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得,你说明日会有多少人弹劾恩侯那孩子?”圣上回宫后,不由得问道。
“陛下您眼神明亮,自然心中都有数”庆得道。
“你这家伙,还是这样谨慎”圣上失笑道。
庆得嘿嘿一笑,并没有解释太多,跟在圣上身边,如若不谨慎一些,怕是尸骨都不知道在何处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陛下,刚刚甄妃娘娘有过来请过,说准备好了您爱和的汤,希望您能赏脸过去品尝一二”高进见圣上回宫,禀报道。
圣上的目光晦暗不明,道:“今日出宫太累了,等过些日子朕在去看她”。
“是”高进公公见圣上这样说,且他师父还给了他一个眼神,于是他乖乖的退到一边,不再替甄妃娘娘说好话。
“娘娘,刚刚养心殿的高公公传来话,说陛下今日出宫有些累了,等过些日子再来”红珠听了小丫头的回话,便来到甄妃面前,给甄妃揉着肩膀。
“陛下今日怎的出宫了?”甄妃问道。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您知道,养心殿那边的人嘴巴最紧,不过圣上这次出宫是和太子殿下、智郡王还有咱们良郡王一起,可见在陛下心中,对咱们良郡王还是看中的”红珠道。
甄妃听完红珠的话,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刚刚听闻陛下不再来她这里的不快都冲淡了。“你这丫头,嘴巴这是抹蜜了”。
“哪能啊,奴婢只是实话实说,不过最近京城里的消息娘娘可听说了?”红珠问道。
“都传遍整个京城了,哪能不清楚,当初我还想将妹妹嫁给贾赦做平妻,现在看来是不必了,陛下最是重孝,贾赦如此不忠不孝,怎么还有脸娶我妹妹,只可惜了张阁老的女儿,嫁个了贾赦,贾赦以后怕是再得不到晋升了”甄妃娘娘摇了摇头,一脸的可惜。
“可是当初陛下那样喜欢贾赦,小时候咱们良郡王和贾赦闹了矛盾,陛下都是站在贾赦身边的,陛下这次会不会也站在贾赦那边呢?”红珠问道。
甄妃娘娘不屑道:“陛下以前看中贾赦,不过是因为老荣国公的面子,以及边关贾代善的面子上,现在贾赦和贾代善闹翻了,陛下难不成不站在自己的肱骨之臣这边,还站在贾赦那个黄毛小儿身边?”。
“娘娘英明”红珠觉得也是,以前陛下看重贾赦不过是安老荣国公和贾代善的心,否则,哪有自己家的儿子不疼爱,偏疼爱别人的儿子。
“不过这事也不绝对,要是陛下对贾赦那小二还有一点面子情的话,那也难说,逸儿前几天入宫怎的不来永和宫看看我,不然我也不用一直在这里猜了”甄妃娘娘很是气恼。
“娘娘,您忘了,这件事的起因就是贾赦把太子、智郡王和咱们良郡王给灌醉了,这荣国公倒是明事理,罚了贾赦,这贾赦倒是个刺头,不肯受罚,直接和自己的父亲给闹翻了,咱们良郡王当然是要在这事上把自己摘出去,这两日,大约是在忙吧”红珠道。
甄妃娘娘点了点头,道:“这孩子,也不知递个消息进来,红珠,你写封信给逸儿,就问他这几日的事是怎样的,需不需要我这边配合”。
“是,娘娘”红珠听了甄妃的吩咐,下去写信了。
徒逸见甄妃娘娘的信,顿时下了身冷汗,就父皇今日亲自出宫见贾赦的样子就知道,贾赦绝对不会就这样完了,他一时只考虑了怎样补救,但是却没想到宫中的母亲,如若母亲轻举妄动,惹得父皇厌弃可如何是好,他现在最大的助力就是母亲在父皇面前有几分宠爱,徒逸见信,连忙提笔,给甄妃回了封信,让她切勿轻举妄动,必要时,还得多说说贾赦的好话,尽量提小时候贾赦进宫当伴读的日子。
甄妃看到了徒逸的来信,皱着眉头,果然,那小破孩子怎么会就这样倒下。
“爷?您回来了”四皇子妃带着四皇子的大儿子过来,四皇子的大儿子叫徒睿,今年虚岁四岁,四皇子妃嫁给四皇子后,多年无孕,但四皇子非要嫡子先出生,好在四年前四皇子妃怀上了,四皇子妃把徒睿看得极其娇贵,所以徒睿的身体并不算好。
“嗯”四皇子点了点头,随即看到徒睿道:“睿儿,过来”四皇子对徒睿招了招手。
徒睿怯怯的,四皇子平日有些冷,所以徒睿一直有些怕这位父王,但是见自己父王招手,他又不能不理。抱着徒睿的奶嬷嬷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大步向四皇子走去,把徒睿展示给四皇子看,这时候讲究抱孙不抱子,所以奶嬷嬷并不把徒睿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妃捏紧自己的手帕,身为母亲,她怎可能不知自己儿子怕他父王,但是此刻她也不能阻拦四皇子亲近儿子,只能紧张的看着。
四皇子直接从奶嬷嬷手中接过徒睿,把小孩抱进自己怀中,还掂了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怎的还是这样轻,这几日身体不好么?”四皇子可是在贾赦的怂恿下抱过贾瑚,就贾瑚那虎头虎脑的精神劲,四皇子还是挺羡慕的,再瞧瞧自家儿子,虽然没有贾瑚大,但是也太不中用了。
四皇子妃见四皇子这样,松了口气,道:“前些日子倒是身体倒是不太好,这些日子已经入夏了,咱们睿儿倒是没在生病了”,不怪四皇子妃如此担忧徒睿,她现在就着一个儿子,而且小孩子最是不容易养大,所以她才格外精细。
四皇子想了想,贾赦那样会养贾瑚,说不定也能把徒睿的身子调养好,道:“过些日子,让睿儿去别人家玩玩,平日睿儿也没一个玩伴,他们家也有一个小孩,现在六岁了,虎头虎脑的,而且有次冬天落水,他在冰湖里呆了好久,上岸后,发了热,现在又过蹦乱跳的了,而咱们睿儿,都四岁了,身体还不大好,日日吃那么多药,我看着都心疼”四皇子轻轻拍了拍徒睿的后背,道。
“爷,您说的可是贾府的嫡长孙,这个妾身也有所耳闻,不过最近荣国府闹得满城风雨,是不是有所不妥”四皇子妃问道。
“无碍的,这是你让岳父不要参合进去了,特别是明日早朝”四皇子道。
四皇子妃心一抽,她是以皇妃的标准养出来的,自然明白四皇子的暗示,她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就以她对她们家爷的了解,如若不是十足的把握,绝对是不敢这样说的,他既然敢这样说,就说明这是基本上有定论了,这个定论怕还是站在贾赦那一边的。
“那您什么时候送睿儿去”四皇子妃明白,把徒睿送去,不止为了徒睿的身体,怕更多的是是给四皇子拉拢资本。
“先不急,那人小时候去宫中当过伴读,和爷的关系也还算是融洽,这几日他怕是都没时间,不过倒是可以把他们家小孩接过来,正好他夫人又怀上了,怕也没多少功夫照顾那小孩”四皇子考虑了一下。
“那可行,妾身先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四皇子妃舒了口气。
“嗯,你安排就好”四皇子把徒睿递给奶嬷嬷,再和四皇子妃说了几句,就回自己的书房了,四皇子妃在原地顿了顿,便带着徒睿回自己的院子。
“红袖,给我磨墨”四皇子妃回了自己的院子后,里面来到书桌前,道。
“是”红袖见四皇子妃这样,也急了起来,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送信必须得快。
四皇子妃写完信,就让红袖马上找人送出去,不过等信送了之后,四皇子妃还是比较忐忑,因为她不确定家人会不会听她的,上次她回门,家人对她也开始有所隐瞒,也是,四皇子这些年一直在户部,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估计家人也开始另投明主,可是四皇子妃嫁给四皇子这么多年,她自问没有看透这个男人,但是只要从他嘴里说的话,八成都是真的,家人现在如此心急,并不是明智之举。
“王妃,您怎么了?”红袖安排好送信的人了之后,回到院子里时,就见四皇子妃颓然的坐在书桌前。
“没什么,只是觉得心神不宁”四皇子妃回过神来,见红袖一脸担忧的模样,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王妃大约是这段日子累得很了,含梅院的那个小贱人,仗着自己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人,平日连王妃也不放在眼中,王妃您也是,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郡王,郡王平日最重规矩,见那贱人恃宠而骄,一定会惩罚她的”红袖一脸不平。
“你这丫头,还是太天真了,你真当郡王不知道这件事?”四皇子妃苦笑。
“那是为何?”红袖问道。
“郡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郡王现在到底是站在太子这边,如若随意处置了太子送给他的人,这就是打了太子的脸,以后你对那位也客气一些,”而且处置了这一个,如若太子再送一个过来可怎么是好,且现在这个脑袋并不算聪明,另外的那可就说不准了,以他们家也的心机,绝对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后面的四皇子妃没说,红袖虽然衷心,但是毕竟天真了些。
“哦”红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贾赦第二天一早还是去了翰林院,四周也有官员议论着贾赦之事,贾赦不由得觉得好笑,翰林院读书人最多的地方,倒也如市井的长舌妇一般议论别人。
“众位卿家,还有事启奏吗?”等一些民生军情议论完后,圣上再扫了一趟底下那些大臣的神色,不动神色的问道。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还真有不怕死的大臣站了出来,他从袖子里掏出早写好的奏本,低着头,双手捧着奏折,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圣上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道:“呈上来”。
庆得连忙下去接过这位大人的奏本,快步走到圣上身边,将奏本递给了圣上。
此刻,贾代善的心神有些不定,这个御史并不是他的人,昨日他和贾代化商讨了之后,就让之前那位御史收手了,但是这位御史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但是贾代化前两日生病,今日告假没有上朝,今日的一切,也只能他独自背起。
圣上饶有兴致的打开奏折,慢慢看着,而呈奏本上来的御史则开口道:“启禀陛下,近两日,京城疯传荣国公世子贾赦,不忠不孝,对皇子不忠,竟然敢灌醉皇子,还无悔改之意,且还对父亲不孝,父亲因为此事惩罚于他,竟然一走了之,此等不忠不孝之人,居然还和我等一同在朝为官,还被赐为荣国府世子,就此事,请陛下重责”。
众位大臣见有人带头后,也纷纷站了出来指责贾赦。
见到此等情况,太子连忙站了出来,道:“启禀父皇,儿臣倒是不同意众位大臣所说”。
圣上将奏折合上,将奏本放在桌子上,饶有兴致的开口道:“太子有什么意见呢?”。
“启禀父皇,儿臣十多岁的时候,恩侯才四岁,被父皇批准入宫当皇子伴读,六年后,因为老荣国公离世,恩侯也回去守孝,儿子便和他慢慢断了来往,后恩侯科考进入朝堂,儿臣一时高兴,就邀请了他多喝了两杯,是儿臣不胜酒力,再加上重逢之喜,故而喝醉了,怎么能说是恩侯灌醉于儿臣,且荣国公不知其中缘由,被某些小人挑拨了,恩侯一时别扭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毕竟也是荣国公府的家事,由他们自己解决也就是了,怎的还要拿到朝堂上辩个是非”太子站出来说道。
四皇子见太子带头,也站了出来,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恩侯与咱们可是从小读书时的交情,且恩侯为人豪迈,和儿臣们的关系极佳,不过是借着重逢之喜多喝了几杯,如若要说,岂不是我们的过错更大些,恩侯不过是酒力比较好,没醉罢了”。
六皇子恨得牙齿痒痒,但是此刻并不是向贾赦报复回来的时候,他也站出来,说儿臣复议。
“话可不能这么说,太子殿下、四弟、六弟,虽然和恩侯有着重逢之喜,但是也不能贪杯啊,你们可是皇子,天潢贵胄,是要给百姓做榜样的,现在却抬头贪杯,这可并不是好事,且恩侯,明知你们的身份,还和你们一起贪杯,这就是他的错处”大皇子见这么多人替贾赦说话,顿时急了,只能自己上。
“大哥,我觉得您这话太过偏颇了,咱们皇子也是人,也会犯错,前些日子,你不也因为贪杯喝醉过吗?”五皇子站了出来,道。
三皇子四周环顾了一下,见那些大臣有退缩之嫌,他怎可能就此放过这次机会,要知道,他小时候在贾赦这厮身上吃了多少亏,简直罄竹难书。
“可是恩侯顶撞父亲也是事实,生为人子,理应孝顺,圣人云,百事孝为先,父亲觉得他做错了,惩罚一番,生为人子,应该抵抗吗?太子殿下、四弟、五弟、六弟,你们只觉得恩侯和你们亲近,就如此包庇,行为实在不妥”三皇子的文采在几个皇子中是最好的,凡事都要带入个圣人之言,且三皇子在文臣中的声望极高。
圣人听到三皇子的百事孝为先就有些恼了,贾赦该孝顺的人可不是贾代善,贾赦的身份几个皇子或许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那个人唯一的儿子,所以还未等其他人反驳,圣人倒是坐不住了,道:“够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外人,在这里吵吵的,都是你们自己的意思,别人自己都没说话呢,代善,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启禀陛下,这事属于我们荣国府的家丑,本不应在朝堂上讨论的,不过这次微臣的家事会被众位同僚,拿出来说,是微臣和微臣儿子不对,且这次也是微臣先误会自己的儿子,确实也是有错,但微臣自己会处理好的”贾代善的意思是,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和你们这些外人外人武官,这事我直接会处理,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操心。
圣上对贾代善的表态微微有些失望,如若是他,会说,哪家的父子没闹过矛盾,再举出那些闹矛盾大臣人家的情况,再说自己家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再举出一些浪子回头,最后特别孝顺的例子,这事差不多也可以翻过了,现在居然说一些自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操心,真不需要外人操心,那为何又把消息放出来,真当别人是蠢的。本来圣人的心就偏向了贾赦,再一瞧贾代善的说法,顿时他的心就偏的没边了。
“罢了,你们争来争去也没一个说法,记得,老荣国公夫人还当过朕几天嬷嬷,后来朕开玩笑说,会把她的孙儿当自己儿子疼,再后来恩侯进宫当伴读,朕还引着他叫朕爹爹,恩侯小时候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也真的叫了,横竖代善家还有一个儿子,恩侯就给朕做个干儿子吧,正好他比老五大一些,就封一个信郡王吧,至于册封大礼,等朕问过礼部再做决定吧”圣上毫不客气的丢了一个炸弹,直接把在场的皇子大臣都给炸晕了。
“众卿还有何事启奏?”圣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底下的大臣官员懵圈,见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给庆得公公递了个眼神。
庆得一下就了解了,直接上前一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见众人依然没有反应,庆得公公直接叫道:“退朝”。
等庆得公公说完退朝,圣上就直接站了起来,带着庆得公公离去了。
等众位大臣消化完圣上丢的炸弹,圣上人都已经不见了,众位大臣想让圣上收回成命都不行。
几位皇子听完这个消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奇怪,如若不是他们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定会叫出来。
四皇子倒是有一种了然之感,四皇子苦笑了一笑,怪不得上次在书房父皇会那么说,什么叫把朕这个爹爹给忘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呢。相比他们这些皇子,父皇还真的是宠爱恩侯,他现在都有些羡慕了。
五皇子和四皇子和四皇子的想法差不多,他与四皇子都是不受宠的皇子,四皇子还好一些,之前有贾赦帮衬,五皇子则比较寒酸了,再加上他胆子小,也不敢太收受贿赂,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过五皇子妃倒是一个和善人,也不嫌弃五皇子,反而时时拿出自己的嫁妆帮衬五皇子,夫妻两人关系不错,是所有已婚皇子里最好的。
至于太子、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不停的在骂娘,特别是六皇子,他就知道,仁义礼智信温良恭谦让,大皇子是仁,太子殿下是义,三皇子是礼,四皇子是智,那五皇子为毛就跳到温了,而他则是良,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在五皇子之前,有一个皇子出生,但是没保住,父皇是纪念他给留着的,没想到是给贾赦这厮留着的,知道真相的六皇子,只觉得自己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庆得跟在圣上身后,对于这个消息,他一早就知道了,此刻根本就不惊讶。
“也不知他们此刻闹成什么样子了,朕倒是很好奇”圣上坐在御撵上道。
“估计在等着见您,让您收回成命吧”庆得道。
“呵,你这老东西,跟着朕时间就了,那些大臣的想法都知道了,不过此时已定,等会儿你亲自去翰林院宣布圣旨”圣上道。
“陛下放心,奴才会办好这事的”庆得是圣上七岁时跟在他身边的,几乎见证了圣上的一生,他虽然说是阉人,但是也知道圣上和那人的感情,最初是纯粹的兄弟之情,但是有一天,这份纯粹的兄弟之情开始变质,变成了爱情,可是这颗禁忌的果实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一个是国公的长子,一个是皇子,都是需要成家立业的男人,最后两人又踏上了夺嫡的不归路,这场战斗倒是两人胜利了,但是胜利的这一方也是羽翼折尽,两人也只剩下一人。而贾赦就是那人留下的唯一子嗣,圣上又如何会让别人磋磨。
圣上叹了口气,道:“庆得,这些年多亏了有你在身边,也就你懂我”,圣上的目光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