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可林怜却是一夜无眠。
到了第二天早晨,便有小丫鬟将早饭送了过来,她抓着那丫鬟问:“雁文了?”
她虽不是十分在意雁文的生死,可毕竟像雁文这般忠心耿耿的丫鬟少,若来日她又买了丫鬟,谁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了?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只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要走,心里更是在想,自己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差事儿?
可林怜怎么会让她走,从枕头下头摸出了最后一根金钗来,道:“若是你说了,这根金钗就是你的了。”
小丫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犹豫了好一会才道:“雁文姐姐的下落奴婢不知道,可翠屏姐姐……奴婢好像听说世子夫人已经将她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奴婢听人说她已经被人卖到窑子里去了,世子夫人还说虽然她是您从信中侯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可是她偷东西,世子夫人派人从翠屏姐姐的房里找出好几张一百的银票来了,说要报官了。”
“后来不知道世子夫人独自进房与翠屏姐姐说了些什么,翠屏姐姐哭的满脸是泪,等着世子夫人都走了老远,翠屏姐姐还追出来说她是被冤枉的,可世子夫人连头都没回,后来翠屏姐姐刚被打了一顿板子,就有一个中年妇人出来将翠屏姐姐带走了,翠屏姐姐只不肯走,可那个时候她浑身是伤,哪里敌得过那人……有门口的护卫认得那中年妇人是妓坊的老鸨……”
听到最后,林怜只觉得痛快又害怕。
痛快是因为翠屏背叛了她,以为翠屏知道她部署了的一切,并没有告诉陈家二姑娘,所以陈家二姑娘这才设计将她卖去了妓坊,翠屏这是活该!
只是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那陈家二姑娘居然还有心思算计翠屏……
陈家二姑娘这个时候正坐在炕上喝茶,神色疲惫,看着下头前来回话的妈妈,只道:“……妈妈是母亲身边的陪嫁妈妈,是看着我们几个从小长到大的,妈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陈瑶是陈首辅最疼爱的孙女不假,可却不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
父亲最疼爱的便是长姐,祖父疼爱的是陈瑶,母亲最疼的却是她,因为她和母亲长得最为相似,可性子却不似温婉懦弱的母亲。
那妈妈轻声道:“唉,有些话太太昨晚上想了一夜,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可想着如今成安侯府和陈家都已经闹成了这样子,这些话与您说了,您也好早些做个准备,免得过些日子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您被打个措手不及。”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二姑爷那日跟着您回了陈家,可老爷压根就没见二姑爷,但二姑爷这几日日日登门,昨晚上老爷见了他一次,太太还专程派了个丫鬟进去斟茶,听见二姑爷说想要娶三姑娘做平妻,老爷当场勃然大怒,可姑爷却说,他……他愿意入赘……”
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二姑爷平日里是多么矜贵的一个人。
陈家二姑娘愣了愣,倏地却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只觉得眼睛发酸,只道:“他爱陈瑶就已经爱到了这个地步吗?爱到连自己的身份,连自己的体面,连亲情都不要了吗?”
邵圣平是成安侯府嫡长子,是成安侯府的世子爷,以后的成安侯啊!
如今成安侯府虽及不上陈家,可那是因为有陈首辅在,但几年之后,陈首辅告老还乡之后,谁又记得陈家当年的风光?而成安侯府就算是再怎么落魄,也是有个世袭的爵位。
就算是邵圣平什么都顾不上,可成安侯怎么会答应?
那妈妈连忙道:“二姑娘放心,老爷怎么会答应?昨儿太太派我去老爷书房那边看了好几次,说是老爷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今早上老爷更是将大爷和太太找了过去,问了大爷和太太的意思,大爷和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说,可太太还是向着您的。”
“虽说老爷这些年偏心三姑娘偏心的厉害,可您也是陈家的姑娘,太太直说这件事您是没错的,老爷可莫要被二姑爷的一面之词给蒙蔽了,毕竟陈家下头还有几位未出阁的姑娘了。”
陈家二姑娘所在的是陈家大房,下面还有二房、三房,下面未出嫁的妹妹还有三四个了。
若真的一门有两个陈家姑娘,只怕陈家下面几个姑娘的名声也毁了。
在陈家大太太的心里,对错和亲情才是最重要的,可在陈首辅心里,这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陈家二姑娘摇头道:“只是祖父怎么会听母亲的……”
她的祖父和祖母琴瑟和谐,当年祖母生下了她父亲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未能再为祖父生下孩子,那个时候祖父已经是位居高位,祖母便擅自做主为祖父纳了几房姨娘,这才有了后面的二房、三房,可嫡子却唯有父亲一个。
她知道,祖父素来是最看重嫡庶的,为了区区一个陈瑶牺牲那剩下几个姑娘,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最重要的是,祖父膝下无孙,当年祖父不是没想到招婿,可寻常那有本事有能耐的男子怎么会愿意当赘婿?可邵圣平不一样,若邵圣平愿意成为陈家人,祖父怎么会不愿意,原先祖父时常当着她的面夸赞邵圣平聪明,以后定是能成大器的……
那妈妈只含笑道:“二姑娘莫要担心,老爷也是疼您的,旁的不说三姑娘如今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大爷劝了好几日老爷还是没有将三姑娘接回来的意思,太太只说将三姑娘留在庄子上也好,三姑娘素来心思多,以后她那些心思注定会害死她的……可三姑娘是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太太更是不忍心看着老爷要了三姑娘的性子,只是您方才说得对,老爷的心思,岂是旁人能够劝得动的,如今您只能等着,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回来告诉您一声的。”
陈家二姑娘道:“那就多谢妈妈了,您回去帮我与母亲也道一声谢……”
“二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从小到大太太最疼的就是您了,母女之间又何来道谢这么一说?”那妈妈因为陈家大太太的关系,最疼惜的自然也是陈家二姑娘了,只道:“唉,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若是如今您肚子里有个孩子就好了!”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可这话却是在陈家二姑娘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是啊,她已经没有邵圣平了,怎么能再丢了这成安侯府世子之位?
若陈瑶真的和她一样成为了成安侯府世子夫人,但论心计,她拍马都追不上陈瑶的,这陈瑶又得邵圣平喜欢,等到了成安侯死了,这陈瑶就是成安侯夫人了,如今说的是平妻,以后她还不是一样成为了侍妾?
顿时,她心生一计。
等过了几日,陈家二姑娘怀有身孕的消息便传回来陈家和邵圣平的耳中。
陈首辅是了解自己这个孙女的,当即只亲自派人从宫里头请了一位太医去了成安侯府。
这个时候他依旧有些犹豫不决了。
没多久,那太医便前来答话,只说陈家二姑娘是真的有了。
陈首辅又是在书房做了大半宿,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见了邵圣平一面。
邵圣平胡子拉碴的,哪里还有平日里俊朗的模样?如今一进来,只恭恭敬敬道:“祖父。”
陈首辅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邵圣平轻声道:“之前我便与您说了,只要您同意我迎娶瑶瑶,我愿意入赘陈家,以后和瑶瑶虽生的孩子也随您一样姓陈……”
陈首辅一抬手,桌上的茶盅便“哐当”一声落地,他扬声道:“纵然当时玬姐儿被皇后娘娘训斥,不能嫁给八皇子,可她是我陈家的孙女,上门求亲之人不止你一个,比你成安侯府世子爷身份高、样貌好、有文采的也不是没有,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玬嫁给你吗?”
玬姐儿便是陈玬,是陈家二姑娘的闺名。
邵圣平只道:“我并不知道。”
他一直都很自信,当初上门求亲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陈首辅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陈首辅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为了权势,能够不顾一切,不,你比我更加心狠。”
陈首辅的发妻乃是他在老家时候迎娶的妻子,样貌不算出挑,家世一般,性子一般,身子更是一直不好,可陈首辅与她相敬如宾这么多年,纵然是之后陈家夫人为他纳了几门姨娘,可在他心里,那些姨娘都及不上陈家夫人。
年幼时他的家境清贫,空有一腔抱负,当年想要上京赶考,可银子不够,陈家夫人甚至将自己的嫁妆变卖了,等着他高中之后,又留在京城当官,那个时候压根没有将一家老小接来京城的本事,是陈家夫人照顾着一大家子人……这些情谊,他从来都没有忘过,纵然以后捧着他的人很多,不乏绝色女子,可他却清楚什么是真心真意,什么是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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