么一说,我还想不明白,那我不是笨蛋了么?”
“想的明白就好。”
苏小萌这头还别着,嘴巴还撅着,像是在生着闷气似得,良久嘀咕道,
“真是服了你……”
“好了,时候不早了,这个点,咱们是不是还可以顺道去一趟幼儿园,把双儿煌儿捎回家?”
“爸妈已经去接了。”
苏小萌看了眼时间道。
起身,推着殷时修出了会议室,
“先去一趟安和医院吧。”
“也成。”
两人回了办公室,稍微整理了一下,苏小萌便提着包和殷时修一块儿下了楼,司机在停车场等着。
殷时修上了车, 苏小萌就坐他边上。
“回头,如果你那个堂弟真的调任到北京来的话,你告诉我一声。”
“啊?你要干嘛?”
“见见你这个刚正不阿的堂弟嘛。”
“噗……”
苏小萌斜眼看了一下殷时修,“你这高高在上的主,怎么?下凡下上瘾了?还要见我堂弟?”
“那是你的亲戚,见一下不是正常的么?这北京的官场和成都某区县的乡镇能一样么?”
“……”
苏小萌愣了一下,再看向殷时修……
“见一下你堂弟,若真的是个品性不错的人,将来能帮的,咱一定要帮。”
“……”
苏小萌依旧看着殷时修,殷时修握着她的手,
“说你是没心没肺的主,其实比谁都有心。你为你堂弟向我开这个口,没开错……人不能忘本。”
苏小萌微微偏着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她心里头的想法,有着怎样的心思,带着什么样的初衷,他都明白。
“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固然是不好,但……如果家里亲戚该帮的,能帮的都不帮,那就是忘本了。”
“一人得道……你是说,我嫁给你是得了道?”
苏小萌这眉头一扬,眼神里充斥着一丝凌厉杀气问道。
“咳咳……不敢不敢。”
殷时修忙摆手,
“措辞不当,措辞不当。”
“这还差不多。”
苏小萌嘀咕着,洋洋得意的看着窗外。
夫妻俩旁若无人的对话,听进了司机耳朵里,就是开着车都忍不住笑出来。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殷氏集团总裁和那个在媒体公众跟前寸步不让的威严女总裁,私下里和平常小夫妻并无两样,拌着嘴,逗着乐,充满着甜蜜。
不对……
也许这大马路上,手牵着手走在一块儿的十对平常夫妻里,也不见得有两对能像殷时修和苏小萌这般的甜蜜。
车子去安和医院绕了一圈,拿了药后便往家里开。
这一进门,就听到屋子里孩子的嬉闹声。
再一细听,双双似乎是在教人学英语……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马星昶后,苏小萌便有了答案。
显然马思远同学来了。
“马市长?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苏小萌推着殷时修进来,惊讶道。
马星昶起身,和殷时修夫妇礼貌打招呼,正要开口解释,那边白思弦端了点水果过来,主动道,
“接双儿煌儿的时候碰着小马,双儿非要拽着思远回家,说是要教思远念英语……索性我就请马市长来家里吃晚饭了。”
“双儿教马思远念英语……”
苏小萌咀嚼着这几个字都觉得亚历山大, 循着侧厅里传来的声音望过去。
双儿盘腿坐在地垫上,手上捧着本英文画册,马思远就坐在她边上,很是认真的样子。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
几天没见面的老爸回来了,双双都不瞄一眼。
煌太子本来是在厨房里头,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吃,听到门开就跑了出来,见苏小萌和殷时修回来,立刻就迎了上去,把手里头的西瓜皮往殷时修嘴里塞。
殷时修被塞的有点懵,
“煌儿,怎么吃西瓜皮?”
“外婆说可以吃啊。”
煌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
白思弦见状也就解释了一下,
“煌煌饿了,进厨房就开始到处坑东西,下午从市场里买了个西瓜,皮特厚。扔了可惜,就想着晚上炒个西瓜皮。”
煌太子两只小手一手攥着一块已经削了外头那层绿皮的西瓜皮,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白思弦这边解释着,小家伙那头就往嘴里塞着,吃的是津津有味。
要说炒西瓜皮,那也是一道菜,不过也就是农村里头有时会用来做成一道菜。
殷时修还真没吃过炒西瓜皮……
听白思弦这么一说,一脸的讶异,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以至于这一时间表情显得还蛮尴尬的。
苏小萌在一旁看着,不由得闷笑出声,小声道,
“没吃过呀?”
“……没。”
“煌儿,给爸爸吃两口尝尝。”
“咳咳……算,算了吧?”
“自个儿亲儿子,客气啥,煌儿?”
“哦!”
煌太子应道,忙把西瓜皮递到殷时修嘴边……
就是这西瓜皮无害,能吃,可被煌太子这么握着,握的汁水乱滴,一手都是……
递到他嘴边的还是被稚齿啃得都没了形状的西瓜皮……
这就有点难张嘴了。
“嫌弃你儿子啊?”
苏小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出殷时修这面上的尴尬和不情愿,赶紧一句话把他推上去。
煌太子一听苏小萌这话,下一秒看向殷时修的表情就变了……
爸爸, 嫌弃我?
殷时修哪里经得住儿子这样的眼神,张口就咬了一口西瓜皮。
这滋味真的是……
煌太子忙笑了,
“爸爸,好不好吃?”
“还行……”
实在说不出违心的“好吃”二字。
“少吃点儿,一会儿还要吃饭的。”
殷时修对煌太子道。
煌太子连忙应了声,“哦!”
下一秒,小家伙就盯着自个儿手上这不大不小的一块西瓜皮盯了会儿。
知子莫若父,殷时修顿时就察觉到不妙。
果然,煌太子把手上的西瓜皮往殷时修嘴边一递,
“爸爸,我不吃了,一会儿吃饭饭,这个给你吃。”
“……”
苏小萌在一旁笑的肚子都要抽筋了。
殷时修苍白着一张脸,一心只想回医院对着肖安和那台旧电视。
“好了好了,生吃的确是没什么味道,一会儿我切点肉丝,辣炒一番,保证你们能下好几碗饭。”
白思弦笑道,主动把煌太子手上的那块西瓜皮给接了过来。
看了殷时修一眼,
“到时候还看你嫌弃不!”
“妈,我没嫌弃……”
“别违心啊。”
白思弦叮嘱道,而后领着煌太子去洗手。
马星昶坐在沙发上看着,面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苏小萌推着殷时修过去,
“你们聊,我回屋换身衣服。”
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卧室。
“让马市长见笑了。”
“没有,你家很温馨,很有人情味。”
马星昶这说的是心里话。
“马市长的小公子这么乖巧,您的夫人应该也很喜欢吧?家里应该也很热闹吧?”
马星昶只是露出一个很场面的浅笑,并未打算谈自己的家事,
“话说殷先生今天可真的是在股市收盘前投了颗炸弹下来。炸的让人措手不及啊。”
“是么?我还以为这颗炸弹是大家意料之中的呢。”
“意料之中,但谁也没想到您这般雷厉风行。”
“如果谁都做好了准备,再把炸弹扔下来,你说,那这炸弹还能炸到谁?炸弹的意义又在哪儿?”
马星昶点头,
“说的也是。”
“倒是马市长对于之前我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
“哦?”
“政aa府方面殷先生不用太担心,我相信殷氏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让首都的经济格局崩盘。”
“那是自然。”
“殷氏收购容氏,政aa府方面不会为难。”
“马市长是有远见的人。”
马星昶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殷时修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人,就这么两句话,似乎并不值得马星昶专门来这一趟,他不吭声,不代表殷时修看不出。
“我听说马市长最近到各个区县进行暗访,了解民情,近来应该很是忙碌辛苦吧?”
“身居高位,不辛苦是不可能的吧?就像殷先生,身为殷氏集团总裁,不辛苦么?看守所,企业大楼的来回跑……”
殷时修蓦地轻笑,
“不会吧……马市长这话里有话,怎么?有人跑到您跟前吹风了?”
“不管是不是有人到我耳边吹风,殷先生您的确是常常往看守所跑,不假吧?”
“假。”
殷时修目光转向马星昶,定定道。
“……”
“回国后,我去了趟派出所,见了一下武荣,之后,去派出所见了一次容靖。这个频率算的上常常?”
一时间,鹰眸眸光森然,竟是带着些不悦的味道。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马星昶忙道,
“殷先生不要误会,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没有质问么?”
殷时修轻哼,
“让殷某猜猜,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让马市长对殷某的两桩案子感兴趣……”
马星昶眸光沉下。
“殷时青政委书记?”
马星昶没有予以否认,只是淡淡道,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实在不是我能插手的了的,只是殷政委任职中央,他的提点,市司法局不会不在意。”
“……”
“殷政委并未在我跟前吹风,我只是偶然间听旁人说起关于殷时修殷总的这两个案子。”
“想必马市长来之前对这案情已经有所了解,您有什么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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