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背着卫钊一路疾行,很快就出了卫家村,往不远处的深山跑去。
月黑风高,路上半个人影也没,几人丝毫不需要遮掩,他们行动极为迅速,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但越是往上,山路越是崎岖,其间怪石嶙峋,杂草丛生,越来越不好走。
卫钊被几人背在背上,软哒哒的身体随着跑动的姿势左右颠簸,很快就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一睁眼,只看到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
风呼呼的,从四面八方窜来,吹的卫钊汗毛倒竖,浑身一凛。
身边几人高低不定的喘气声,以及几个大汉骂骂咧咧的大喊声,顿时让卫钊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这是,被劫了?
前一刻还在家中踏实的安睡,下一刻就被劫掠到这里来?
是谁?是谁费尽心思找到家里劫持他?
难不成是上次那两人的同伙?
卫钊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他顺着下面的人背他时颠簸的动作,想要不动声色地动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一个密闭的袋子里,丝毫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处也在隐隐作疼,卫钊知道,定是旧伤在刚刚颠簸的过程中被碰到了。
他心里不由一沉。
他不知这些人是什么人,也不知他们大费周折将他带出来,是要杀他还是以他做饵,但他却本能的意识到,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面临生死,即便平日再怎么淡定,卫钊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头脑却愈发清晰,迅速冷静下来,想着该如何逃出去。
硬碰硬是绝对不行了!
且不说双方实力悬殊,对方是几个会功夫的大汉,而自己却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现在自己身上伤口未愈,想要逃出生天,简直难上加难。
如此,就只能智取了!
想明白这些,卫钊也不再乱动了,他放软身子,一动不动的听几个大汉的对话,想要从中听出些什么。
然而听了一会儿,卫钊却有些死心,因为他发现这些人除了些污言秽语之外,并没有什么可靠的信息流露。
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心里失望的同时,也愈发焦虑起来。
不过这种焦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很快,大声说笑的几人就停了下来,卫钊犯疼的身子也总算舒缓了些。
但此时卫钊可没空去想这些,他虽不懂什么杀气不杀气的,但他很明显感受到气氛一凝。
这是什么情况?
卫钊僵直着身子,趴在大汉背上一动不动,耳朵却高高竖了起来。
很快他就听到前头一个粗嘎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敢挡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
这声音卫钊很熟悉,是绑他的几个人之中的一个。
不过这声音很快就被打断。
“四弟,闭嘴!”
这声音极为严厉,陆烁识得,正是几人中的领头人。
正想着,就听这人悉悉索索了一阵,才不甘不愿道:“表少爷,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我等今晚是听殿下吩咐行事,您可不要乱来!”
表少爷!殿下!
表少爷又万,殿下却是只有皇子才能拥有的称呼。
再结合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卫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要杀他的人,竟是晋王!
为什么?
自己一向视为兄长的晋王,为何要对自己动手?为何在杀了他的养母之后,又将血刃扑向自己?
为什么?
难道薛宁是他的血亲?自己就不是了吗?
难道以往他对自己的感激与和颜悦色,都是假的吗?
夜色下,无人能看清也无人去关注,但卫钊额头上突起的青筋却条条分明,面上也由苍白骤然变红,明显气得不轻!
他心里愤怒涌动,然而更多的却是悲凉。
他能忍受陌生人杀他害他,却无法接受,自己豁出去以命想帮的人,竟成了想要杀害自己的刽子手!
卫钊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架的咯咯声,他双手攥紧,身子也跟着僵硬起来。
然而此时,当外头两方人马对峙热烈的情况下,无人会分心注意他是否醒来,也无人去注意他是否发现了真相。
即便发现了又怎样呢?反正已是要死的人了!
薛宁缓缓摇着扇子,看了眼装在麻袋中死鱼一样的卫钊,面上笑了笑,丝毫不理会头领的质问。
倒是他身边的小厮先忍不住了。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公子如此无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头领名叫郑通,原本是藤泉山上的一个匪贼头头,本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然而自归顺了晋王之后,也不得不服从俗世规则,向这些贵人低头。
此时听到这小厮的质问,郑通压下心里的火气,好声好气道:“小的们都是粗人,言语无状,刚刚多有得罪!但这人是晋王殿下指明要小的杀了的,不容有失,还请公子大人大量,莫要插手此事!”
说罢他轻轻弯下了他的英雄腰,心里却愈发迟疑。
郑通虽知道的不多,却也隐隐明白,薛宁与卫钊乃是同胞兄弟,此番自己来杀卫钊的路上却遇到薛宁阻拦,郑通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人是来砸场子的!
他是来阻止自己杀卫钊的!
这如何能行?
他可不管什么遭不遭天谴!既然晋王让杀,那他就杀,若是有人想要阻拦,就要先问问他手里的刀同不同意,除非他血溅当场,否则,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郑通这样想着,刚刚委顿下去的气焰就再次张扬起来。
谁料对面的薛宁却没有预料之中的恼火,反而闲闲的笑了笑。
“壮士不必担心!这既是表哥的吩咐,我自然不会违逆!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这一趟,是取得过表哥同意的。”
边说着他边从袖子中拿出一块令牌,郑通睁眼一看,眼里有一丝诧异。
竟然真的是晋王的令牌!
“原来是殿下同意过的!”
郑通点点头,身子稍侧,然而身上的警惕却半分未减,很明显一块令牌并不能彻底令他信服。
薛宁笑了笑,也不解释,右手食指却指向了卫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