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疑问,一直在何大山脑子里徘徊。
因为工程改造的缘故,他也知道了三号仓库隔壁的杂物间里还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可是,无论大楼坡道下面,还是杂物间,两个入口的锁都被换掉。除了医院工程科,所有钥匙都被院长宋嘉豪掌握着。
利用职权之便,何大山偷偷从工程科那里得到了钥匙,自己配了一把。
改造工程结束后,他还没有进过那间地下室。
何大山有种直觉:对于陈婆,院长宋嘉豪肯定知道些什么。
也许,宋嘉豪发现了夹墙里的陈婆尸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的院长没有报警,反而选择了掩人耳目。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宋嘉豪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在地下室有任何发现。改造地下室不过是医院里的正常工作。那里可能另有他用。
何大山觉得惴惴不安。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无论如何,新任院长宋嘉豪都是个必须引起自己重视,也必须牢牢盯住的人。
……
又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
刘天明在办公室和病房之间忙碌着。
他并不觉得疲倦,只是想要用繁忙的工作让自己忘掉一切烦恼。
他从未觉得病人是如此的可爱,那些喜欢在背后嚼舌头的护士也比平时态度好了很多。自从宋嘉豪把自己的身份从实习医生转为正式以后,那些女孩子总是窃窃私语,看待自己的目光也有些变化,没有从前那么清楚,其中隐晦夹杂着某些带有利益成分的东西。
时间被安排的很满。
刘天明已经想好,下班以后一分钟都不会在医院停留。
他要带着郑小月出去胡闹,出去开心。ktv、酒吧、电影院……这些自己平时很少去,甚至根本不会进去的地方,都要带着郑小月好好玩一玩。尝试一下喝醉以后的疯狂,在外面随便找个酒店缠缠绵绵。在大学里的时候,每到情人节或者圣诞之夜,同宿舍的那些家伙都会表现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用炫耀般的口气说起他们约好了某个女生共进晚餐。
呵呵!在那样的夜晚,共进晚餐并不是一件单独存在的事情。那意味着吃完饭后会去某个地方一起娱乐,然后一起度过漫漫长夜。尤其是在年轻人当中,类似的节日夜晚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少女失贞时间。
当思维有了寄托,行动自然也就变得充满了动力。
刘天明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他觉得自己是一台加满油的机器,正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什么背后的议论,什么别人的眼光,什么院长小跟班之类乱七八糟的字句,统统可以无视。
我有自己心爱的人,这就够了。
太阳正在朝着天空顶端高高升起,天空中一片蔚蓝。清朗的天气没有云朵,空气中渐渐开始积蓄着热度,无声无息侵入着地面。这股热量很快席卷了整个大地,空气变得沉闷,风也安静下来。虽然时间未到中午,已经让人感觉身上开始流汗。
刘天明端起茶杯,把里面的净水一饮而尽。他擦掉沾在嘴角的水珠,刚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就听到办公室外面走廊上传来几名护士熟悉而急促的声音。
“让开,快让开。”
“小李你快去电梯那里,挡着不要让人进去,抓紧时间,把这个病人送到住院部。”
“给内科病房那边打电话,我们这里没有呼吸器,通知他们准备好氧气。”
刘天明快步走出去,看见三名内科护士推着一辆医用平底车,朝着电梯方向匆匆而去。后面跟着两个神情紧张的中年妇女,看样子应该是病人家属。
他觉得有些意外:自己认识躺在车上的那个病人。就在几个星期以前,还曾经说过话。
就是自己帮着包扎伤口的那个落凤村村民。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杨空山。
刘天明不由得想起自己与杨空山之前那番谈话的内容。
那个偷牛贼好厉害,我们村几十个人都拦不住他。要不是护村队的一个小伙子打断偷牛贼的腿,恐怕他当时就已经逃掉了。
尼玛,那个偷牛贼属狗的,会咬人。
刘天明想起自己在杨空山肩膀上看到过的伤疤。那的确是牙齿啃咬之后留下的痕迹。
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和担忧,在刘天明脑子里油然而生。
难道,宋嘉豪那天晚上在地下室里说的话,真会变成现实?
除了陈婆和钱广生,还会有别的感染体出现?
来不及多想,刘天明连忙朝着电梯跑过去。在三名护士刚刚推着车子进入的时候,追上了她们的脚步。
“这病人是怎么回事?”电梯里的空间很狭窄,刘天明扶着床边,仔细观察着杨空山的情况,嘴里问道。
护士们很高兴这个时候有医生出现。这意味着手上的事情多了一个人分担。站在病床右边的护士答道:“是刚刚从门诊那边转过来的。说是病情严重,需要立刻住院治疗。”
躺在医用平板车上的杨空山双目紧闭着。他微微张开嘴,颜色发黄的牙齿从中间露出一丝缝隙。脸色惨白,看不到丝毫血色。
刘天明弯下腰,翻开他的眼皮,发现杨空山眼底有充血的迹象。随后,他又从白大褂胸袋里取出医用竹签,拨开杨空山的嘴唇,看到了肿胀的牙龈。
电梯门开了,几个人推着车子,快步走了出去。在前往住院部的路上,刘天明对病人家属迅速提着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发的病?当时有什么状况?”
在医院里,对于病人,医生就是地位最高的存在。刘天明身上的白大褂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之前与护士之间的问答,也表明他是这里的医生。
两名病人家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汪汪地说:“昨天夜里就喊着肚子疼了。从两点多一直折腾到四点。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吃东西不干净闹了肚子。家里有保济丸,就吃了一瓶。等到八点多钟起床的时候,他又说是疼。这次直接晕了过去。我们被吓坏了,赶紧找车子送到医院。门诊那边的医生说是要住院,我们身上带的钱不够,只好又让人回去拿。”
女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刘天明关心的重点。他皱起眉头问:“在这之前呢?有没有什么特殊症状?比如身体不舒服?喜欢吃某种东西?”
“有啊!”
旁边,另外一个女人连忙回答:“他一直说是肩膀疼。上次村里有人偷牛,他晚上听见了就出去帮忙。结果被那个贼咬了一口,肩膀上的伤口一直没好。敷药打针都不见效,有几次还走着走着就突然摔倒。可是过后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刘天明打断了那女人的话,试探着问:“他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某种东西?比如,吃的饭菜里盐比较重?”
这是一种反向的诱导式询问。
果然,女人立刻张口说道:“他喜欢吃糖,特别喜欢吃糖。就是上次在路上晕倒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吃糖就吃得很多。平时在家里,一个人看着电视就能啃光整块红糖。老人都说他最近脾气变得古怪,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又是一名嗜糖者。
得到了这个答案,刘天明没有继续跟随。
他看着护士和家属推着车子进了住院部,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朝着电梯入口迅速走去。
毫无疑问,杨空山被感染了。
但是,他的情况与陈婆和王福寿不同。
刘天明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食物信号,没有产生对他的猎食冲动。
也就是说,杨空山不是正常形态的感染体,而是一名扩散型感染体,一具随时可能发生突变的行尸。
病毒在不同人体内的潜伏时间不同。也可能他是被偷牛贼咬伤以后,病毒一直没有发作,直到现在,才突然产生了变化。
如果周围没有人,刘天明一定会毫不犹豫干掉杨空山。
或者,把他带进地下室,之后进行处理。
这里是住院部。刘天明不可能在这里下手。
他只能去找宋嘉豪。有了院长出面,事情会变得简单些。
刘天明已经想好了处置方法。
编造借口,让杨空山换到其它科室,或者转院。只要离开住院部,自己就有下手的机会。
谁也不知道杨空山会在什么时候变异。
必须抓紧时间。
……
院长办公室的房门几乎随时都关着。
看着紧闭的房门,刘天明微微皱起眉头。他下意识的把手插进衣袋,想要拿出手机,拨打宋嘉豪的电话。
情况非常紧急,必须立刻处理。
手指刚刚触碰到口袋边缘,刘天明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激烈的争吵。
“不要以为你是院长,就能独揽大权。你倒是说说看,上个月拨出去的那些工程款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财务科彭光已经说了,是你批的条子,让他把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全部拨出去。那可是我们医院今年所有的备用款。你就这样一声不响全部转走,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