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守备请留步。”
站在营门口的林云瑜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就请进营坐一坐。”
一丝亮光在众人心底泛起,马德草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走了过去:“林连长,好久不见,兄弟一切都好?”
“你们撤下来多少人,需要什么?”
林云瑜没有时间跟马德草打太极,就直接开口问道。
有门!
众人心里都是大喜,马德草斟酌着说道:“目前撤下来了671人,后面应该陆续还有兄弟们过来;毯子,军用锅,行军帐篷,几乎全丢了,枪支少了153支;昨夜聂分统命令轻装上阵,到安州补充,结果现在聂分统失踪,大伙儿都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管。”
说到这里,马德草等人都有些脸红。
这场夜溃真是狼狈不堪,昨夜出城时,奉军还有900余军力的步骑,300余炮兵,可到现在才收拢了一半。
不知道昨晚会有多少的兄弟,惨死在日军的枪口下面!
“这仗打得真憋屈,兄弟们也都在拼命,可是不但伤亡惨重,而且还被打的一退再退;杨游击背着左军门的尸体在撤退中也阵亡了,占领北城的日军退出以后,兄弟们摸黑找了一遍都没寻到;这仗打得,跟洞仙岭都不能比!”
周中盛一个鲁东大汉,说得自己都眼泪直冒。
“还有叶志超,故意不给我们粮食,就是想逼我们闹事,好把北线失守和左军门阵亡栽赃到我们头上;可是兄弟们哪一个不是在拿命在打!”
靖边亲军炮队的队官刘长明也在城头被炸死,帮办萧添瑞满眼怒火的吼着。
说话间,半数的奉军都已经变得眼泪八茬,含着一脸的怒火。
“毯子,军用锅,我给你们补齐,粮食给你们准备五天的口粮,足够你们回到义州;至于枪支弹药,你们既然回去就不需要配给你们了,我们还要用来打日军。”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奉军众人意料,均是大喜过望。
“你们还要打日军?”
刘光彦惊讶的问道。
林云瑜以着不可置疑的口气说道:“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来朝鲜?”
“嘶——”
奉军们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马德草似乎有所悟的试探问道:“何营长呢?”
林云瑜的目光望向南方,幽幽说道:“在平壤。”
“平壤!”
周中盛失口惊呼。
所有的奉军顿时都惊呆了,个个都不禁睁大着眼睛抬头傻望着南部的天空。
三分震惊,四分佩服,还有两分愧色,一丝迷惘。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
“——倭人遽以三四万之众猛扑环攻,禆将率军苦战五昼夜,子尽粮绝,退出平壤;欲保存军力,先骄其兵,来日与倭夷争长短矣!”
张佩纶满脸苦涩的放下来之安州的电报,脑袋一片眩晕,现在感觉似乎还没有早醒。
这是做梦么?
昨儿清晨倭夷才开始进攻平壤,只一天的功夫,今儿大城就陷了,诸君都逃到了百里外的安州。
而且左宝贵居然战死了!
这些提督总兵,这上万的精兵,这快枪洋炮雄城大江,难道都是泥巴捏的摆设么?
什么时候,东洋这个弹丸小国,居然变得如此锐利了!
李鸿章默默的坐在太师椅上面,一脸的木然。
张佩纶这才惊恐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中堂大人已经老了。
那老态龙钟的模样,那满脸的老年斑和如同老树瘿皮一般的皱纹。
中堂要是倒了,我以后靠谁去?
张佩纶的心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的捏住,捏得他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签押房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院堂里也静悄悄的,似乎一切都凝固了下来。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走。
“中堂——”
张佩纶知道现在不是感叹伤魂的时候,强忍着内心的慌张说道:“安肃两州现在集中了上万大军,两城狭小,四周更无险地可凭;将士们缺食少粮,一旦被倭夷尾随包围,则是一场大灾难。”
“让他们——,撤回来吧;京城——”
李鸿章苍老的声音里带满了憔悴和失望:“献俘,也该开始了吧?”
“砰!”
“砰!”
“砰!”——
随着礼炮的炸响,一群一脸晦色的日军在两排骑着高头大马的北塘骑兵的夹持下,缓缓走过天安楼门。
在偌大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京师的百姓,人人都是一脸的兴奋。
此等长脸,扬威与外的盛事,真是自古未有也!
绝对值得自己炫耀好多年。
天安楼门之上。
光绪皇帝高高的站在城楼正中,那身明黄的亮色在阳光下灼灼生辉,让人不由心生敬仰畏惧之情。
这就是整个大清国,幅员万里江山,泱泱近四亿人口,这偌大帝国,独一无二的至高权力!
“万岁!”
押送俘虏的骑兵们在总兵吴育仁的带领下,高呼‘万岁’。
“万岁,万岁!”
随即整个广场上的百姓们都是扯着嗓门高呼,如痴如狂。
站在门楼正中央,光绪看着下面那群黑军服黑帽子白裤子的日军俘虏,耳畔听着如山的高呼,一种极其玄妙美好的情绪,在胸间酝荡鼓动。
让他情难自抑。
这就是我的国,我的民,胆敢犯我大清者,无论万里,虽远必诛!
让这些洋人们知道知道,我大清百万雄师,其间敢战,善战的威武将军,简直如过江之鲫。
现在早已经不是先帝那个时代了。
你们有洋船,我们大清也有北洋水师,有纵横无敌的铁甲大舰。
你们都步枪,大炮,我们军械局的快利枪也是杀敌的锐器,我们也有自己制造的大炮,火药,子弹。
我泱泱大清国,又哪里比你们差一点!
光绪仰头望天。
列祖列宗在上,我爱新觉罗·载湉,清德宗光绪皇帝,向苍天发誓,一定要恢复当年康乾盛世,万国来朝的荣光。
一滴晶莹眼泪,从光绪皇帝的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滴了下来。
“姐姐,皇帝哭了。”
站在后面台阶口,获得恩准‘偷看’的珍嫔和姐姐瑾嫔两人窃窃私语。
“嘘,妹妹你别乱说话。”
瑾嫔目光复杂的看着站在前面城楼上,万众瞩目的光绪皇帝。
今天假如不是妹妹的面子,自己也不会得到恩准来这里‘偷看’吧。
自从五年前进宫,皇帝宠幸自己的次数,两只手掌都数得过来。
就是妹妹,虽然很得皇帝的宠爱,可一次妹妹说露了嘴儿,这五年以来,除了第一年的新鲜劲儿,皇帝多要了她几次,这两年以来,往往两三个月才偶尔做一次。
其余的时候,更多的是游玩,下棋,说话而已。
可怜有谁能知道,自己和妹妹,在这个年仅二十一,十八岁的花容月貌的芳华,春锁庭院的空虚,寂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