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提议真真是极妙的!
太子在一旁静坐不语,双目微阖,不言不语,众臣忍不住看了秦王好几眼,为他这个提议惊心。
圣人也猛然转身,望着秦王,问道:“把越州、台州、杭州、温州之兵马归拢到水师,以水师总领四州军务?”
秦王道:“正是!因地势之故,此四州之军民,定然熟悉水性,若能归拢到水师,则第一关熟识水性之难便迎刃而解,阿姐只需稍加训练,便能成军。再者,这四州偏安一隅,陆地之上,除非是有人谋反作乱,否则,定然稳如泰山,即便有敌,也当从海上来,而水师建立,便可防住从海上而来之敌!是故,此四州之兵员,在儿看来,可裁撤一半归入水师,再就地募兵,凑足十万之众,震慑海疆,总领四州军务。”
这是个大胆的建议,也是开创先河的建议!
圣人道:“秦王之谏议,事关重大,再议上一议,之后再说。”
“喏。”
秦王应着,旋即道:“儿还有第二个谏议。”
圣人看秦王的眼神很是欣慰,颇有点儿“我儿子真优秀,我好开心”的样子,笑道:“何事?且道来就是。”
“喏。”
秦王躬身道:“父亲,若江南试种新稻种成,则阿姐当有大功。然则此议却是薛朗提出,若事成,论功当有赏。是故,父亲……”
秦王一揖到底,双手高举过头顶,姿态十足的诚恳:“儿知薛朗冲撞父亲,实为无礼,然体恤他出自一片公心,又有引进新稻种之功,恳求父亲饶他一次,赦他流放之罪,还他自由之身。”
圣人神情莫测,看不出喜怒,眼神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太子,见他安之若素的坐着,居然不与秦王一起为薛朗求情……圣人心里默默叹息一声,看向殿内——
李纲、裴矩、裴寂等也躬身道:“臣附议!”
裴矩道:“禀圣人,薛朗其人,做事谨慎细心,在民部任职时,实为臣之左膀右臂,辖下金部、仓部在他改革之下,较之从前进步颇大。以臣一双?老眼观之,薛朗实乃做事之人,虽无雄辩滔滔之才,然为人品行却值得人信任,请圣人酌情,赦免薛朗吧!”
李纲也道:“圣人,薛朗入朝,乃是由老臣举荐,其人其才,为人品行,老夫不说尽数识得,然也是仁人君子,如此品行,如此才干,圣人既已罚过他莽撞无礼,不若怜惜一二,免他流放之刑吧!”
圣人凝目看着殿内跪了一地的人,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有秦王与众卿为他求情,朕便饶他一次,不过,这饶恕也有条件。”
“父亲请说。”
秦王雀跃的问道,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圣人道:“流放之罚虽可免,然怎么免,还需看他做事如何。暂且记着,许他赴台州与平阳团聚,另命他主持新稻种试种一事,若成了,朕便免他流放之罚,若不成……哼,让他这辈子都不用再回长安了!”
“多谢父亲!”
秦王立即谢恩。圣人摆摆手道:“今日吾也乏了,且先散了,关于二郎提议由水师总领四州军务一事,明日再议,退下罢!”
“喏,臣等告退!”
太子、秦王并一众大臣告退,秦王脸上的喜色仍未褪去,高高兴兴地便出宫去了。
这样子,落在圣人眼里,脸上的表情也不禁添了几分笑意,叫住裴寂,两个好基友一起在太液池边走走。
圣人问道:“二郎之提议,玄真以为如何?”
裴寂笑眯眯的道:“圣人心中已有圣裁,何必问臣下!”
圣人仰头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裴寂悄悄觊眼看了圣人一眼,笑道:“说来,这薛朗也是神奇,臣方才私下数了数,自他归化我大唐,红薯、土豆此两物已是惊人,如今再多一新稻种,若能在江南试种成功,想来之后也可在湖广一带推广,怎么这薛朗立功,皆与粮食有关?臣建议,圣人当给他加个丰收之封号才是。”
这打趣的话说的!
圣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裴寂道:“你这老倌儿!不过,经你如此一说,我才发现,还真是如此,叫人不禁想起一事来。”
裴寂凑趣道:“不知臣是否有幸听听?”
圣人笑道:“吾听平阳说过,她那驸马,衣食住行四道,除食之外,皆不太讲究。管家方式粗犷,然对训练厨娘却十分上心,每日里就喜欢变着法子的琢磨吃食,如斯讲究,蔚为奇观。”
裴寂笑眯眯的道:“原来如此。难怪臣听说圣人赐他骊山别墅,他激动之下竟然说要种蘑菇请圣人享用。敢问圣人,吃上驸马的蘑菇无有?”
圣人大笑起来:“冬日吃过,确实鲜美。”
两个好基友一边走一边吐槽薛朗,倒是聊了个尽兴,走着走着,圣人望着太液池的水面,不禁微微出神,静默一阵,道:“玄真,我二人莫若钓鱼吧,钓上鲜鱼,召个鱼脍师进来,我君臣二人享用一顿鱼脍如何。”
裴寂笑道:“多谢圣人恩典,臣却之不恭,便厚颜叨扰圣人一顿也。”
“你呀你!”
两人架起钓竿,就在太液池边钓起鱼来。
说是钓鱼,圣人却有些深思不属,望着水面,目光悠远,也不知在想什么。看圣人神思不属,裴寂朝小黄门看了一眼,小黄门悄悄挪动脚步,靠过去,低声道:“薛驸马曾陪圣人数次于太液池边钓鱼享用鱼脍。”
裴寂懂了,微微颔首,默契十足的陪着圣人钓鱼,假做不知圣人的神思不属。
太液池的好基友聚会且不忙说,太子回东宫后,先前看着还有几分平静的表情,立即黑了下来,独自一人坐在正殿内,不发一语。
没一会儿,齐王来了:“大兄,何故如此?父亲不是还没答应吗?”
太子咬牙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二郎之提议,父亲已然意动,十万!十万水军,若是到了平阳手上……我已不敢想!平阳一贯与二郎交好,对他颇多优待,如此这般……十万大军,叫我如何安睡!”
太子眼神闪烁,神情犹疑不定。齐王眼珠一转,道:“既然大兄有此忧虑,小弟到有一策,或可解大兄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