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州开平煤矿。
胡燏棻,汉纳根,张翼,范贤培,站在连天的暴风雪里面,踩着淹没膝盖深的积雪,登上了耿家营子的一个小山顶,远望着西南十里的方向的唐山城。
大雪纷飞,遮蔽了一切的视野,只有漆黑的夜色。
然而黑夜的天空里那微微的浅红,似乎说明了很多的问题,不是剧烈成片的大火,这种风雪不可能把那边的火光传递过来。
“轰——”
西南方向炮声如同道道雷霆,敲击在众人的耳膜之中,也狠狠的砸进众人的心里。
一开始,第一声炮鸣,煤矿里面的军将们还以为是谁家在附近放炮仗,当连片的炮起,众将才失色的知道,居然是倭夷大军来了,而且正在攻打唐山。
江苏候补道,工部侍郎,直隶热河矿务督办,开平煤矿总办张翼,吓得心颤的一边给津门发报,一边和津胜营胡燏棻,汉纳根,还有矿山守军游击营官范贤培,一起登山远眺。
“我提议,立即发兵增援乔山镇;凭着咱们这里的四千五百精兵,加上乔山镇的一万三千大军,一定能击溃日军!”
汉纳根在乘坐高升号的时候,被日军击沉商船,被迫抱着一块木板差点淹死才游到牙山海岸,对日军的仇恨,简直是不可竭制。
“万万不可!”
此时还不知道电报线早已被日军工兵绞断的张翼,一听就急的跳了起来,大声的阻止道:
“这开平煤矿可是咱北洋的下蛋金鸡,四周又无城墙守护,一旦大军南进被倭夷兵趁机溜进来破坏,就是天大的祸事!我已电报给津海关道,总督衙门,诸位将军请耐心等待。”
“况且现在外面一片漆黑,大雪深厚,谁知道藏着多少倭夷兵,万一进入包围,落进陷阱,才是悔之不及!”
负责守护开平煤矿的范贤培,在这些年的安逸里,早已变得肥头大耳,刚刚爬这一座小山都累的半死,哪里还有胆量和体力去找日军战斗,也是连忙开口劝阻。
胡燏棻看着漫天的大雪,听着西南方向的暴烈炮火,心里同样是惊颤不已,折中说道:“那就等到天亮,派出哨子侦查,再做从长计议。”
商议完毕,众将心颤的回到矿区营地,不久西南方向的炮击也完全的停止下来。
开平煤矿的众人一夜未眠,心忧的想着是倭夷暂停攻击,还是已经拿下了唐山城?
要是暂停攻击,明天就得去增援,只是想一想,这暖和和的厚被窝,顿时就变得跟卧在雪地里面一样的冰寒,让人发出从骨髓里面泛出来的哆嗦。
可要是倭夷拿下了唐山城,想来下一步就是开平煤矿,那才更是天大的灾祸!
是夜,开平诸将文武转辗反侧,夜不能寐。
等到天色微白,漫天的大雪终于开始缓缓停歇,得到探马的报告日军已经全部渡过汤河,正在拔营西进。
众将齐齐长吐一口攒了一夜的浊气,心里顿时轻松下来。
然而心里面,却是均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在滚滚激荡,‘倭夷西进是要去打京师!’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甚至暗含的表露出来。
不知道,众将还可以用‘煤矿重地,需要守护’为借口,按兵不动。
可是假如一旦有人说出真相,这开平四千余军队就只有去追击死战这条路,不然等秋后算账,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关键的时候,大伙儿为了明哲保身,就要学会‘难得糊涂’!
唐山城,西三里。
山县有朋骑在战马上面,和一群军部的参谋官们,慢慢前行。
“昨夜的战斗,不过三百余士兵阵亡重伤,而击毙了不下六千的清军,俘获当苦力的俘虏超过了六千,更是得到了大量的连发快枪;躲在开平的四五千洋人训练的清军,则是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山县有朋自信的说道:“诸君,前面已经是一片坦途,咱们唯一所要做得就是,在清国的皇帝逃跑之前,困住燕京城!”
“聿——”
一匹拉着军粮的战马,在雪地上因为过于使力,踩滑了马蹄,嘶鸣着倒下,被巨大的身体折断了右蹄,在雪地上蹦弹着站不起来。
“八嘎!你们这群懒鬼,混蛋!”
一个辎重兵伍长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手里的皮鞭没头没脑的朝着负责推车的七个津胜营的士兵身上抽去。
“啊——”
“不要打了,求饶,啊——”
打得几个清军俘虏,在雪地上翻滚嘶嚎求饶。
“八嘎!竟敢损坏帝国宝贵的军马?良心大大地坏!”
辎重兵五大队大队长大庭二郎少佐,大声的下令道:“统统枪毙,作为偷懒的警告!”
“砰,砰,砰——”
十余声枪响之后,这六个清军俘虏被日军击毙,随意地丢弃在雪地里,作为对其余清军俘虏的警示。
看到这一幕的山县有朋,微微一笑,不但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一丝赞许。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云层已经薄了许多,可以透出天外的明色,天上的雪花也稀疏很多,估计今天就能雪停。
山县有朋大声对身边的参谋命令道:“今天大雪就能停止,命令各部加快行程,4天之内,部队必须抵达蓟州南边的翠屏山镇!”
鲁东,威海卫军港外海。
桥立,严岛,松岛,千代田,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八重山,扶桑,比睿,金刚,高雄,大和,武藏,天龙,海门,葛城,筑紫,爱宕,摩耶,大岛,鸟海,总计23艘各式军舰。
小鹰号,第一至第九号,第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二,二十三号鱼雷艇。
相模丸,西京丸,江户丸,伊势丸,共代田丸,万国丸,远江丸,摄阳丸,鹿儿岛丸,山口丸,金州丸,三池丸,丰桥丸,新发田丸,有明丸,宗谷丸,兵库丸,小仓丸,立山丸,总计十九艘运输舰。
密密麻麻的堵在威海卫军港的外海域,虎视眈眈的盯着着银装素裹,炮口林立的威海卫军港。
小松宫彰仁亲王,黑木为桢,奥保巩,大寺安纯,伊东亨佑,鲛岛员规,出羽重远,日高壮之丞,东乡平八郎——
此时,一群日军的陆海将佐,正在桥立号的指挥室里,争吵着商议下一步的鲁东战役。
今天凌晨三点,小鹰号从大连湾带回来了广岛大本营的天皇亲谕,同意发动鲁东战役。
现在诸将的分歧就在于,是直接全力攻击威海卫,同时陆军在附近就近强行登陆作战。
还是海军移师附近海岸,避开威海卫清军炮群的锋芒,先掩护陆军登陆,然后陆军从威海卫背后攻击,海军从海港正面连同攻击。
这两种方案,在昨天已经吵了半天加半夜,海陆将领们互相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进行无用的争论;第一军现在境况未知,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攻陷威海卫!”
小松宫彰仁亲王环视一圈海陆将领们,沉声说道:“海陆参谋组成临时参谋部,做好攻击登陆方案;各舰,各军立即准备,明日清晨,攻击威海卫!此战,必须一战而下!”
“嗨!”
作战室内,所有的将领们都是齐声大吼。
而在这个时候,山海关的战斗,也刚刚再次开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