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冷笑一声,“只怕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儿,你心里是早就有数了罢?不过是顾着自己的名声,不好宣扬出去!有些事你不好做,交给我这个老婆子便是了!”
林沛听着,不置可否。
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便亲自去见一见钟姨娘,只说他会竭尽全力保住钟姨娘的性命,要不然依旧太夫人的手段只怕会留不住麟哥儿的性命,麟哥儿好歹也在钟姨娘身边养了些几年了,多少也有些光景……更何况,若麟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不好过的便是春哥儿。
想及此,他终究还是点点头,“我只求您跟钟姨娘留下一条性命,怜姐儿在您身边这几年一直乖巧孝顺,如今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这样的事儿就算是再怎么瞒着,若有心人想要打听,也能察觉出一二来的,到时候怜姐儿的亲事怕也难了,这庶出的姑娘亲事本就不易,您愿意见着怜姐儿到时候嫁的不好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知道有些话您不好与大哥那边交代,您不好说的话,我去说,这些事儿不劳操心了。”
纵然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的肉却比手背的肉厚实多了……母子俩儿多年的淡漠,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变得亲密的。
太夫人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不劳我操心?如今这一桩桩事,哪件不要我操心?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待你不如待你大哥、二哥好,是不是?”
“呵,难道不是吗?都说皇上重长子,百姓疼幺儿,只可惜我这个小儿子也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您那般厌弃?”林沛手心攥的紧紧地,什么礼仪孝顺,都是假的,若当日太夫人不是那般包庇娟娘,说不准如今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还记得小时候二哥读书也不错,那个时候父亲便说将二哥送去白马书院,可您听到了却说什么?说白马书院太远了,二哥娇生惯养的,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不如等两年再去白马书院也不迟,可等着过了两年,二哥的心思便也不在读书上头了……父亲将我送去白马书院的时候,我比二哥还小上几岁,那个时候您听了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叮嘱我好好念书,莫要贪玩,这事儿您还记得吗?”
说着,他冷冷笑了笑,“怕您都不记得了罢,可我却记得,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姨娘生下的孩子养在您身边的,所以这才惹得您那般厌弃?”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姨娘的种儿?你那眼睛生的和我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太夫人皱着眉头,只觉得眼眶酸涩的厉害,可在儿子跟前,却强忍着不叫自己落下泪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眼泪能够忍住,可喉头间的酸涩却是怎么都忍不住的,她一字一顿道:“好,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处处疏远你吗?那我便告诉你!”
“当年我怀有的是双生胎,实际上你是还有个哥哥的,那个时候生下你们兄弟俩儿的时候老四脐带缠到了脖子上,生他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所以他一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反倒是你一直康康健健的……过了三个月,因为一场风寒,老四便死了,当时我悲痛欲绝,产婆一句无意的话,更是叫我听到心里去了,产婆直说,这难产的孩子有很多,可若是产妇怀着的是双生胎,这难产儿泰半的都是活不了的,毕竟那产妇吃下去的补品要分给肚子里的另一个孩子的。”
“当娘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只是每次一看到你,我总是会想到老四,要知道你们俩儿可是生的一模一样……久而久之我便不敢去看你,也不敢去亲近你,生怕想起老四来,若是他还活着,也和你一样大了啊!”
话语到了最后,她已经是满嘴酸涩,那夜老四死的时候她整整抱着老四哭了一夜,偏生那个时候老侯爷还在外头养着外室,不过是回来匆匆瞧了一眼便走了。
林沛也跟着沉默起来,良久才道:“……您口口声声说您心里头难受,可这件事我又何尝无辜?”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就走了。
太夫人的话,他并不怀疑,只是因为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却要洗散他心中多年的委屈,怎么可能?
太夫人是他母亲,不假,可他这辈子都不会像大哥、二哥那般孝顺敬重她的。
太夫人自然是一夜无眠,等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却还要强撑着起来打理府中的琐事起来,“……昨晚上钟姨娘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昨晚上钟姨娘便被关到了青松院的柴房,陈妈妈是派了专人看着的。
陈妈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奇怪,自从钟姨娘被关起来之后不哭不闹的,甚至连连婆子送过去的饭都吃得是干干净净,瞧着一点都不像是被魔怔了……倒是昨晚上五老爷从您屋子里出去之后去了一趟柴房,原本门外头的婆子是打算偷偷听着,可五老爷倒也是有心,专门派了人在门外头守着,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旁人压根就就不知道。”
“他说了什么,你如何能知道?”太夫人心里头说不出是喜还是悲,喜的是小儿子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决断和心思,要不然也不会位居正三品了,悲的是小儿子还是处处防备着自己,“任由着他去罢。”
陈妈妈只安抚着太夫人去歇一歇,“大夫人刚才说了,您莫要因为这件事太难过,错的又不是您,您暂且将心放宽就是了……说是傍晚的时候平宁长公主要过来一趟,您这样子,哪里就能见客?”
太夫人这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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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林姝原本是打算去瞧瞧娟娘的,只是这个时候林嘉的丈夫也过来了,她要避忌避忌,不好去内间瞧娟娘,便去了林慧院子里。
林慧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似的,一看便是哭了一夜的样子,“……你说说钟姨娘怎么就那般心狠,当初娟娘推了麟哥儿那是不小心,就算是钟姨娘心里不高兴,也该找了五叔,由五叔出面要姐姐赔个不是就是了,如何就能下那样的狠手?”
“原本娟娘就在福宁吃了不少苦头,因为赶路,更是瘦的不成人形,好不容易回来京城,养了些肉起来,没想到又闹了这么一出,姝姐儿,你说,你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是彻底乱了分寸,原本想着外甥女染上了一口福宁腔,以后不好说亲事了,见着娟娘被姐姐教导的极好,那一口京话是半点都没丢的,当时她不知道高兴的像什么似的,如今小姑娘家家的容貌被毁了……只怕以后亲事都不好说了。
林姝早知道钟姨娘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却会下这样的狠手,说不准会因此将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莫要担心,如今连太医都来了,总归会有法子的……如今你就算是将眼睛都哭瞎了,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林慧仍旧抽抽噎噎的,昨晚上她姐姐已经是守着娟娘哭了一宿了,不眠不休,谁劝都不顶用。
原本林嘉这次跟着平宁长公主回京,也是想请了宫中的杏林圣手给自己调养调养身子,早日生下个男孩儿来,可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便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林姝也不晓得如何相劝,不一会儿叶氏也抱着珠姐儿过来了,当初因为她是大夫人亲自选的,后来又因为成安侯府的续弦又是叶家的庶出姑娘,太夫人很是不喜,可如今瞧着叶氏柔顺恭敬,对这个嫡长孙媳妇也渐渐有了好脸色。
如今叶氏不光在自己这个小姑子面前颇能说得上话,就连在太夫人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如今更是劝道:“慧姐儿,你莫要哭了,瞧着母亲和你都哭哭啼啼的,姑奶奶的心情怎么会好?只怕会更加难过的。”
林慧只低声“嗯”了一声,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弟妹总归是弟妹,哪里就会真心怜惜姐姐了?她倒是对叶氏有些不满了,明知道姐姐因为娟娘的事难受的要命,却还抱着珠姐儿过来,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其实叶氏也是好心,她想着娟娘如今哭哭啼啼难受得很,不如将珠姐儿抱过来和娟娘玩一玩,说不准娟娘便也就不哭不闹了。
倒是林姝晓得自己这个堂嫂也算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么说了?其实叶氏心底不错,却因为一个“孝”字,很是听太夫人和大夫人的话,一直没什么主见,“大嫂还是将珠姐儿抱回去罢,说不准待会儿珠姐儿见着娟娘脸上的伤吓到了,哭起来,两个孩子一起哭,只怕大姐姐心里就更难受了。”
本是好心的叶氏想了想,便吩咐奶娘将珠姐儿抱回去了,“方才我见着姑爷好像回去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姑奶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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