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平阳公主秀手轻拍,抚掌赞道:“幼阳心明眼亮,果真没让我失望。?只可惜公主府太小,幼阳才大,不能久留也。”
薛朗真诚的道:“只要殿下需要薛朗,就能见到薛朗。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
平阳公主一怔,伸手端起茶碗,淡然道:“幼阳慎言,本宫会当真的。”
“肺腑之言,出自内心,不会改变。”
薛朗说得平静,神情却颇为坚定。平阳公主抬眼看他一眼,没做评价,看神情也看不出她的想法,不过,薛朗并不介意,他坚定地只是自己的想法。
公主殿下直接转换话题道:“今日招幼阳前来,乃是为募兵之军粮一事。幼阳统领仓曹、土曹,我欲募兵五万,后勤可能跟上?”
薛朗在心里默算一下库存,道:“殿下募兵五万的话,库中存粮缺口约三成左右。另外,有个问题属下想知道,殿下招募的五万士卒,是就地招募还是从异地招募?”
平阳公主道:“自是就地招募,直接从府兵中挑选精兵入列边防驻军。”
薛朗直接把他带来的各种数据摊在案几上,肃容道:“殿下,那么,属下不得不提醒殿下,来年府兵家中有人饿死或出现卖儿鬻女的现象也不奇怪,请殿下做好准备,以防动摇军心。”
平阳公主点点头。
薛朗继续道:“因此,来年耕种之时,请殿下准许边军帮助耕种,以避免府兵家庭因缺乏劳动力而出现饿死人之类的情况。”
唐朝前期之所以府兵占据军队的大部分比例,其实跟人口稀少,生产力低下有关。在这个没有优质高产种子,无有机械化提高生产力的古代,耕种是一件很需要劳动力的事情。
平阳公主招募了五万府兵进驻军队伍,就代表着缺少了五万个男丁,五万个壮劳力。因此而会产生的影响,在薛朗看来,简直不可预估,不过有一点却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会有很多家庭因为缺乏壮劳力而减产,可能会生饥荒等现象。
在看数据汇总的时候,看到公主殿下从府兵中招募五万士卒的时候,薛朗就有这个担心。如果是从各地府兵中抽调,那造成的影响不会这么大,如果是从苇泽关本地的府兵中抽调,薛朗的担心将成为现实。
平阳公主道:“多谢幼阳,幼阳之忧虑,我已预料到。所以,这五万士卒乃是临时招募,待来年春耕之时,依旧还其家。以解军粮不足以及劳力缺乏之困。”
薛朗不禁变色:“那殿下的兵不是白招了吗?李公的建言……”
平阳公主举起手,制止薛朗继续往下说,而是神情平静的道:“我知幼阳想说之话,然则,是我之权势重要还是百姓存亡重要,幼阳心中可有权衡?”
薛朗急急道:“自是百姓重要!可是,募兵事关……”
薛朗噎住——
可是募兵事关公主殿下的生死大劫,他只知道历史记载是明年,但是哪月哪日却没有记录。万一是明年呢?公主殿下手中的兵员多些,胜算也更大不是吗?
“事关什么?”
公主殿下淡然问道。
薛朗摇摇头,道:“其实所有问题的根本就是劳动力缺乏的问题。士卒要提升战斗力唯有多加训练一途,因此,军粮物资的消耗肯定要增加。花在训练上的时间多了,劳作的时间自然就少了,收获的时候,产量肯定也会有所降低,于是,可能就会生饥荒。”
平阳公主再次点头:“然也。”
朝廷先有颉利可汗要对付,完了紧接着要对付刘黑闼。想来应该是抽掉不出多余的兵员来扩充平阳公主的军队,所以,平阳公主升任大将军之后,其实手下的人马并没有增加,然则,寒冬来临,突厥来的少还好,如若来得多,靠苇泽关这点人马……那就危险了!
想来公主殿下也是预见到这些问题,无奈之下只得从本地府兵中抽调人员扩增边军。但是,府兵与边军的素质,差距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大。要把府兵练出边军的素质来——
作为主管后勤的官员,薛朗觉得压力很大。
想了一阵,薛朗灵机一动,问道:“殿下,可否采用轮训制?”
公主殿下凝眉沉思,问道:“轮训制……顾名思义便是轮流训练之制?”
薛朗道:“没错,就是轮流训练。新招募的五万府兵就全力训练,而已经成军的边军,则可以分成两组或是三组,轮流训练。比如说,单日甲军训练,乙军干活儿;双日则反过来。”
平阳公主眼神一凝,点头道:“此法倒也可行。常驻边军皆以训练有成,只要不长期闲置不练,就能保证战力。幼阳此法,可行!只是,如此一来……”
薛朗接话:“军粮就成了问题。”
“正是。”
平阳公主道:“在来年秋收之前,朝廷恐无余力支援我军。”
朝廷的力量都朝着对付颉利与刘黑闼使了!
薛朗道:“关于此事,属下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请殿下参详一二。”
“幼阳请讲。”
薛朗道:“说起粮食,存粮最多的当属富豪华贵之家,对吧?”
平阳公主看薛朗一眼,斩钉截铁的道:“我之麾下士卒乃是朝廷之兵,不可为抢劫之事!”
薛朗囧,苦笑道:“殿下你想哪里去了?属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找这些富豪们做个交易,比如,用我们今年全部的新粮去换他们存下的陈粮。一斤新粮换两斤陈粮,可行否?”
公主殿下没答,而是奇怪的看着薛朗,有种古怪的欣慰感。薛朗被看得莫名其妙:“殿下为何如此看属下?”
平阳公主道:“我在庆幸府中有幼阳这般长于异国之人。”
“啊?”
薛朗还是一脸不解。
平阳公主道:“时人说起世家贵族,多有敬畏,依附者有之,远避者有之,甚或有那胆大包天、不识礼仪之辈,把主意打到世家头上,行那抢劫之事、然则,我之麾下乃是朝廷之正统,不可行那大不违之事!”
薛朗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这些跟他有毛关系?!
平阳公主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笑道:“幼阳与时人多有不同,似乎在幼阳眼中,世家也无有什么可敬畏之处,不过稀松平常,需要的时候,甚至可利用一二。”
薛朗大汗,又被公主殿下看穿了!其实在他眼里,对圣人李渊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即便对公主殿下,他敬佩她的为人与才干,感激公主殿下救他性命的想法,更多于对公主殿下权势的敬畏。
不过,这些却是无法对公主殿下言说的。
于是,薛朗也学着公主殿下斩钉截铁的道:“那是因为属下与那些世家们不熟,也没听过他们的辉煌历史,所以,敬畏不起来。”
平阳公主淡然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信薛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