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仙峰上草木繁多,他正好退到了一棵大柳树旁边……し0。( 最佳体验尽在)激斗正酣的时候,谁会注意一株凡木?所以垂下来的柳条也从他肩膀上温柔地拂了过去。
偏在此时,萧寄云色变,对着他喝了一声:“站住了!”右手一指,白弘量身边的柳树、肩上的柳条顿时被烈火吞噬。
火焰照拂过的地方,青绿色的柳树顿时变色。众人才看出,这哪里是什么柳树,分明只是一截不知道多少年前枯死的老树桩,那些柳枝绦绦,此刻如纤细的黑色触手般在空中飞舞,见火即缩。
这一处音泉所在,平素来的人不多,也亏得萧寄云记性好,居然能记得这个位置只有枯木桩而无活柳。
白弘量得萧寄云喝止,已然停住脚步,往侧边踏去。
不过有物比他更快。
那原本垂下来的柳枝,现在现出了原形的黑色细丝,已然从他肩膀拂过,穿过护身罡气,触到了脖子上的皮肤。这动作轻柔得如同母亲的爱抚,如同三月和煦的春风,令人心头都生不出半点抗拒之意。
体表并无任何不适,白弘量却蓦然觉得脑中一昏,往事种种,竟一齐浮上心头。
像他这样的仙人活的年岁太长久了,有许多从前的往事都湮灭在时光之中,连自己也忘却了。可是这黑色的柳丝拂过,居然将历历前尘,都一股脑儿翻了出来。
并且这些记忆涌上来的方式不像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般抽丝剥缕,反倒如同最狂暴的潮水,瞬间就要将他的脑海全部占满。
双亲被妖怪吞掉的场景、为了半块饼渣和野狗抢食的经历,第一次杀人那种昏昏欲呕的痛苦,都化作无穷无尽的画面、碎片。将他原本凝实的道心冲击得摇摇欲坠。
而在外人看来,白弘量突然站定了不动,双眼发直瞪住前方。无数黑丝如同蚯蚓,从他七窍钻了进去,旁人看得不寒而栗,他自己却似毫无所觉。
转眼间,这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又冒了出来。缠着一团明亮的白光。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就是白弘量的魂魄了。
他以仙人之尊,在阴九幽面前居然挺不过两个回合,魂魄就被硬生生拉出了体外
。纵使先前已经见过阴九幽的手段。这时众人却也忍不住心中发寒。
萧寄云怒火中烧,执出法器就要冲着黑丝劈去,结果烟气落地重新凝成了阴九幽的人形,手里握着这团白光笑道:“大真人。你就不怕这一剑劈下去,连白弘量的魂魄也一并劈没了?”
场上顿时出现了两个阴九幽。以众人的眼力,居然看不出哪个是本尊,哪个是分身。
靳丝雨叱道:“快将白师兄的魂魄归位!”
“广成宫六尊者之一名不副实啊,我还料他能在我这‘三千烦恼丝’之下坚持个半炷香时间。”阴九幽将白弘量的魂魄在手上掂了掂。如掷实物:“五仙灵阵只差一灵就可以开启,你们要白弘量的命,就要丢自己的命。到时候他也一样活不了。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贡献出来。”
这如黑发一般的细丝,便叫做烦恼丝。魂修是玩弄他人魂魄的大拿。这烦恼丝只要沾着他人身体,立刻就能将此人心底最阴暗痛苦之事翻寻出来,令他重温一遍又一遍,谓之自寻烦恼。由阴九幽施展出来,白弘量哪里能是对手?
萧寄云急声道:“你既是魂修,分出一缕化身置在这莲花上,又有何不可!何必非取白尊者性命?”因为风闻伯之故,他对魂修研究甚深,知道阴九幽的每一缕分身都是魂魄皆备,三魂七魄完足的存在。
阴九幽耸了耸肩道:“你当五仙灵阵是什么魂魄都能够使用的么?白弘量是火灵根,正与青莲的生门相生相合。我的魂魄分身,哪有这般属性?”
他自是不耐烦解释的,也幸好在场诸人皆是艺业精深,能听懂他话中含义。白弘量天生火属性,魂魄中自也带出了火性,而青莲却主生门。二者听着不搭调,然而在天地之中,火焰原本就能催发出新的生命。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被野火烧过的山林,虽然一时残败不堪,但到头来反而会繁育得更加旺盛,那些衰老的、枯死的生命,都会被野火一把烧尽,为新生命腾出生长的空间。
因此在更加精深的五行理论之中,火克木,火却也生木。阴九幽的魂魄分身,却不带有这样的属性,因此自然是不能作为莲中的阵灵来使用的了。
靳丝雨却知道这妖人不肯以自己分身代之的原因,必然还有一重:他舍不得折损自己的修为。魂修化出来分身之后,本尊的实力也会有所下降,这就像一块大蛋糕多切出来几块,剩下的部分必然是少了。广成宫已危若累卵,这妖人依旧在这里逗留不去,总不会是真心要相助广成宫,必定另有所图。到了这般关键时刻,他怎么肯自降实力?
因此她咬牙道:“勿再狡辩。你将白师兄的魂魄放回去,我们出手护住隐仙峰就是。”除了与萧寄云关系不同寻常,白弘量在广成宫五仙之中与她交情最好。此刻白弘量的魂魄要被这妖人拿去当灯油,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阴九幽好笑道:“广成宫门下死了十几万弟子才换来的局面,你们要亲手打破么?合着这十几万人的性命都如猪如狗,白弘量的命才是人命?”靳丝雨出手,大陆盟约就会首先被广成宫打破,这场战争的主动权也就交到了联军手里。他怎会坐视这情况发生?
他这话说出来,立刻将靳丝雨刺得满面通红。要知道在场的广成宫高层都是在其位已久,早就在仙派中开枝散叶,战死的那十几万修士当中,有多少是他们的亲信、子侄、爱徒?阴九幽轻轻松松一张嘴,就挑拨了他们和靳丝雨的关系。
果然这些人明知阴九幽这妖人说出来话半个字都不该信,眼中也露出了悲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