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他的声音和眸光都如雨点一样清冷,似乎不带人间半点烟火气。
他看起来这般冷淡,像是两人初识之时,她原先酿酝好的话,突然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宁小闲咽了一下口水,眼神在他身上流连两下,才嗫嚅道:“没事,就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被盯上了?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突然接不上话了。
长天见她一双妙目在他房|中左瞟右瞧,连天花板上的阴暗角落也不放过,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么晚了,谁还能藏在他房里,那个传说中的采花大盗?
这念头一起,连他自己都不寒而栗。果然,他被这丫头给带歪了么!
恰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响动。雨夜中毫不突出,然而在道行精深的两人耳中,却清晰得有若暮鼓晨钟!
有人来了,而且是偷偷摸摸地。
宁小闲大喜,借机身形一闪,已进了长天屋中,反身将门关好。这扇门终于给力了一回,居然没发出响动来。
长天冷眼相看,一阵无语。她这般进门、关门、趴在门边,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和外头那个比起来,也不知道谁更像是小贼?
他安坐不动,宁小闲却觉得那一双金眸精光灼灼,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时脸上发烧。恰在此时,院外那人又有了动静,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随后脚步声再度响起,竟是往邻家院子去了。
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这贼子倒是经验老练,可是,可是他为什么偏偏选了邻院的小哥呢?这贼子好没眼光,明明她家长天脸蛋更俏、身材更棒、本钱也更雄厚……
啊呸呸,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宁小岁突然醒悟过来,感知到那人摸进了邻家院子,然后……
没有惊呼。没有打斗。隔壁院落的屋子反而传来了交谈声。轻声细语,几乎要被雨声掩盖过去了。
也即是说,那美少年居然认识采花贼。还是他决定乖乖任人家采了?
这情境越来有趣了,她侧头想了想,又瞄了长天一眼,决定彼此之事等回来再说。于是纵身从窗口跃了出去,燕子般掠过了高高的墙头。
她就这样毫无愧色地翻墙过去了。堂堂渡劫期……黑暗中,长天捂脸,长叹了一口气。
……
她溜到邻家院子。这里的房屋结构和“吉”字小院几乎一样,所以她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卧房。悄悄潜到人家窗户边上去了。
里面的人声立刻传进她耳中,这回清晰无比:“师兄,你还是走吧。我哪还有脸面再回无念山庄?”
她听出这是那俊美少年的声音,清朗悦耳却饱含痛苦与失意。
另一个男声响了起来:“莫要胡说!当日那事儿。也没几人知,又都是长辈,不会轻易外传。这一回云梦泽开启在即,庄主已经说过,寻到了赤龙草的弟子,就能向山庄提一个要求
。我定会寻到此草,然后央庄主让你回来。”
这个声音,她同样听到过。
俊美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师兄,你这又何苦?”
那师兄宽慰道:“若为了你,怎样也是值得的!”接下来又絮絮说了几句火辣辣的情话,连她听了都觉得脸红。这样过不多时,大概两人都动了情,屋内开始传出了可疑的声音。
大概是户外的雨声太响,这两人居然也未设结界,就这样亲热上了。联想起上回他们办事也是如此,她心想这两人莫不是没有设置结界的习惯?也太大方随意了。
听得屋内春情正浓,她偷偷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看了进去,果然看到两具白晰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另一个男子剑眉星目,颇为阳刚俊朗,果然也很有小攻的气质。
她修为比里头两人精深,他们又专注于某事,自然发现不了她。
啧,这么看来,男人办事和男女相悦,严格来说也没什么不同嘛,只是充满了深深的违和感,远不如她料想的那般惟美。咳,果然现实都是残酷的么?再说那俊美少年不是女子,到底肌肉结实,远不如女体绵软,难道他们不觉得彼此都*地会硌到骨头么?她一边看,一边暗暗评头论足。
此时里头已是短兵相接。她看得“咝”地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同情:我勒个去!这一下肯定很疼。
果然那俊美小受痛呼了一声,连连喘息。他音质本就悦耳,这一下叫唤都带着三分妩媚,比女子娇吟听起来还要销|魂,果真是叫得一口好床|调,和她当日在松江城郊听起来几无分别。
再然后……
再然后就有个低沉、恚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看么?”
“还行。”她目不转睛。
“还没看够?”这话才说完,温热的手掌就覆住了她的眼睛,阻断了她的视线。
“快拿开!”听得里头战况越发激烈,她急得左躲右闪,又伸出小爪子去扒拉挡眼的手掌。才刚看到精彩部分呢,怎么能就这样喊“ut”!
他的动作还是比她快了一步。她只觉得纤腰一紧,被搂住了带入宽厚的怀抱里,随后就是一阵腾云驾雾般的失重感。那屋中欢|爱的声音被雨声所盖过,转眼就听不到了。
呜呜呜呜,她的高清现场版啊!她很想知道后事如何,可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下回分解?
回到“吉”字小院,屋门自启,长天揽着她走了进去。两人已经多日不曾亲近,他这般抱着她,忍不住就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熟悉的、幽淡的香气也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定了定神,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她扔到床上,又随手设下了隔音结界。
这下子,邻院的任何响动他们都听不着了。
长天站在床边俯身凝视着她,两人只相隔不到一尺。微弱的光将他的身影烘显得更加高大,更有侵略性。
宁小闲忍不住朝床里头缩了缩。
这是什么意思,她就这么不喜欢他碰触她?长天沉下脸,命令道:“睡觉,或者调息,随你
。”
她眼珠子一转:“我要回房去。”
他冷冷道:“不成!今晚就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不将她盯好了,她九成九又要翻墙去偷窥。须知阴阳调和才是天地正理,他满心不愿意她去看那般歪门斜道之事。她好奇心太盛,万一日后起了些糟糕念头可就不好办了。
他这是要监视她了。宁小闲嘟哝道:“你管我!”双手一撑,想跳下床。两道寒光如电,唰地一下扫视过来,激得她脖子一缩,只好又乖乖缩了回去。
他的脸色冷厉如冰雪,以她对他的了解,这时候实在没必要去触他的霉头。
宁小闲噘起红唇,悻悻道:“睡觉就睡觉!”随手放下床幔,阻隔了他的视线。
闲云居的小院虽然要价不菲,但各项物料的制工却是好的,这床幔也不是一般的布幔,反而是丝光缎制成,略有两分透明。他又能夜中视物,此刻隐约看到床上佳人正抬腕取下头上发簪,一头青丝流瀑般倾泻在背上,随后似乎又去解外衣,露出一点点细腰丰胸的轮廓。她的动作轻柔缓慢,越是这般看不真切,反而越觉惟美诱|惑,令他恨不得撩帐去将她摁倒在床。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默念心诀平复了身上的躁动,这才微微阖目,暗自调息起来。
长天背光而坐,又隔着床幔,宁小闲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这身影却奇异地带给她宽博而厚重的安全感,仿佛是月色下露出了轮廓的远山。
看不着好戏,其实也没那么可惜。至少她现在呆在他的房间里,还占了他的床,两人之间只相隔了几尺距离。
抬眼就能看着他,她安心得很。
她悄悄将笑容埋在被窝里。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都以为她已经熟睡,床上才传来软软糯糯、已带三分困意的声音:
“长天。”
“嗯。”
“你真不记得邻院那两人了?”
“不记得。”闲杂人等对他来说不过是路人甲,有必要去记?
“我们在松江城挂好了鸳鸯符,在庙后的林地里头……”她打了个呵欠,“你真的忘啦?”
他微微皱眉,似乎、好像想起了点什么。
“雪地里头那对不怕冷的野鸳鸯啊。”她提醒他,“你记性可真差。我方才听到小受的声音,直接就想起来啦。”头一次听到那么激烈的战况,她印象不深才怪。俊美少年走入闲云居,才开腔说出第一句话,她就立刻想起了林地里头那几声甜得发腻的“师兄”!
“这种小事,只有你才会费神去记。”他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难怪这丫头从方才开始就死盯着那个小白脸,不是看上他就好。想到这里,他心情都开朗不少,连带声音也放得轻柔两分,“睡吧。”
她好久都没有声响,已然熟睡过去。
又过了许久许久,他隐约听到她又低低唤了声“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