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者法庭能够独立于世俗司法体系,但却不能避免来自议会高层的压力,在于谦及全体内阁的授意下,最终许乐的罪名确定为战时违抗命令罪,处刑无期徒刑,移交梦境牢笼服刑。
判决结果公布后,在觉醒者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绝大多数觉醒者都坚信许乐只是在马拉维清剿行动中遭到变异体陷害,即便是许乐之后脱离组织,冒着损害国家利益的风险偷渡至美联邦,属于情节恶劣的抗命罪,也不该承受这么重的刑罚。
不过目前而言觉醒者数目仍旧较为稀少,一旦拥有独特的超能力,大多能混到一个不错的层次,所以很快关注此案的觉醒者们就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如此刑罚实际上是一份罕见的仁慈。
同时,梦境牢笼时这一极具威慑的概念性新刑罚被觉醒者们所熟知。
许乐能够得到一个美好的梦境,那是因为他功大于过,又没有真正犯下罪行,若是触犯了觉醒者必须遵守的法律且情节恶劣,谁知道会被送进一个什么样的梦境里?
以前说到刑罚,最重不过是死刑,就算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也迟早会把人虐待而死。而身为稀缺高贵的觉醒者,难免会抱有一点刑不上士大夫的侥幸心理,哪怕没有触犯法律的打算,也会下意识地认为,即便自己触犯了法律,亦不会被送上刑场。因为每位觉醒者独特的超能力都是宝贵资源,无论是议会还是国家政府都不可能浪费的资源。
搞不好关押觉醒者的监狱比秦城监狱的待遇还要好呢!
可梦境牢笼不一样,足够真实的梦境世界能让人享受到从未体验过的愉悦幸福,也能将刑罚的恐怖程度拉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能让人在一个永远不会死去的世界慢慢经历人世间最为恐怖的各种刑罚,真正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可怕的是,在窃取入梦者的记忆后,筑梦师能够根据自己的需要设计构建出近乎真实的世界。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受刑的觉醒者失去一切谈判的资本。
设想你是一个被关进梦境牢笼的觉醒者,因为你曾经犯下的罪行进入梦境牢笼服刑,或是关在黑黝黝的小黑屋里遭受各种残忍酷刑,或是放逐到一片荒芜的沙漠里自生自灭,终于有一天,你忽然从梦境中醒来,对你说:国家需要你,议会需要你,用你的能力为人民作出贡献,将功补过吧!
你能怎么办?不顾一切地报复?想尽办法出逃?可你要怎样才能确定这究竟是真实世界,还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用来考验你的梦中梦?
你没有选择,只有乖乖按照收到的命令行事。噢,似乎还有一个选择,你还可以去死,痛痛快快的死总比饱受折磨苟且偷生要好,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是一个伪命题——先不提假如那是一场梦中梦,自己找死也死不了,所以没有痛痛快快的死,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要上面许诺完成任务后能够进入一个更好的梦境,绝大部分被关押在梦境牢笼里受刑的犯人会拼尽一切赌上性命去完成任务。
可悲。
也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抗议是无用的,为什么?因为抗议者拿不出替代品,即便是觉醒者和中央政府合力,也没法修建出一所专门用来关押觉醒者的监狱,在找到抑制觉醒者使用超能力的方法之前,恐怕战争要塞都未必能关住拥有特殊能力的觉醒者,一旦觉醒者囚犯联合起来,分分钟就能组织一起大规模越狱。
相比之下,梦境牢笼成本低、效用好、安全系数高,议会和政府有什么理由不选择它?
随着更多细节的揭露,许乐一案带来的深远影响渐渐体现,一些小节有损的觉醒者人人自危,迅速抱团,但他们很清楚法不责众这个道理在自己身上行不通,想想曾经在远江,杨会长和刘司令手起刀落,斩了多少人头!那些以为抱成一团彼此壮胆就能吓退屠刀的天真蠢货,如今都成了刀下亡魂。
于是抱团的觉醒者们想到另一种方法来保护自己,他们开始动用关系,对议会内的熟人施加影响,企图以这种方式干预议会对之后法案的修订和刑罚制度的确定。这一招有些犯忌讳,但仍在安全线内,毕竟议会是杨于刘三位大佬做出的牌桌,只要带上筹码就能进场,前提是得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
目前为止,觉醒者圈子还是个很小的圈子,彼此之间多少有些关联,所以很快,内议院在梦境牢笼这一问题上分成两派,一方态度激进,一方态度保守,中立派罕见地离奇失踪,可见这次争议是前所未有的重大,以至于所有中立派都忍不住两派抛出的利益,开始选择站队,以至于两派觉醒者都不计代价地拉拢中立派,并全力说服对手。
觉醒者管理觉醒者的制度,从这一次拼尽全力的争议开始正式建立,并在摸索中一步一步前行。
除此以外,许乐一案还在其他方面带来了意料不到的变化。
比如筑梦师苏悦的身份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从一个级别排在末游不受重视的小人物,一夜之间变成觉醒者监狱的典狱长,简直是鲤鱼跳龙门的变化。以前受对尸战胜的残留影响,拥有战斗类能力的觉醒者见了类似苏悦这样的非战斗类能力觉醒者,总有一种浓浓的优越感,毕竟在前者看来,他们是后者的保护盾,他们能掌控后者的生死。
但不经意间,两者之间的天平似乎已经悄然变化,现在苏悦成了人人都想巴结的大人物,为什么?先不说苏悦每天都要面见杨会长,能上达天听,单说苏悦是梦境牢笼的唯一构建者,就没有哪个觉醒者敢轻易得罪她,万一哪天自己或自己的朋友犯了事儿呢?
这种变化既让苏悦感到兴奋,又让她感到苦恼,原因无他,因担心她遭人刺杀暗害,组织上考虑对她安排重骑营前任营长汤韬那个级别的安保,尽管苏悦强烈反对,但她的安保级别还是蹭蹭往上蹦,几乎没了个人隐私。
就在大部分觉醒者都苦恼忧虑着将来的变化时,远救会与议会的精英觉醒者们在秘密会议室内齐聚一堂,与其他同类一样,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