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酒馆大门后,迎面吹来的冷风让黄恺靖绷紧了脸蛋,他转头看见酒馆街边自行车司机们带着微笑的漆黑面孔,突感讽刺,自诩人类守卫者的自己,先后两次来到这个想向全世界呼救却无力发出呐喊的国家,都没有带来喜讯。第一次来到马拉维时是为了参与联合部队对变异体的追剿行动,如今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仍是为了带来鲜血与战乱,而非和平与繁荣。
“难怪利隆圭收容所事件过后,不管放出多少铁一般的证据,马拉维人都不肯相信许队长是被变异体诬陷的。”黄恺靖心道,“或许,在这些人眼里,我们才是魔鬼。”
“谁会说英语?”黄恺靖冲着蹲在街边的一排自行车司机问了一句,他并不指望他们之中有人会说华夏语。
“我,一点点。”一位黑叔叔举起了手,他头发灰白,但上半身裸露在外的肌肉像岩石一样坚硬,充满力量感,很多像他这样的自行车司机以前都在船厂或码头做工,长年累月的力气活练出了健身房里那些健美教练羡慕不来的坚实身板。
“那走吧。”黄恺靖报出一个地址,然后跨上自行车的后架,后架上装有充满填料的软垫,让乘客不至于被路途中的颠簸给硌痛了臀部。
这次黄恺靖作为对变特种作战的一员,用掩护身份潜入马拉维,行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所以黄恺靖既没有用反重力跳跃赶路,也没有给自己安排专车,而是决定入乡随俗,乘坐这种在马拉维较为常见的公共交通工具:自行车的士。
马拉维每年登记入户的机动车辆只有不到一千台,由于汽油和柴油的短缺,很多机动车车主也不会奢侈到经常驾驶机动车,而且马拉维的基建极为落后,许多道路都是机动车无法通行的羊肠小道。因此在马拉维,公共交通工具的通行频率极低,人们在出行时往往会选择低碳环保且省钱的“人力公交”,也就是自行车的士,类似于华夏上世纪民国年代的黄包车,这样的自行车的士优点在于便宜方便,不仅能载货载人,有时还会客串救护车将病人送去急救。
自行车悠悠荡荡来到一处旅社,这是临时秘密据点,特战小队分批潜入马拉维后会在这里集结,然后向近期活跃在马拉维境内的变异体发起总攻。
既然此次行动的领队齐心吾已发出集结信号,那么想必大战近在眼前,如无意外,集结高端战力的特战队会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平变异体在马拉维建立的各大教堂。
抱着这样的想法,黄恺靖推门走进旅社,在柜台核实身份后从密道进入地下室,齐心吾与齐烈叔侄已在里面等候,室内还坐着其他觉醒者,人数远比黄恺靖想象的要多。原定的作战计划是将特战队分成几个小组,同时向不同目标发起进攻,按理说参加战前会议的应该只有几个组长,而不该是所有人,这么多黑头发黄皮肤的亚裔聚集到同一个地方,肯定会引起注意。
黄恺靖扫了一眼会议桌,齐烈坐在齐心吾右侧首位,眼里燃着火光,看到他阴沉铁青的脸色,黄恺靖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出了意外?
“坐。”领队齐心吾拉开自己左侧的空座,示意黄恺靖坐下,“好,人都到齐了,我有件……有件事情要讲。”
黄恺靖更感不妙,正襟危坐,等着齐心吾详细解释。
“二十分钟前,我接到了三条命令,分别来自远救会、总参、十九局。”齐心吾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只不过相比他叔叔齐烈,要显得更为镇定沉稳,“命令内容完全一致:我们必须立刻撤离马拉维,原定作战计划全部取消。”
齐心吾的话立刻引起不小骚动,连时刻抱着偶像包袱注意保持形象的黄恺靖都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静一静,我知道大家都有疑惑,请先保持安静。”齐心吾站起来把双手往下压,但没有起到多少效果,在场的觉醒者大多不属于十九局,齐心吾的处长身份毫无作用。
“闭嘴!”齐烈砂锅似的拳头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灼热的气息让地下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流火战神,恐怖如斯。
“你继续说。”齐烈瞪了齐心吾一眼,眼神并不友善。
齐心吾深吸一口气,说出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刘局长的原话是,对变战争结束了。总参那边给出的消息是,变异体投降了。”
“投降了又怎样?”一位激进的好战分子顶着齐烈的赫赫威名拍起桌子,“老子全家都死在变异体手里,他们说投降就投降?你们十九局的人都他妈脑子喂了丧尸吗!”
“我再说一次,这不是十九局的单方决定,这是来自中央决策层的指示!”齐心吾吼了回去,“你们杨会长也给出了一模一样的命令!还有!现在我是特战队总指挥!谁再打断我的话,军法处置!不服从命令者,回国以后统统滚去觉醒者法庭受审!抗命妄为者,格杀勿论!”
总是带着微笑的人一旦卸下笑容就变得可怕,总是沉着稳重的齐心吾头一回像这样勃然大怒,骇人的狰狞表情立刻镇住了场面。
“我们的血仇,一定会报!凡是从远江走出的变异体,全都得死!这是杨会长的原话,我了解的情况只有这些,有任何问题,回国以后去问你们的杨会长。”齐心吾显然失去了耐心,“现在,都给我服从指挥,分批撤离马拉维,黄恺靖留下,你有其他任务。”
“什么?”黄恺靖还没回过神来,近在眼前的旷世大战,怎么陡然间烟消云散?一向主张灭绝变异体的杨会长,怎么会给出这种无脑的命令?
“你要以形象大使的身份,代表全体觉醒者,与圣殿马拉维教区的红衣主教会面,签订停战协议,并承认变异体对马拉维做出的贡献。这也是……命令。”
黄恺靖的座位在不同方向的重力撕扯下四分五裂,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自己与战地记者唐飞的相遇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