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冯见雄最终结束发言、觉得口渴喝茶的时候。
丁理慧作为受众,咂摸着对方的言语措辞,脑海中居然已经生出了一个奇妙的联想。
她想起了中学时看过的一部周星驰的电影《千王之王》。
那里面,周星驰扮演的主角“千王之王黄师虎”在生日宴上出场的时候,面对数百嘉宾,就靠几句这样的台词:
“今天其实不是我生日,是我老豆的忌日,是我老婆搞错了,所以大家不用这么开心。”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伤心,因为基本上我老豆系个扑街仔,他打劫杀人**无所不为。他的死我认为是社会之福。”
“不过,我老豆实在很疼我,他打劫只是因为我想买个玩具车、他杀人只是因为对方说我不够帅、他**只是因为我说我想有个妹妹……”
然后,就把数百嘉宾的喜怒哀乐,操纵于股掌之间。
想让人笑就笑,想让人哭就哭。
哭完笑笑完哭,往复三轮都撑得住局面。
丁理慧当然知道,周星驰的电影只是夸张搞笑,事实上不可能做到。
但是冯见雄却是实实在在靠真本事做到了。
当初,两年前校台选拔时,冯见雄在顾教授面前和付成才交换立场辩论。他站正方就是正方赢,对方一败涂地后交换立场让他再站反方,那就妥妥轮到反方赢。
真理在哪一方根本不重要,上帝在哪一方也不重要。
只要冯见雄站在哪一方,上帝就站在哪一方,哪一方就会赢。
今夜,或者说今晨的这番舌战,情况何其相似。
冯见雄想让听众觉得“情况太紧急、赶紧上车没时间解释了”,听众就会真的觉得好危急、时不我待。
可是上贼车之后,冯见雄想让你有信心,别焦虑,他又能轻松做到。
这种口才,已经比周星驰电影里夸张的艺术处理都牛逼了。
但偏偏这不是艺术处理,是实打实的生活。
他说的每一番言论,都是实打实的真的有道理
让你哭就哭、让你笑就笑,一点反抗的脾气都没有。
这口才就很可怕了,简直就是生死人肉白骨。
丁理慧不寒而栗。
马和纱五体投地。
相比于丁理慧的阅历细腻,马和纱的脑中此时此刻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
“这么可怕的口才,估计想把项目吹得多牛逼、拉多强的投资人,都能拉来钱吧?要是去做传销,或者开成功学的课,肯定入坑者千千万……
这样的口才,要是拿来甜言蜜语骗女生的感情……天呐!就算同时吊住100个女朋友,让她们相信他真爱的那一个就是她、其余都是逢场作戏另有苦衷,恐怕都做得到吧!
幸好冯学长没有想到来欺骗我的感情,不然我这么笨,肯定早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冯学长真是一个好人,人要有感恩之心,以后我要无条件信任他,感激他的不骗之恩。”
……
“居然天都快亮了?就这么聊了一通宵。”
喝完茶,冯见雄觉得困意上涌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已经五点多了。
这番促膝长谈,居然就花了整整一夜。
他本来完全没打算留在这儿,而是想聊完之后再另找住宿的,如今倒是省了。
“那慧姐你快趁机睡一会儿吧,午饭的时候有机会补点觉,不然没状态的话,陈导说不定会对你有意见。”冯见雄略带歉意地说。
丁理慧一边在客房的柜子里拿了几碗泡面,用热水冲了,一边说:“我倒头就着的,你们自便吧。定的几点的飞机呢。”
冯见雄来之前,是订了返程机票的,也给马和纱买了。他有些用脑过度,想了想才回忆起来:“上午九点半多。”
丁理慧细心地说:“那你跟纱纱也靠一会儿吧,到了飞机上继续睡——你应该是头等舱吧?头等舱宽敞些,椅背能放得低,躺着舒服。”
马和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殷勤地说:“学长,你要睡我的床么?我反正闲人一个,下午回校还能接着睡呢。你日理万机,可比我重要多了。”
冯见雄和蔼地拒绝了:“说什么呢,一个人睡觉的权利还能分三六九等不成?我沙发上靠俩小时就行了。”
几个人把丁理慧冲的泡面吃了,然后各自歇息。
丁理慧大模大样脱衣上床睡,冯见雄和马和纱分别在沙发和床上和衣而卧。
冯见雄没有被子,马和纱就给他拿了两条洗手间里没用过的干浴巾盖着。
北方的冬天有集**暖,所以酒店屋里并不太冷,甚至比南方不开暖空调的还热些。
只眯了两个多小时,闹钟一响,冯见雄花了几分钟醒醒神,洗把脸,就带着马和纱打车出门去机场了。
本来他还觉得女生出门会比较慢,收拾打扮会很费事儿。没想到马和纱倒是清醒得很快,闹钟一响立刻秒起。
冯见雄根本不知道,那张床让给马和纱根本就是白瞎。
因为妹子精神又紧张又亢奋又激动,一会儿怕冯见雄禽兽一会儿又怕他禽兽不如,所以完全就没睡着,白眯了俩小时。
真上了出租车,颠簸着去机场,马和纱到了人多的场合,内心那股复杂的情绪一泄,反而迷迷糊糊起来。
“十七八岁的人,精力这么差?好歹还睡了俩小时。要是徐明那渣,网吧包个夜回来还跟没事人似的。唉,缺乏锻炼呐。”
冯见雄在内心腹诽吐槽了一句马和纱的身体素质,不过出门在外,又是因为他的生意拐带出来的妹子,他也不好不帮衬。
好几次马和纱恍恍惚惚要软倒,他只能勉为其难略微撑住妹子的肩膀,或者扶着她的腰走。妹子也不介意,显然是对他很放心,知道他不会起色心。
一路送上飞机,坐进头等舱,马和纱才总算可以好好放松精神睡一觉。
“摁这个扭,把靠背往后放,可以放到150度都没问题,要飞三个多小时,你好好睡一觉好了。诶,我说过会儿摁,现在先别摁,起飞的时候不许人平躺着的。”
冯见雄亲切地指点妹子如何操作座椅躺下。马和纱虽然坐过飞机,却从来都是经济舱,没有坐过头等舱。两种舱位的椅子是不一样的,所以她还真没操作过,有些怯怯的。
“谢谢。”把椅子调到舒服的角度,马和纱甜甜地对冯见雄嫣然一笑,腼腆地说,“虽然你是为了和慧姐聊正事儿才飞过来的,不过毕竟是你亲自送我回校,我还是该谢你。”
冯见雄显然并不在乎这种感谢:“应该的,你毕竟也算是为我做事,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的。接触多了你就明白了,既然校友一场,凡是有缘跟着我一起干的,能力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守口如瓶。只要嘴严实,别听到点有用的干货就自以为是,能力可以给机会慢慢培养。”
“我绝对不会泄密的!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你就算把所有东西都教我,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单干。”马和纱连忙表态,似乎唯恐学长不相信自己的愚笨无能、没有单飞的能力,“那……以后这部纪录片拍完了,我还有机会做些什么么?”
“机会多得是。”
……
冯见雄一大早和马和纱打车离开的时候,当然没有被人撞见——巧合发生一次,那还是偶然,发生两次,就不正常了。
昨夜,卫士郎在抓拍到八卦照片之后,也想过花点精力蹲一蹲,看看能不能挖出点更猛的料来,万一将来当事人红了还能多卖点钱。
不过,当事人红不红还是未知的,要他投入太多精力,他还是舍不得的。
把自己房间的们虚掩着留条缝,听了个把小时,确认期间有丁理慧回去过,然后就再也没人出来,卫士郎就懒得盯了。
反正么,在传媒界和娱乐圈,进屋半小时没出来,就已经够定性为恶劣事件了,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至于留两个小时还是留包夜,差距已经不大。反正除非当事人将来用“深夜聊剧本”这个借口搪塞,否则肯定都是混不过去的。
第二天,丁理慧就正常上工了。
“小丁,你今天状态怎么回事,声音都哑了,这个效果让我怎么合?你生病了,还是没休息好?”
仅仅拍了几段,陈导就对她的状态不太满意,在休息的间歇吐槽了她几句。
还是看在她是投资人派来的份上,才没说更多重话。
丁理慧有苦说不出,只能搪塞:“我……也是刚到LZ,有些水土不服吧,抱歉。陈导你也知道的,我是南方人……”
“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西疆都去过,也没水土不服,都回到LZ了,反而开始不舒服。算了,你这个状态来了也没用,准你一天假,尽快调整好!”
“连嗓子都哑了,昨晚得叫得多狠?啧啧,那么好听的声音,叫床叫一夜,那男人真特么值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吹箫吹多了吹哑的?”
传媒圈和娱乐圈的人情百态是如出一辙的,见不得别人好,羡慕嫉妒恨的人,到哪里都是一种节奏。
丁理慧的失态,自然会被恶意揣测之人无限脑补。
如果她不红,一切也就罢了。但如果她红了,这颗定时炸弹迟早要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