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次的字条上面,并没有写什么至关重要的内容。
自从任妈妈死了之后,飘絮虽一跃成为小章氏身边最为得力的丫鬟,可最得力的丫鬟却不是最为相信的丫鬟,小章氏疑心病极重,不仅那些重要的事儿瞒着她,甚至还处处提防着她。
飘絮觉得有些懊恼。
等着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小章氏已经一脚迈入了荣寿堂。
小章氏没走几步路,这白妈妈便迎了出来,含笑道:“夫人过来了,老祖宗才喝了药,如今刚歇下了。”
“是吗?那我等等就是了。”若换成了往日,小章氏听到这话只巴不得,但是如今却是朝着偏厅方向走去。
她像是没听懂白妈妈的话一般。
白妈妈没法子,总不能直接说如今老祖宗不想见您罢,只能跟在小章氏身后朝着偏厅方向走去。
游廊上的落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枯黄且萧条。
白妈妈不敢叫人去清扫,如今一点动静便会惹得老祖宗心烦意乱。
等着白妈妈要丫鬟给小章氏上了茶,说道:“等着老祖宗醒了,奴婢再差人过来叫夫人了。”
说完这话她才离开。
其实老祖宗方才睡了一刻钟之后又醒了,如今听白妈妈说小章氏过来了,想也不想就直道:“不见,要她走罢!”
白妈妈有些犹豫,“方才奴婢也隐约透出您不想见夫人的意思来,可夫人说她等着就是了……要不您还是见夫人一面罢,这些日子因为夫人没来给您请安,国公爷已经好些日子没歇在正院了,更何况夫人那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能主动来给您请安已经是认错的意思了,老祖宗,家和万事兴啊!”
其实早些年老祖宗的性子不算好,也就被磨挫了这么多年,这才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都说老小老小,这话不假,如今老祖宗病了老了,性子倒有些像当初当姑娘的时候了。
老祖宗有几分犹豫了。
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已经是同意了郭家那门亲事,原本她以为小章氏知道了这事儿定会大闹一场,毕竟她的性子素来如此,可谁知道这些日子小章氏乖觉的很。
罢了,一人让一步罢!
她这才要白妈妈将小章氏请进来。
不多时,小章氏便进来了,轻声道:“老祖宗身子可还好了些?之前我身子骨也不大好,只在正院里养病,所以这才不敢来给老祖宗请安了,我自己身上的病倒是无所谓,就怕将病气过到了老祖宗身上,那就不好了。”
这话倒是说得振振有词!
老祖宗灰败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盯得她浑身发毛,更是从喉头发出“嗯”的一声,算是答应了。
小章氏被着目光看的极为不自在,只道:“老祖宗这是在看什么了?”
“我在想,你嫁到宁国公府有多久了!”老祖宗的嗓子有些嘶哑,方才她虽小憩了一会儿,可梦里却是噩梦连连,是以如今的精神还比不上方才林姝过来的时候了。
小章氏沉吟片刻,只道:“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我嫁到宁国公府也有二十余年了。”
老祖宗点点头道:“好像是有二十年了,毕竟连靖然都已经十九岁了。”
小章氏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啊,那个时候她嫁到宁国公府三四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老祖宗这才将陆靖然的生母送到了国公爷身边。
其实原先她刚嫁到宁国公府的时候,管老祖宗也是一口一个“娘”叫着,更是曾说过自己年幼便没了母亲,会将老祖宗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孝顺的话……如今想起这些话来,她只觉得好笑。
可不是笑话吗?婆婆就是婆婆,若是自个儿娘见着自己三四年没能怀上身孕,只想四处求医问药,怎么会想着塞人给自个儿丈夫?
老祖宗不耐烦看她脸上那不痛快的神色,只将目光收了回来道:“……今年是靖然媳妇嫁到咱们宁国公府的第一年,虽说你身子不大好,可靖然媳妇却是年纪太小了些,置办年货,还有庄子上的那些收益,丫鬟们的新衣裳和赏钱,这些事儿加在一起我怕她忙不过来,若是你有精力了,还是多帮帮她,她出了丑,丢脸的也是咱们宁国公府!”
小章氏似笑非笑一声,并没有接话。
屋子里很静,静的能听到外头风卷着外头游廊下落叶“呼啦呼啦”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毛。
老祖宗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自然是不愿意的,”小章氏神情淡漠,居高临下看着老祖宗,像是在看着一直折了翅膀、在地下扑腾不已的鹰似的,当初再厉害又如何,如今这命都快没了,“我是林氏的婆婆,哪里还有帮衬庶出媳妇的道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说出去了,老祖宗也不怕旁人笑话?更何况如今我身子也不大好,便是想要帮衬林氏,也是有心无力……”
她除了身形消瘦些,面色绯红,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
老祖宗兀自笑了一声,低声道:“不愿意便不愿意,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我听了都替你觉得臊得慌,凡事留一线,这个道理你到了如今还没有明白?便是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了铭哥儿想一想。”
“纵然是章家有皇后娘娘和章阁老,和铭哥儿的亲哥哥唯有靖然一个,旁系的血亲哪里及得上自己的亲哥哥?更何况,这章家人素来无情无义惯了的……”
“老祖宗!”白妈妈惊呼一声。
老祖宗却是冲着她摆摆手,直勾勾看着小章氏,“章氏,我这话可有说错吗?”
“无情无义也比虚情假意来得好!”小章氏自然不会同老祖宗客气的,今儿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落井下石,只道:“老祖宗您说了?”
老祖宗淡笑一声,没有接话。
小章氏积压多年的怒气却是腾地一声蹿了上来,扬声道:“更何况我自诩当初并没有半点对不住您的地方,当初我没能怀上孩子,我心里比谁都着急了,怕惹得国公爷着急,怕惹得您厌弃,可您了?甚至说都没有说一声便差人将国公爷叫去,和国公爷商量好了这才告诉我一声,您是不知道啊,当时我听说了这消息在房里头哭了好几天,只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这话你也好意思问我?”老祖宗用手肘撑着身子,她怕自己一松手,自己就要栽倒下去,如今歇了歇才道:“这新嫁人的妇人三五年没怀上身孕的不多,可也不是没有,便是太医说了你以后不能生,可这大庆朝的名医何其多,难不成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再不行了,从旁支抱了孩子过继到你名下来,虽不比亲生的,可养恩却比生恩大,从小养大的孩子也是事事孝顺你,说不准也不会比亲生的差。”
“可你了?你却显得比谁都着急,生怕有人勾引了国公爷,那个时候国公爷不能出去喝酒吃饭,不能出去应酬,就连我出门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旁人非议国公爷的话,旁人都说国公爷惧内,当时我听了这话还替你解围,直说这爷们在外就该管一管,他们年轻,有些时候会乱了分寸的……我敢摸着良心说,现如今我对靖然媳妇有多好,当初就对你有多好。”
“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将老大媳妇逼得去了庄子上,这么多年,就连逢年过节都不回来!一进门没几天就说我年纪大了,该好好歇着,只将主持中馈的权利要了过去……当时我和你一样,怄的是几天没睡好啊,还是白妈妈在一旁劝我,直说这主持中馈的权利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来的,我想想也是,如今我就国公爷这么一个儿子了,只要你们过得和和美美,很多事情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是忍不下去啊,你进门半年之后,太医说你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你便将国公爷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那些丫鬟从小是跟着国公爷一起长大的,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你这样做,岂不是叫下人们寒心?我想着你心里头难受,也忍了,那一次国公爷染上风寒,我差人送了药去正院,可你却说那丫鬟是故意勾引国公爷,生生在正院将那丫鬟打死了……章氏,那可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啊,你连问都没问我一声,直接将人打死了,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你扪心自问,若是靖然媳妇做出了这样事儿,你会如何做?如今你是当娘的,以后也会当婆婆,我说你若是当初的我,怎么会喜欢你了?更莫说你子嗣艰
难……当时我还觉得你子嗣艰难其实也好,免得将孩子教出来给你一个德行!”
当初将陆铭送到白马书院也是她的主意,纨绔不可怕,怕就怕这孩子养成了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性子。
那个时候小章氏还吵吵闹闹不愿意,也是章阁老出面,这才说服了小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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