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显!”
平阳公主直接叫董司马的名字:“薛朗辞去咨议一职,不可再入议事厅一事,本宫可有传下手书?”
董司马面色一变,连忙应道:“回公主,未曾!不过,卑职听闻,薛朗已然向公主递上辞表不说,近些时日也未曾理事,想来已不再是府中咨议也。 ”
“好个听闻,好个想来!好一片赤胆忠心呐!”
听着像赞扬,语气、表情却并不是,平阳公主眼神冷冽的望着董司马,断然道:“着解去董显司马一职,勒令你于三日内收拾好行装,折返长安,等待录用!”
董显大惊:“公主,末将……”
平阳公主举起手掌,直接道:“来人,赶出去!”
“喏!”
左右的侍卫立即上前,一人一边把董司马架出去。平阳公主面色如常,淡然道:“议事开始。”
说罢,眼神向旁边一扫,柳女官立即拿出一份邸报来宣读——
朝廷定下的接任苇泽关守将一职的李弘节已经快到苇泽县城,三天后便到苇泽关。平阳公主特意召集大家告知此事,让各部门都做好交接的准备。
韩进估算一下时间,道:“还有五天便是冬狩,当如何安排子?请殿下示下。”
平阳公主似早已成竹在胸:“我会留下来参加冬狩,待冬狩之后,便启程回长安。”
“喏。”
之后,大家又各自汇报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薛朗已将近十来天没理事,他手下的人,全都自己去找韩进汇报,主薄的事情又重新归到韩进手头,由他一块儿汇报。
平阳公主表情沉静,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在韩进汇报主薄事务的时候,眼神一转,扫了薛朗一眼,不过薛朗正低头不知道想什么,并没有看见。
除了李弘节到任和冬狩,寒冷的冬日便没什么大的事情了,议了一个时辰,便已结束。薛朗从头至尾都没参与,也没言,就安静地听着,待议事结束,方才朝平阳公主行礼:“请殿下留步,薛朗有事禀报。”
平阳公主点点头,望着薛朗道:“也好,我也有事需与幼阳分说。阿蔻,清场!”
那个让薛朗印象深刻的黑衣少女再次出现,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依旧是往日的打扮,领了命,就连初雪,也连同侍从们一起退出去。
平阳公主坐到案几旁,接过初雪的工作,翻出两个雪白的茶盏,拎起水壶,倒出两盏来,秀手一比:“幼阳过来坐吧。”
薛朗应了一声:“喏。”
平阳公主手顿了顿,表情深沉的看着薛朗在她对面坐下。薛朗端起茶盏,是当日教过初雪的那个人参花茶,同样的茶水,同样的人,但截然不同的心境,一时间,薛朗不禁有些伤感。
平阳公主似乎也有些别扭,道:“这茶的方子,还是当日幼阳教初雪的。”
薛朗只笑笑,却没说话。平阳公主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阵,方才问道:“幼阳有何事需禀报?”
薛朗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到案几上,道:“这是我写的关于丝棉混纺的要点,还有我画的织机的样式。待回长安后,殿下找善于织布的师傅来,应该不难研制出来。”
平阳公主唇线抿得笔直,即便面色平静,可也让薛朗察觉到她的不悦:“幼阳此乃何意?”
薛朗正色道:“当日我曾承诺要帮殿下把丝棉混纺的技术研究出来,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写在这里,但因为不是专业人员,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这些改进,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劳烦殿下自己找人研究了。”
平阳公主猛地转过头来,眼神直直的望入薛朗眼中,眼神似是悲愤,似是失望,又似乎藏着伤感,万般情绪,十分复杂。
薛朗被看得心头一震,不禁喃喃的问道:“殿下可是伤心了?为什么?”
平阳公主望着薛朗,不避不让:“幼阳可是要与我分道扬镳?”
薛朗被问得心口一疼,也傻呆呆的望着平阳公主,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与公主保持距离,我会很危险,好像会失去什么东西一般。”
平阳公主追问:“失去什么?”
薛朗皱眉沉思,片刻之后才摇头:“不知道!”
平阳公主冷哼一声,问道:“你是怕我杀了你吗?”
薛朗蹙眉,叹了口气:“那天公主都没杀我,想来我的小命是安全的。”
“你知道就好!”
两人沉默下来。
平阳公主叹息一声,深深望薛朗一眼,看他目光似乎有些呆滞,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不禁再次叹了口气,扭开头:“幼阳是该仔细想想,害怕什么,想要什么!”
薛朗听得一脸迷茫,只应了一声,便再无言语。平阳公主默默喝了一盏茶,突然开口道:“那天是我心神慌乱,以至乱了分寸,处理失当。我对不住幼阳。”
薛朗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平阳公主也不看他,眼睛望着手中的白瓷茶盏,续道:“我六岁时,与阿娘去城外道观上香,被一个自称长春子的道人拦住,那道人对我阿娘说,我活不过武德六年。”
“噗!”
薛朗刚喝进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平阳公主见状,递上一块素白的手绢,绢帕上绣着一株红梅。
薛朗不及多想,接过擦擦嘴角,心头默算片刻,道:“殿下六岁之时……应该还是前朝文帝年间吧?”
平阳公主点点头,眼神望着前方某点,似是回忆:“我阿娘从未听说过所谓的武德六年是何意,故并未多理会。谁知那人竟口出狂言,不仅说出文帝驾崩之日,还狂言我李家将来定会反隋立唐,立下不世基业。”
薛朗直接听傻了!心头跳动剧烈如擂鼓,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平阳公主道:“事关家族生死,如何能放任此人在外胡言乱语!阿娘被着人绑了拿回府,严加看管、审问。那人被捉拿回府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去年买个表’。”
“咳咳咳咳!”
薛朗剧烈的咳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
平阳公主抬头,眼睛直接望着他:“据查,那人本是太原城外土生土长之农家子弟,因家中人口众多,家人无力抚养,自小舍入道观出家。是故,薛朗,你告诉我,为何你与那人所说之语,竟然一般无二?本宫质疑你之来历,可算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