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护,赫查哈契与哈格尔两位万夫长战死了。”
就当羯角骑兵的主将博西勒正率军攻打楚军的本阵时,有几骑斥候送来了这个噩耗。
在听到这个噩耗后,博西勒张着嘴,半响没说出话来。
要知道,那两位万夫长,皆是跟随了十年的老部下,尽管彼此最初并非是一个部落出身,但十年的相处,却完可以抵消这部分导致的疏远,甚至愈发亲密。
“他二人……怎么死的?”博西勒沉着脸问道。
“赫查哈契,是被城南的楚军设计,孤身深入敌军,无法突围被杀;而哈格尔,则是在东郊,疑似被楚军将领项娈所杀……”那名骑兵解释道。
听闻此言,博西勒扭头看了一眼昌邑城的东郊,不过,并非看到那边的羯角骑兵有什么溃败的迹象。
这跟羯族人的习俗有关,羯族人套用类似狼群的作战方式,他们的指令非常简单,比如说杀光对方、击溃对方、击败对方等等,在这个指令的基础上,羯角骑兵们便在各自万夫长、千夫长的率领下与敌军厮杀。
每一名万夫长、千夫长,就好比是狼群中的头领狼群中在头领死亡之后,就会立刻选出新的头领,而羯角骑兵亦是如此,万夫长战死之后,则由最为勇武的千夫长接管指挥。
这听上去似乎跟中原军队在战争期间的将职升迁颇为相似,不过事实上却有很大的不同,就比如说,好斗好狠的羯族人,他们对战死并不是很抗拒与其病逝在床榻上,他们宁可选择战死沙场,死在有价值的对手手中。
反正他们认为,他们死后的灵魂,会受到高原天神的庇护。
或许有人会觉得,既然羯族战士如此悍不畏死,为何当初却臣服了魏国呢?
其中原因,很大程度上在于赵润当年征讨三川郡时所使用的猛火油,也就是石油。
因点燃石油而烧起来的大火,就连天降暴雨也无法熄灭,这给三川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误以为魏国有火神庇护,且这位神祗的神力,强大到连用降雨的方式来拯救他们的高原天神都不能匹敌,是故,族、羝族、羯族纷纷臣服了魏国。
再等到后来,魏国朝廷的礼部,为了加强朝廷对三川郡的控制,不遗余力向三川郡灌输类似天授君权的思想,这让许多三川人都为之‘恍然大悟’:原来魏王乃是上天之子,我们这些凡人如何斗得过天之子?
既然明知无法战胜,又不希望自己部落因为‘逆天而行’而灭亡,于是,三川人、包括羯族人,陆陆续续臣服了魏国,或者说,臣服了那位让他们又敬又畏的上天之子,魏王赵润。
但是此刻面对楚国的军队,情况却大为不同。
虽然楚国的军队是羯角骑兵的十几倍,但这些羯族战士并不认为对方是不可战胜的除非这帮楚人身背后也站着一位神力强大的神祗,且彰显非凡的力量,让他们亲眼看到类似天水无法熄灭火势的奇迹。
不然,羯角骑兵无所畏惧,万夫长战死,就由千夫长顶上;千夫长战死,就由百夫长顶上,直到取得胜利。
正因为如此,尽管赫查哈契与哈格尔两位万夫长战死,但昌邑城南与城东两个方向的城郊,羯角骑兵们并未因此而溃败当然,在士气上受到负面影响,这是在所难免的。
楚将项娈……么?
因为只知道一个敌将的名字,博西勒暗暗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以待他日为两名部下报仇。
而眼下,他却顾不得这一些,因为他正在指挥麾下骑兵进攻楚军的本阵,也就是楚水君所在的本阵。
不得不说,楚水君麾下的军队,跟吴起的东瓯军、项娈的昭关军,的确不可相提并论,这不,面对博西勒两万左右羯角骑兵的骚扰、突袭,驻扎有二十几万楚**队的楚国本阵,竟呈现出疲于应付的局面应战能力还不如仅仅数万人的东瓯军或者昭关军。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楚水君麾下的军队中,虽然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但其中却充斥着大量的粮募兵,在面对羯角骑兵这种凶悍的骑兵时,哪怕十几万粮募兵,都不如区区一万沉着勇悍的精锐好使。
这不,楚水君就遇到了这方面的麻烦:被羯角骑兵几番突击,导致粮募兵军心涣散,毫无章法地移动,非但没能有效地限制羯角骑兵的突围,反而屡屡阻挡在己方正军的前进道路上,害得那些楚国正军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
这让楚水君的面色很不好看。
虽然对于拥有几十万兵力的楚军而言,似羯角骑兵的突袭,充其量也只能在他们身上咬下几块肉,并不能严重伤及根本,可是看着这些异族骑兵来去自如,心中难免也是懊恼。
只可惜,就算再懊恼,楚水君暂时也毫无办法。
罢了,就叫这些阴戎骑兵再猖狂片刻,待我军攻陷昌邑,再来收拾他们!
楚水君恨恨地想到。
不得不说,项娈、吴起二人并没有使他失望。
待等到黄昏前后时,项娈麾下的昭关军,就已攻占了东城的城墙,且顺势控制了城门。
历来的攻城战,一旦城门被敌军攻破,就基本上判定了防守方的战败,鲜有能扭转战况的。
尤其是在兵力远远不如攻城方的情况下。
显然,昌邑城也无法成为罕见的个例,在得知楚**队攻克了东城门后,似安陵王赵等魏国王贵,便心生了撤退的想法。
不可否认,他们也希望能守住昌邑,但倘若事不可违,他们也不会选择与城池共存亡他们乃是魏国的赵氏王贵,这个国家还没有到必须由他们做出牺牲的地步。
这里又不是大梁,更不是雒阳,它只是宋郡的一座城池而已,跟他魏国此前放弃的十几座宋郡东部城池,并没有什么区别。
“成陵王,请您慎重抉择啊。”
在得知成陵王赵等人要撤退时,抚宋特使崔咏拉着前者恳求。
不是说能坚守十日的么?这才是首日啊!
仿佛是猜到了崔咏的心思,成陵王赵颇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也没想到,楚国联军中居然还有那等精锐……崔大人,不是本王驳你的面子,只是眼下城门已被楚军攻破,我军又并非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可能?与其在这里白白消耗兵力,还不如后撤,撤到定陶,重整旗鼓……”
崔咏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他在昌邑居住了许多年,对这座城池已经城内的百姓早已有了感情,实在是不忍抛弃。
见此,成陵王赵劝道:“崔大人,以大局为重啊。”
最终,崔咏还是被成陵王赵给说服了,黯然地决定放弃昌邑。
一时间,魏军从昌邑城的西城门撤退,包括县令简等本地官员、望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见机不对跟随迁移的百姓。
羯角骑兵很快就得知了魏军弃守昌邑的消息,亦放弃了与楚**队纠缠,在督护博西勒的指挥下,保护着这些人徐徐从昌邑撤离,撤向定陶。
这场昌邑之战,堪称这场伐魏战争爆发至今,发生于宋郡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
在这场攻城战中,楚军出动兵力超过四十万,战亡人数超过三万人,伤者数万,其中约三成乃是正军。
而魏国一方,损失兵力则在两万左右,其中,羯角骑兵损失六千余,两名万夫长战死。
值得一提的是,楚**队高达十万的伤亡,有一半是羯角骑兵造成。
七月十二日,楚国将领季武、桓虎,分别率领曲阜军、薛城军(原睢阳军)抵达昌邑。
十三日,楚国将领项娈率军南下,协助寿陵君景云攻打睢阳。
睢阳魏军兵少将寡,难以抵挡,不得已选择撤退,向西退入商水郡,与商水军合兵。
十四日至十八日,楚寿陵君景舍与楚将项娈合兵,攻打攻陷信陵、襄陵,逼近雍丘,逼近大梁。
而与此同时,楚国将领项末、齐国将领田耽,分别率领军队赶上楚水君的主力,楚、齐、鲁越四**队终于在宋郡定陶汇合,组建了四国联军。
七月二十日,定陶县在苦苦防守了三日后,终于被攻破,成陵王赵等人被迫撤向梁郡。
截止七月末,楚寿陵君景云占据承匡、襄陵,切断了商水郡与梁郡的联系,写信知会平舆君熊琥,准备对商水郡展开前后夹击。
而楚将项娈,则率领军队回归楚水军的主力。
八月初,楚水君麾下四国联军,在几乎攻陷了半个颍水郡的情况下,进逼大梁。
大梁这座魏国旧日的都城,已岌岌可危。
八月初二,宋郡战场上魏军接连战败的噩耗,仿佛十二月的飞雪,纷纷送抵雒阳。
雒阳朝廷对此亦极为震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四国联军的攻势居然如此凶猛。
就在朝廷诸臣在朝会中,为主动出兵救援大梁还是固守成皋关、守卫新都雒阳两者争论不休时,魏王赵润坐在王位上,面沉似水地看着手中那几份战报。
他魏国,仿佛一下子就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