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冤家路窄更糟心的情况,是双方狭路相逢,你孤身一人对方人多势众,然后,你已经走过街道拐角这会连掉头都来不及。
就象此时此刻的我。
和这伙海贼迎面相向的结果,是双方擦肩而过之后,不出所料的被拦下。
迷彩t恤黑长裤的一票横肉脸当中分出三个人手,两个一左一右把我堵在…嗯~冷清的巷子半中间,背贴墙壁站着,类似碰到警察苏苏临检那样,剩下一个负责盘问,嗯~理由很正当:
再过不久就要开始宵禁,所有国民们都老老实实回家呆着的情况下,这时候还在外边游荡的我显然就是个可疑分子,需要彻底盘问清楚,以策安全。
↑↑↑要不是事先知道他们是一伙大海贼团,这种情况下我还真要被质问得错以为,自己真是鬼鬼祟祟打算干点什么破坏这个国家和平安定的事,囧。
海贼说话的口气居然比海军还正义凛然,也是醉了好么。
…………
对于此时堵在面前这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家伙,接二连三的发问,我表示不置一词————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姓名,来历,家住哪里,为什么宵禁之前还在外边游荡…让我怎么回答?说实话吗?开玩笑。
没有炮制出一个难以揭穿的谎言之前,个人深深觉得,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妥当,就算不能蒙混过关,也让我拖延点时间好好盘算盘算撒~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哈~
转念一想,又酝酿了下情绪,接着我就小心翼翼的盯了站在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海贼一眼,之后飞快的垂低了视线,把脸微微偏开几度,以缄默的态度面对一切。
就象当年在马林弗德那会,我家熊孩子还小的时候,三更半夜带着她在岛上游荡,极偶然的情况下会被巡夜的海军警卫部队撞个正着,那时的表现————
像个标准的良家妇女,一点点小畏惧,一点点小不忿…畏惧是因为面对手持武器的男人,不忿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做太出格的事,即使违背宵禁法令,也仅仅是有原因的…
这样。
无害,懦弱。
带着欺骗性质的假相。
马林弗德某些特殊时期同样是有宵禁的,海军高层大人物们出于对时局掌控而施行的政令手段,对如我这般小市民的影响,体现在夜晚出行受限。
可是,恰是这点对我至关重要,娜娜,我家熊孩子,她天生的资质导致她的成长比其他任何一个孩子都艰难坎坷。
她[听]得见,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她的异常资质,我原本不是那么细心的人,奇怪的是…或许母亲和孩子之间真的有天生的感应吧?
彼时大海贼时代开端导致的动荡环境,让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彻夜啼哭,比任何人都敏锐,对善意和恶意,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即使带着她逃到马林弗德,全世界最安稳的岛屿,我的娜娜也还是没能平静。
我尝试过无数种方法,磕磕碰碰摸索着,试图让我的孩子安安稳稳,只要她能平安长大,无论是什么手段我都会用,违背宵禁的法令而已,那不值一提。
春华秋实,日升月落,众生百相————马林弗德岛上演绎的悲欢离合,共生的光明与黑暗,我带着她静静的旁观,岛岛果实是大地本身,自然能让她看到真正的‘世界’。
人类最大的恐惧,根源是出自‘未知’,懂得了世界,聆听万物之音也就是比较敏感而已。
我从来不是好女人,只是…既然成为母亲,保护孩子平平安安长大,是我必须负起的责任。
我也不懂得什么是循规蹈矩,成为安娜之前,早已经养成的性格,小细节会随着环境改变,骨子里的真实却还是本性难移。
偏题了。
总之,那些年在马林弗德,夜游时难免碰上海军警备部队,不过,这个世界强权下的规则法规…属于平民的,偶尔小小的叛逆越界,相信对握有武力的执法者们来说,蝼蚁的反抗可笑至极。
…………
我知道的,在男人占据着绝对控制权的特定环境下,柔弱的年轻女人总会有某种微妙优势,我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美艳妖娆的长相,可总算是女人,还娃娃脸…
当然,我更知道,这里比不得马林弗德,德雷斯罗萨处于海贼的统治之下,比起马林弗德海军们的纪律严明,海贼的节操肯定糟糕得很…沉默反抗更可能受到暴/力对待。
只不过————我没觉得这三个把人围堵起来盘问的海贼团成员会对普通女人怀有悲悯心态,有希望解决我的困境的是另外那位,这伙人当中显然是领导者的那位…
唐吉诃德海贼团方块军干部,赛尼奥尔.皮克。
虽然着装扮相犹如变/态,不过,海列车上餐车车厢遇见那次,对于莉莉妮特熊气十足的发言,他的表现倒是颇有绅士风度,像个会对弱者手下留情的人,即使他是海贼。
尤其是,还有被鱼人少年说过,我与某位女士相像的前提条件。
…………
————果然。
盘问现场在我的一言不发中陷入某种胶着,这个海贼小头目连声喝问结果始终没得到回应之后,他的情绪似乎有点暴躁起来,连带再次开口的语气都沾染了几丝戾气。
说话间人还逼上前一步,握在手里的枪跟着抬高几分,依稀仿佛很有点要把黑洞洞的枪/口戳在我脑门心上的样子。
开口制止这种行为的是赛尼奥尔.皮克。
大概因为叼着个奶嘴的缘故,说话声含含糊糊,喝止了下属似是打算动粗的意图,之后他从不远处慢腾腾的返身折回。
他原先…撞个正着之后,双方打过照面,当时他倒是表现得很正常,目不斜视擦肩而过————嗯~我避让到街边几乎贴上墙壁,海贼一伙大摇大摆从眼前走过去————然后,没等我松口气,落后的三个海贼就围上来开始各种盘问————再然后,一伙人的头子,塞尼奥尔.皮克还是被他那四个红粉佳丽簇拥着,走出一小段距离才停下来,站在那疑似旁观。
这会,这位奶嘴墨镜男先生重新走回来,嗯~把四个娇俏美人儿丢在原地,他自己很有点拯救受困民众于水生火热的气势走近了,先呵斥他的手下,等三个海贼退到一边,之后,他停在离我一米开外的位置,然后一言不发。
↑↑↑他的反应倒是和预料的没有多大出入,据(罗纳德少校)说,这位是记录中少有的不曾伤害过平民的海贼,海军情报部队调查显示,行事作风也偏刚直,勉强算得上有底线。
就是————现在堵着人不说话又没打算挪开放人走,是想怎样?
隔了好一会,我忍不住看了这帮海贼几眼,然后继续把目光落在地上,心想着该怎么应付这位赛尼奥尔先生,这种问题。
毕竟双方还有段旧怨未了,水之都群岛交易会那时候我嚣张得很,结果现在孤身落到唐吉诃德家族的地盘上…真真是六月债还得快。
回想下彼时暴躁起来的恶言相向,接下来,这位方块军干部就算做点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
还有一点叫人颇为不解…方才双方打照面时,原本该认出我的,这位奶嘴墨镜男先生居然没有太特殊的表情,比起那日雨夜莫名其妙的搭讪外加见鬼似的惨白着脸…
呃~莫不是掩饰得好?
…………
沉默就这样蔓延开来,打从这位赛尼奥尔先生往面前一杵,那三个堵着我盘问的海贼就退开回到他们的大队伍里边去,于是,这会…我背靠着街边墙壁,面前一米左右距离站着个装束疑似变/态的海贼头子还一言不发…
我也不想说话,就是有点囧。
那什么,这人踩着黑亮皮鞋看就是上等货色,然而扮相却是胖次奶嘴围兜什么的,于是乎…毛腿…很不幸,从我这个视角高度瞄一眼,就见脚上穿着高级皮鞋的一双毛腿啊~
如此炯炯有神的让画面屏息以待的我,脑洞忽然拐进某条诡异的羊肠小道————总觉得,呃~依稀仿佛有点那种被堵在小巷子里边调戏的错觉,囧。
好吧好吧~最近我的脑洞开得越发不着调了。
…………
接下来又等了会,这位赛尼奥尔先生总算有了点反应————我半低着头看地上,这时候视野里杵着的那双黑亮皮鞋稍稍往前挪动了几公分,只是步伐迈开一点点又立刻退回原位,像是…面对极度危险的东西导致他犹豫不定那样。
可还是没有开口说点什么。
他的行为配合着装束打扮,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而现场似乎也被他莫名的行为闹得有点儿卡壳。
不仅是我无言以对,就连一旁他那票手下,外加站在更远些地方观望的几个年轻姑娘,都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凌空投来的视线各种诡异。
随着时间过去,现在那群海贼当中更是出现了很小声很小声的交谈,听不清楚那些窃窃私语的内容,不过很明显,那些闪闪烁烁的打量,合着耳语,散发出一种八卦的味道。
最后,打碎这种莫名尴尬气氛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太阳落山开始天气就跟着出现变化,晴空万里随着日光收敛消失无踪,就如同被岛上日落后再无人迹的现象影响了似的,大片大片厚厚的云层被渐起的风从远处海面上卷着覆盖岛屿上空,干燥的空气慢慢堆积水汽。
等到街上没了人,天色也跟着阴暗昏沉。
此时更是一阵急雨倾盆落下。
原本,我离开广场中心水池一方面也是因为天气变坏,谁知道还是被耽搁了没能躲开。
黄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砸下来,扑了人劈头盖脸,不及防被浇成个落汤鸡的我,默默的在心里暴躁了一把,同时深深觉得,眼前这画面的既视感真是强烈到令人无法忽略。
就象,那一夜的雨。
…………
夏日傍晚的豪雨如同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容易去得快。
短短一会就云收雨歇,浓密的云层被风吹散开,昏沉的天光重新变得亮起来。
我从里湿到了外,背靠着潮湿冰冷的街边石墙,目光抬高几分,看向面前同样显得狼狈的这位拦路者,唐吉诃德家族方块军干部,赛尼奥尔.皮克。
这会真真是没了耐心,不过还是保持着习惯————越是生气,笑得越灿烂。
抬起的视线对上了赛尼奥尔.皮克,疑似变/态的男人藏在深色墨镜镜片后边的眼睛,眼神看不分明,只是目光错也不错,叫人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短暂的静默过后,“都被雨淋透了,你看起来还很高兴?”一句无端端叫我觉得耳熟的话,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我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又在瞬间猛地打了个冷战————他说得没头没尾却叫我耳熟的话,不正是那夜搭讪的开端吗?
而,刚刚,几乎下意识要冲口而出的回答,‘因为不讨厌啊~雨。’,也正是当时我的回答————可是,此时的场景是旧事重演…
那个雨夜遇见时,他搭讪,我回答,之后,这人陷入梦魇似的恍惚,以及犹如见鬼那般捂着胸口一副心脏病即将发作的样子…
现在回过神来,我怎么可能按照心里所想的那样回答嘛!又不是对暗号!
我不过打着‘因为长相仿佛进而干点不好说的事’的主意啊~现在这样陷进悬疑恐怖鬼故事情节的发展是要闹怎样啊!这当中,哪里不对?
…………
只是没等我想明白究竟不对劲在哪里,一瞬间拂过鼻端的凉风里捎带了些金属气息,是长时间呆在阴暗空间里铁皮质地生了锈的味道。
对于近段时间一直看顾某位海军大将的我来说,风拂过时捎带来的气息哪怕极细微,也能马上发现。
这是…丢下我跑去找内瞎子叙旧的赤犬大将又回来了?
我一时很呃~高兴,毕竟被一票横肉脸堵住了嘛~而且领头的还是个不知打什么主意的家伙…这时候,赤犬大将回来,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猛地推开堵在跟前的障碍物,我撒腿就往风刮过来的方向跑,一边提气,大声喊出了不久前随意取的名字,“吉姆雷特——”
那个方向是街心广场喷水池,就隔了半条带着拐角的街,我这边拔高了嗓子大喊,就算赤犬大将没反应过来那是他的新名字,大概也能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不对劲的吧?
这边情况危急啊喂!立刻马上来救命啊啊啊!
许是我的举动太出乎意料?被推开的障碍物愣了下毫无防备的后退几步,他那些手下也没反应,守在附近的一票迷彩t恤男有些呆滞,于是,趁着这点空档,我已经从他们边上窜过去,接着迎面是那四个娇俏的小美人…
嗯~看见我,她们就露出受到严重惊吓的表情,哆嗦着象小动物抱团那样抱在一起。
双方越来越靠近的这点间隙里,小美人们惊恐的盯着我…惨白着小脸,就象在看正朝着她们奔过去的变/态杀人狂…
呃~
顷刻间脑后风声袭来,其中一个小美人的眼神定定的看向我————背后,紧接着,她象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一时瞪圆了眼睛失声惊呼,“塞尼奥尔大人!”
呃?!我只觉得腰间一紧,接着视线里的小美人们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不对!是我的视线忽然变高了啊!
后边一道粗壮的胳膊拦在我的腰上,带着我一起飞升了喂!
裹着水汽的潮湿,贴着布料透了过来,还有体温…耳边,传来了那个海贼的声音:
“他在哪?吉姆雷特在哪?”
我:…………哈?!
…………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脑子有点卡壳,以至于呆呆的盯着下边连尖叫都忘记。
塞尼奥尔.皮克,这个终于反应过来的海贼从后方赶上前,而他居然不是攻击,是攥着我的腰,把我夹在他胳膊弯里,然后带着游到了围墙上,顺势又跃起跳到半空中…
是的,游。
水泥混凝土建筑的围墙,与跃至半空滞留片刻,之后重新下落以周边建筑物为落点,急速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行进间他的脚下踩落的砖瓦石块一瞬间幻化成泥潭一般的涌动,象是涉水。
这男人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我知道,希克斯大街六号建筑物里双方冲突时,我见过他发动能力,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这会作为被携带的行李…近距离目睹能力造就的‘泳池’效果,感觉很古怪。
另外就是,他的能力似乎不能够真的把别人带进‘水’里一起畅游,能够栖身‘水中’的只有他自己,我已经被从夹带的姿势换成打横抱起…
…………
隔了会,他带着我从那条巷子追到先前的中心广场附近,站在视野最高阔的某幢建筑物屋顶,远远的能看见喷水池,只是,广场上空荡荡的,深红色的铁皮玩具没有在那。
视线一扫而过,之后,又仔仔细细在附近的巷角街口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到底还是没有看见赤犬大将的影子。
我很失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海贼塞尼奥尔先生居然表现得比我更失望,遍寻不着人影之后,他低下头看着我,用极度诡异的语气,焦急的神色,问道,“我们的儿子呢?”
我:…………( ̄△ ̄;)
儿…子…谁?!吉姆雷特吗?被赤犬大将知道的话你死定了喂!
现在我确定了!这海贼,塞尼奥尔.皮克是忽然患上失心疯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