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刘盛休顿时都被何长缨给说懵了,整张老脸被涨的如同猪肝一般的通红,他怒极攻心的跳下椅子,一只大手颤抖的指着何长缨,气得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刘将军,大烟之祸危害甚大啊!”
何长缨在屋内众人震惊的脸色里,一只手啪啪的拍着大腿,一脸‘痛心疾首’的继续说道:
“大烟这东西不但严重的摧残着您老的身体,让您老早衰,让您老不举,而且还会扭曲您老的人格,让您老贪财,怕死,小心眼,自私自利,人见人厌,不然为什么大家都称呼你这样的人叫做‘大烟鬼’?林大人为什么要禁烟,就是咱大清的不肖子孙——啊?来人啊,刘将军惭愧的晕死过去了!”
何长缨扯着嗓子,一脸悲切的,怒其不争的嚷道:“我就说吧,这大烟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众人一番手忙脚乱的把刘盛休弄到后堂,让大夫诊治,然后纷纷脸色怪异的重新落座。
不过大家看着那个一脸的装无辜的何长缨的眼神,却已经改变了很多。
一句话,这小子不好惹!
这个时候,众将才想起来,这是一个敢忤逆李经方,强行命令林泰曾的护航舰队改变航向,登陆沙河子。
敢在平壤倭夷围城之时,不搭理叶志超,大摇大摆的直接把军队开出平壤城;然后转向扑到顺安驿,为自己挣功名。
敢在安州城拦路设卡,硬生生的吃掉了一千二百多名奉军,近三百的仁字军,近一哨的毅军。
“何参将啊——”
宋庆笑着望着何长缨,半宿才说了一句:“果然是耿直!”
“对,对,还是军门了解我,知道我操心北洋一体,虽然忠言逆耳,可确实是为刘将军好;唉——”
何长缨幽幽叹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屋内众将都是老脸扭曲,有种一起扑上去,把这小子活活踹死的冲动。
“得了,议正题吧;”
这一次,宋庆算是摆正了位置,很认真的望着何长缨询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但说无妨。”
“我想放两营在虎山上游一带,以防万一;”
何长缨望着宋庆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其余部队我准备放在沙河子上游,和盛军的兄弟们接壤;呵呵,想来江将军和聂将军也不会和我争?”
“没人跟你争,这一段江岸防线你全守我都没意见。”
看到何长缨气晕了刘盛休,——当然,江自康更倾向于,也有可能是刘军门抽大烟抽晕了,——江自康没好气的瞪了何长缨一眼。
“这段江岸,何参将只管挑。”
聂桂林对着何长缨拱拱手,这时候,他自认为已经看懂了何长缨的心思。
不外就是两个字:争功!
对于一点都不想去争军功,而是一心的想整合奉军,方便以后贪污军饷捞银子的聂桂林来说,何长缨所要去做的,正是他一心想避开的东西。
在于己有利的情况下,成人之美,又何乐而不为之?
于是聂桂林很‘大度’的立即表示,自己也丝毫的不介意。
“哈哈,何参将果然少年可畏!”
宋庆和一屋子的将领们,都认为明白了何长缨的心思。
这小子真是一个小滑头啊,难怪蹿起来的这么快!
在沙河子上游驻一部军队,在虎山上游驻一部军队,那么倭夷无论从那三个地点中的任何一处渡江,这小子都可以立马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好分一杯美羹。
“等打退了倭夷,某定在功劳薄上重重的给何参将,吴参将记上两笔,说二位将军主动请缨,实乃我大清栋梁。”
对于何长缨想捞战功,在宋庆看来,只要这小子别较劲的要求独守一段江面,而是愿意从旁协助,他宋庆当然是非常的欢迎。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大伙儿议了半天都乏了吧?”
宋庆端起桌前的茶杯,端茶送客。
“谨尊军门令!”
屋内众将都昂然的站立起来,拱手领命。
“何长缨,混蛋,老子跟你没完!”
在何长缨走出大厅的时候,听到后厢房传来刘盛休的一声怒吼,显然这个大烟鬼终于醒过来了。
在下午的军事会议之后,逗留在九连城内外的北洋各路练军,随即行动起来。
当天夜晚,驻扎在九连城江畔的援朝军,就开始在夜色之中拔营。
一部沿江而下,一部逆江上行。
得到消息的宋庆,特地到了九连城的城墙上面,想看一看援朝军的分兵情形。
结果援朝军这个另类,在夜晚拔营时,居然全军熄火,只是借着天空微弱的弦月行军。
看了半天,本来就视力很不好的宋庆,也没有看出援朝军有多少军力西下,有多少东进。
第二天清晨,在整个城池的微微颤栗中,盛军六营两哨1400余军力的马队,纵马首先离开九连城。
在分统孙显寅的率领下,沿江而下,奔赴鸭绿江入海口的沙河子驻防。
接着聂士成的芦榆防军也整队跨过叆河,到虎山,栗子园一线驻防。
然后毅军,奉军,仁字军,都纷纷带着大量的辎重,一队队的奔赴各自的防区。
在10月15号的整整一天里,九连城都跟沸了锅一般。
直到下午四点宋庆率领亲兵队离开,整个城池才安静下来。
因为昨天被何长缨给气的半死,刘盛休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露面。
而是在一户地主让出来的豪宅里抽大烟,癫狂自己手下那两个细皮嫩肉的勤务兵,直到近夜黑才稍稍顺气,登上了九连城的城楼。
举目四望,大雁南飞,江水淼淼,刘盛休的心气终于算是完全顺下来了。
他不是不怒何长缨,也不是不想一枪嘣了这个小混蛋。
而是他不敢。
也认为不值!
甚至在刘盛休心灵的最深处,他也不得不惨烈的承认,这个小王八蛋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的道理。
——怕死,不愿招惹事情。
只想有钱,有吃有喝,有兔儿相公;最重要的是有大烟抽!
至于别的什么东西,即使他刘盛休表面装的再像,其实在他心里面,也都是不是很在乎。
刘盛休长叹一口气。
算了,不跟这个小王八蛋一般见识了。
不然一旦把自己抽大烟这事儿捅出去,别的不说,自己的顶子估计十拿九稳算是保不住了。
这个大清朝就是这么美妙又邪性,自己抽大烟很多人都知道,包括中堂大人都知道。
可是只要没人跳出来发难,那么这个事儿似乎就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一泡屎不臭,老子又何苦把它挑破了?”
刘盛休刚这么想着安慰自己,就立刻‘呸呸’的想打自己的嘴巴。
自己怎么可能会是一泡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