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叹不是没有绰号可报,只是“紧张的游斗者”这种名号听上去实在不像是江湖中人该有的称号。
事实上,在场的五人中,也唯有封不觉那“莫测狂徒”的名头能往外抖了。像似雨的“灵剑士”,悲灵的“精明的枪客”,还有迹部少爷的“高调突袭”这类……至少在这帮武侠世界的人眼中肯定是意义不明、难以理解。
“黎若雨。”
“古小灵。”
毕竟这不是霹雳世界,似雨若离和悲灵笑骨貌似都不能算是名字,所以似雨和悲灵干脆就报了自己的真名。
“呃……”迹部少爷犹豫了两秒:“金富贵。”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连封不觉都差点儿没忍住笑喷出来,而似雨也是在强忍。
小叹和悲灵可是彻底疯了,他们每人捶打着迹部的一侧肩膀,狂笑不止:“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让对面的四名Npc不禁觉得莫名其妙。
“哦,我这三位寮客,他平日里最爱说笑。”封不觉表情十分自然地对Npc们解释道:“这是他们之间才懂的一个笑话,想来是情不自禁才笑出声来。若有失礼之处,诸位莫怪。”
他这个解释其实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林常他们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在他们看来,最多就是那个有点儿娘的小子报了个假名字,结果被同门取笑了而已。
可实际上,迹部少爷,他报的确实是自己的真名……
在二十一世纪中叶,一个在大城市中长大的人,被父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成长路上,个中滋味,那真是只可意会,不提也罢啊……
“呵呵……封寮主言重了。”林常在花影六剑中排行第一,年纪也最长,其待人接物自然是老成周到,他随即就若无其事地说道:“来来来……请坐,坐下再聊。”他引着破剑茶寮的几人都到房间中的一张大桌边坐下。
封不觉一边落座,一边借坡下驴,转移话题道:“对了,不知诸位大侠,请我们来此,是有何事指教?”
“指教不敢当。”叶慕菡道:“仅凭封寮主适才在楼下露那一手,你指教我们几个,恐怕也绰绰有余了。”
“呵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封不觉笑得要多假有多假,他心里现在想的是:这位姐儿们,您该不会是想亲自再来试试我的功夫吧,那我可就凶多吉少了……
“诶~封寮主不必过谦。”林常在旁微笑着道:“就连叶老爷子也对你的武艺刮目相看,这可难得。只怕封寮主在江湖的同辈人里,根本找不到对手吧?”
“非也非也……”封不觉摊开右手手掌,指向似雨道:“同辈人中,这儿就有一位比我厉害的。”
那四名Npc脸上的表情瞬息之间又是数变,他们对这位封寮主是越发捉摸不透了。从其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就算从话的内容上看,也很难判断虚实。
就拿眼下这句来说,封不觉所言假如是真,就证明这位黎女侠是个比其相公更厉害的高手,那岂不是至少与他们花影六剑同一级别了?而假如这话是假的……那便是句玩笑罢了,除了证明这位封寮主可能是个妻管严之外,什么意义也没有。
就连城府最深的林常,也感到了情况棘手。这些年,他在江湖上与无数人打过交道,他深知……最难对付的人,就是这种形似疯癫狂放,实则冷静善谋者。这种人能用玩笑般的语气说真话,也能用严肃的态度跟你扯淡,虚虚实实,诡变莫测,谁也不知道这种人想的究竟是什么,也无法预测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封不觉紧接着说道:“对了,林兄你口中的‘叶老爷子’,可是在镇外小路上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前辈?”
“正是。”林常道。
封不觉又试探着问道:“嗯……却不知那位前辈,与诸位有何渊源?”
其实封不觉知道的信息也十分有限,虽然他昨夜从孟九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镇子的基本情况,也知道了在小路上与自己过招的老者名叫叶亥,是叶府的管家。但对于花影六剑,封不觉可是一无所知。就连“花影六剑”这四个字,都是他刚才在客栈大堂时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听到的。
所以此刻封不觉抛出的问题,问法比较模糊。他也不主动把叶亥的名字给讲出来,只是顺着对方话中的内容去进一步提问,务求引导林常透露更多的信息出来。
而另一边,林常他们还以为这位封寮主只听说过威名赫赫的花影六剑,却不知道叶亥为何许人物,因此才提出这种问题来。
于是,林常回道:“叶老爷子是叶府的管家,所言我们自然是与他相识了。不过他老人家极少涉足江湖,所以封寮主不认识他,也不奇怪。”
“嗯……虽然只是说出了一段我已经知道的信息,但从他的语气可以推断出……他们花影六剑,也是叶府的人……”封不觉心道:“这么客气地请我们上来,估计是由于叶亥那老头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又一个念头闪过:“可为什么不在咱们刚进客栈的时候就邀请我们上来呢?从叶慕菡的话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早就在暗中观察一楼的动静了……”结论几乎在瞬间产生:“哼,是想亲眼看看我们的实力,然后再决定是否与我们交涉吗……”
弹指间已有诸多思绪飞逝而过,这些全都在封不觉的脑子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他的表情,包括眼神在内,可是丝毫变化都没有。这家伙脸部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分肌肉,简直就像是变色龙的伪装一样,只要他愿意,便可做到彻底的喜怒不形于色。这张似笑非笑、肃中有谐的脸,也可以说是一种天生的才能了。
“哦~难怪,难怪……”封不觉又装模作样地回应道。
林常继续道:“请诸位过来,也是叶老爷子的意思,他让我们在客栈中安顿好诸位。”他的视线在这间客房里扫了一圈:“这间天字丙号房,本是叶老爷子的房间,不过自打来到镇上,他压根儿都没踏进来过,一直就空关着。至于原因嘛……想必封寮主你们也都知道了。所以,叶老爷子想做个顺水人情,将客房让与封寮主,请五位在此暂住两天,几位若不嫌弃……”
“哪里的话,这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封不觉摆出一副感激的神情:“在下在此谢过四位和叶老爷子的一番盛情了。”此刻觉哥心中却是在想着:那老东西还真厉害,整个儿一吃风喝烟、不眠不休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用打坐能代替睡觉,喝几口露水能撑三五天的存在?
“不必客气。”林常道:“像封寮主这样的少年英雄,我们叶府自然是乐得结交。”
“客套完了,好处也给了,可以提那件事了吧?”叶慕菡这时又不温不火地插了一句。
她的语气虽是平常,但这句话还是挺冲的,林常赶紧救场,接上一句:“呵呵……封寮主,不瞒你说,确实还有一事,我们有求于你。”
封不觉嗅到了任务FLAG的味道,他立即接道:“但说无妨。”
“呃……我听叶老爷子讲起,封寮主,乃是先天纯阳内力之人?”林常问道。
封不觉想起自己与叶亥过招时放出的技能便立即明白了,八成是对方中了火属性的格斗技后,就做出了什么“先天纯阳内力”的判断。这就跟楼下那位美女说自己是什么“驭气身外、化无为有”的理论差不多,都是基于错误信息而得到的错误结论。
“这还不明显吗?”封不觉反问道。
他这句话答了等于没答,明显什么呀?明显是?明显不是?
“师兄,这话还是由我自己说吧。”苏裳这时忽然开口,并将视线投向封不觉道:“不瞒封寮主,这次是我有求于你。”她顿了一下,接道:“旬月之前,我所修心法‘冥幽诀’恰至第七层之顶峰。但因内力所限,无法靠自身力量冲破玄关。”她面露难色:“由于我身负先天纯阴内力,若要强行冲破气关,便须有一内力至阳至刚之人,能在我运功破关之时,以纯阳内力加以辅助……”
苏裳也是没办法了,才会求助于人。内力的成长和天资根骨是有一定关系的,假如完全靠她自己,用常规方法去练,恐怕最快也得三十岁后方可臻冥幽诀第八层境界。
“嗯……”封不觉打断了她,用古怪的眼神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这位……苏女侠,您这两位师兄弟难道……”
林常这时说道:“封寮主有所不知,要抑制我师妹的先天纯阴内力,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至少得是童子练功,且内功修为二十年以上,习阳刚武学心法之人。”
“在下的内力也是偏阴柔。”苗少卿则补充说道,“而大师兄虽是阳刚内力,但他早已婚娶,不符条件。”
“我也婚娶了……”封不觉立即道。
“那倒不妨事,因为封寮主乃是先天纯阳内力,根骨与常人不同。”苏裳接道。
“呃……”封不觉还在想办法:“对了,诸位既然叫花影‘六’剑,那应该还有二剑……”
“哦,我六师妹鹿清宁亦是女子。”苗少卿回道:“二师兄‘无影剑’商飞,修的则是阴阳调和的内功心法。”
“呵……呵呵……话说如今这苍灵客栈中,英雄豪杰齐聚……”封不觉干笑着,仍然期望能蒙混过去。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儿恐怕是麻烦了……
江湖虽大,但称得上高手的,如今基本都已聚集于此。要是客栈里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就是威逼利诱,叶府这几位也早就把那人给搞定了。他们之所以会来求封不觉,那百分之百就是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对习武之人来说,境界的提升是头等大事。要是苏裳真等到三十岁才将幽冥诀突破到第八层,那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她只有一种选择,就是换一种武功作为辅助的心法去练。因为就算她继续修习原本的冥幽诀,也难有太大的进步,只会平白荒废了光阴。说严重点,这几年的耽搁,对她有生之年能到达多高的境界都有影响。
六剑情同手足,为了苏裳的事,他们也是颇为烦恼。其实苏裳要是根骨普通,也没那么多麻烦事,六剑中随便哪个帮她护法破关,这瓶颈也就过去了。可偏偏她是先天纯阴内力……
于是,封不觉这货,因为一系列的机缘巧合,成了现在的唯一选择。
要是昨夜他放【看招】的时候随机到一个别的什么技能,只要不是火属性的,也就没这麻烦事了。比如说冰属性吧……也许叶亥就会误会封不觉是玄冥神掌的传人之类的了。
问题是,如今他已经被误会成了先天纯阳内力者,总不能现在承认说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内力,而且完全不会武功吧?这消息一走漏,他出门就得被人给打死。
见封不觉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叶慕菡当即一拍桌子:“小子!我们诚心求你,你却推三阻四!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渡些真气给我师妹罢了,多难的事?又不撼你根基,大不了事成后,我们叶府赠你几颗大还丹,算是还你那点真元!”
叶慕菡始终是一种倨傲的态度,她性格冲,说话也冲。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什么毛病,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本质上通常都不坏。再说,她也算是江湖第一女剑客,又是叶承的亲妹妹,若没有这份傲骨,倒显得不太正常了。
“他不是不想帮忙。”似雨这时竟忽然开口了,“是爱莫能助。”
“此话怎讲?”叶慕菡看向似雨,随即问道。
“本门所修武学,与当今武林任何流派皆是不同,诸位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内力、功法等等……从表面上看,一点也看不出来。”似雨开始了忽悠。
“确实……诸位的武功,完全不漏痕迹。”林常点头接道。
“他……”似雨瞥了封不觉一眼:“觉哥他……确是先天纯阳内力,且天赋异禀,自创流派。可他练得是自己悟出的功法,对于其他的武学,他连最粗浅常识也没有,故而全然不知该如何渡人真气、运功护法等等。”她轻叹一声:“唉……觉哥他并非不愿帮忙,而是诸位让他做的事,有些强人所难了。”
“哈哈!关键时刻还是你靠得住啊!”封不觉心中大喜。
既然似雨替自己解围,封不觉正好摆出浦原店长的范儿,沉声说道:“正是如此……我的武功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
“呵呵,是这样啊……”林常笑着打断道:“那不打紧,封寮主若不介意,就由林某传你一套最基础的内功心法,最多半日,封兄即可掌握运气渡元之法了。”
封不觉心道:我靠,逼上梁山啊!我还非帮忙不可了啊!
“既是如此,小弟自当是义不容辞。诸位请放心,封某一定竭尽全力,助苏女侠神功再进一步。”封不觉摆出欣然接受的样子,待对面四人的脸色都多云转晴了,他才话锋一转:“不过……我若向林兄讨教心法,便算是学了叶府的武功,不知叶大侠他会不会……”
“封少侠请放心,我传授于你的,只是叶府弟子的入门心法,并非什么门中不传之秘,家主他不会介意的。”林常直接说道:“再说,如今家主决战在即,这点小事……特意飞鸽传书去请示,似乎也有些不妥。”
“不过是习武之人互相交流些粗浅的技艺罢了,又不是要收你为徒。”叶慕菡这时又把话用比较难听和直白的方式说了出来:“封寮主要觉得这事儿将来会落人口实,说你是受了碧空剑的指教,那你也教我林师兄一些粗浅的皮毛功夫当作还礼好了。”
“呵呵……叶女侠说笑了,封某哪儿有什么可以教给林大侠的技艺……”封不觉还是客客气气地回道。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可以学到某种技能的任务,但他不能立即接受,因为林常说“半天”就能学会,那就意味着半天后,他没有内力的事情就得穿帮。
所以封不觉的想法是……拖延时间,等他想到了办法,再接这个任务。他刚才的话,是想让对方请示一下尚未出现在镇上的叶承,耗去个一天半天的也好,却没想到林常立即就表示无需请示,这下又得想个别的借口了。
“林大侠,不知可否待明日再授我相公心法?”似雨又开口道。
“哦?这又是为何?”
“本门功法,有些特异之处,适才觉哥在楼下的施为,诸位也都看到了。”似雨平静地叙述着,完全看不出她是在胡编乱造;“虽是厉害,但那也有一定的代价,具体因由,我也不便多说,只是今日之内,他恐怕……”
“对对!就是这样!”封不觉忽然高声打断了似雨,并且朝她挤眉弄眼,当然,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对面那四位见状,当即就相信了这件事是真的。因为封不觉的模样,就仿佛似雨再说下去,就要暴露他们破剑茶寮某某神功的弱点了一样。
“哦,呵呵……既然今天不方便,那再等一日也是无妨。”林常道:“四妹应该也不介意多等一天吧?”
“当然。”苏裳回道,并朝封不觉抱拳拱手:“苏裳在此先谢过封寮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