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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的事,暂且不急,十三王子毕竟还小,等大昭的使臣来了,再谈论这些也不迟!”
惠崇帝摆手道。
智奎先生点点头。
此事虽是由大昭内部的内斗引起的,但现在却将两国都牵扯进来,大昭总要给大齐一个交代的,如此一来,就不单单是这个尚在稚龄的十三王子的事了!
既然陛下忧心的不是此事,那就只能是案子上所提的另外一件事了!
与十三王子母子合作的,究竟是何人。
“十三王子所说的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估计是真的。”
见惠崇帝凝眉半句不言,智奎先生不由开口道:“徐大人用的那法子,最是消磨人的意志力,这十三王子连培养那些面貌一致的小厮来争取背后那人的支持这种隐秘的事情都吐口交代了,后面的这些对他无足轻重,想来他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惠崇帝点点头,眼神却愈发犀利起来。
“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谁。”智奎先生看着惠崇帝冷冷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随口说了句。
“不必怀疑了!”惠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既然十三王子承认了是滇南,除了成王和安远侯,还能是谁?”
智奎先生听到这里,依旧面无变化,他静坐片刻,才抬头看这惠崇帝问道:“这安远侯,陛下意欲何为?”
惠崇帝坐在上首没有答话。
……
“陛下预备处置安远侯了吗?”
翌日午时,等陆昀将今日早朝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陆烁在凝柳堂也问出了同样的话。
“安远侯是谁?”陆舜英坐在一旁,原本正专注的写着描红,见陆烁说起安远侯,不禁抬头望着陆烁,开口问了一句,“是跟大伯一样的人吗?”
陆烁闻言,心中的涟漪稍微平定了些,低头笑着去看陆舜英。
陆舜英年龄尚幼,但她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日益灵巧,线条极美,目光干净澄澈,此时正好奇的看着陆烁。
陆烁不由大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道:“哥哥也没见过他,只听说他守着滇南,防御着南边的大昭,是个有功之臣……”
陆昀坐在一旁,听着两兄妹的话,见陆昀对安远侯竟是这样的看法,不由拧起眉头。
有功之臣?
陆舜英有些懵懂,她从座位上跳下来,几步走到陆烁身边,捏着他的衣角,兴奋道:“那他是个大英雄咯?”
陆烁点点她的鼻头,正要回答她,那边袁氏就笑着阻止道:“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快到娘这边来,一会儿就要用饭了,你写了一上午的毛笔字,手上早就染上墨汁了,还是先跟着娘去净手净面吧。”
陆舜英自跟着薛先生读书开始,就一直喜欢问这个问那个的,今日更是如此,袁氏不由好笑,见陆昀父子两个明显是有话要说,忙出声制止了她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为。
陆舜英一向乖巧懂事,见袁氏如此说,她也不再追着陆烁问,牵着袁氏的手就出了花厅。
等女眷们一走,花厅就只剩下陆昀父子俩,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陆昀眉头依旧皱着,看向陆烁,问道:“你觉得这安远侯是个有功之臣?”
“儿子没接触过安远侯,自然不知道他是好是歹!”
陆烁摇摇头,面上带着些笑意。
陆昀既如此问他,显然今日殿上惠崇帝对安远侯的处置必定不好。
“不过儿子身无一官半职,人微言轻,故而评价好也好,不好也罢,对安远侯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关键的还是民意,还是要看滇南的民众、看咱们整个大齐的民众对安远侯是什么看法!”
陆烁说罢,笑看着陆昀,不知他这回答陆昀可满意。
陆昀刚刚那一问,明显就是在考验自己,这样的事情在以往他经历了许多,故而回答的倒是顺畅。
果然,陆昀听罢陆烁的话之后,面色舒缓了些,道:“是这个道理。”
只是话音刚落,他放下的眉头又重新皱起,沉沉叹了口气。
“难道陛下不是这个想法?”
陆昀见他如此,再结合陆昀自回来之后就一直情绪低落的表现,心里不由一紧。
前些日子,惠崇帝令陆昀派遣四所前往滇南秘密查探的事情,陆烁也是知道的,刚刚陆昀话中又提到惠崇帝当堂讲出了十三王子招供结果,驻守滇南的安远侯不知怎的也牵涉其中。
陆昀没有明说惠崇帝对安远侯的态度,但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已表明了一切。
自古以来,皇帝对武将、尤其是掌一方大权的武将都是不放心的,更何况听近年来的传闻,这安远侯自先帝时期就驻扎在滇南,根基深厚,又不太听从惠崇帝调遣,惠崇帝没使计夺了他的兵权,都算是客气的了。
这样一想,陆烁就又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陛下态度尚且暧|昧,但总的来说,想要收拾安远侯的意思还是比较明确的。”陆昀叹口气。
陆烁明白陆昀在叹气什么。
大昭与大齐近年关系日益紧张,小摩擦不断,滇南的守备也就越来越重要起来,加之现在因为十三王子的事,两国的关系只会更加紧张。
不管这安远侯到底有没有存着贼心,但是有他在滇南镇守着,滇南相对来说就会安定许多。
若是惠崇帝在这个时候因为怀疑和不信任治罪安远侯,会不会导致滇南大乱暂且不说,甚至还会冷了民众们的心。
毕竟,这安远侯不单战战兢兢保卫滇南,且他在任上不乱征苛捐杂税,一向得民众爱重,口碑极好。
陆昀说完这话,转头看陆烁跟着愁苦起来,不由笑了笑,道:“现在担心这个,还为时过早,陛下可精明着呢,眼下风头正紧,他可不会在这时候做出自乱阵脚的事情来。”
陆烁赞同的点点头,“或许陛下只是想警告安远侯,毕竟有您之前查的那些东西在,陛下警告一番,或许这安远侯还能收敛一些。”
收敛?
陆昀没回答,心里却微微冷笑。
若这安远侯真的跟成王余孽有牵连,哪里能收敛的起来。
毕竟,相比于拥立幼主的摄政大臣而言,眼下这个蜗居在滇南的安远侯侯位实在算不得什么。
父子二人谈论到这里,这话题也就没了再继续的必要了,正巧明堂的午饭也在此时一道道上了上来,父子俩对视一眼,施施然离座往明堂走去。
……
十三王子的审问结果出来之后,也就前两日引发了一场讨论的高氵朝,等这事过去,余波也就跟着消失了。
京师却没有因此就恢复平静。
依旧是猜测纷纷、人心惶惶。
此时五月的余韵讲过,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起来,派往大昭的信使还没有回信,前往河北道调查盐运案一事的钦差大臣们却在这个时候整装出发了。
因带的从官、侍卫较多,故而前往河北道办案的大臣队伍就显得浩浩荡荡的。
这队伍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的老百姓,有什么内情都不懂纯粹看个热闹的,也有知晓这盐运的重要性、特意来看看钦差大臣都是谁的。
这就使得街上更加的热闹,堪比过节时期的喧嚣,人群占据了几乎整条朱雀街,因穿着各色衣服的都有,看着有些晃眼睛。
陆烁也在这围观队伍之中,只不过不同于摩肩接踵、在街道山挤来挤去的老百姓们,他此时坐在上首的茶楼上,透过打开的轩窗,边饮着茶,边专注的看着
“陛下居然真的派了陈大人为钦差大臣!”
二楼上雅座不止一处,陆昀正张望着向外看的时候,就听旁边一桌上坐着的一个人说道,虽压抑着声音,却透露出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陆烁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说话那人。
就见他长得圆滚滚的,肥头大耳,肚腩高耸,穿着一身的青布衣衫,出手却极为阔绰,不仅占了雅座,且还点了这店里最顶级的松山雪芽。
陆烁只溜了一眼,就大概判断出来,这大概是个商户,且他做的生意必定是跟盐有关系的。
“那还有假!”就听他对面的一人微微提高了声音,“陛下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就如板上钉钉,哪能说改就改。”
“这陈大人——”先前那人闻言,眉头一皱,脸上的肉就控制不住的挤在一起。
“哎——”他叹气,“喝茶喝茶。”
有些气急败坏的焦躁。
这番动静闹得极大,不止陆烁,他这桌上的几人俱都听见了。
陆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明白刚刚那人那声叹气所代表的含义,桌上的其他人,姚广坤、谢凇、蔡行霈、孟春等,也都一脸木色,对此置若罔闻。
这话自今日开始就听得太多,刚开始谢凇等人还会派小厮等出言阻止,但听得多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惠崇帝派陈大人做钦差大臣这件事,只要京师中对时局稍微有些判断的人,就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人言可畏,谢凇他们能出言阻止这些人开口,但却无法阻止他们在心里嘀咕、咒骂。
“喝茶,喝茶。”谢凇显得有些烦躁,也瞧了侍立的小厮一眼,示意他上前添茶。
众人全都心照不宣的举起茶盏。
唯有孟春仍旧怔楞着盯着外面,神情有些恍惚。
众人对视一眼,俱都明白他这恍惚的原因。
尤其是与孟春关系最好的姚广坤,他一向与孟春形影不离,孟春这些天来的焦躁和烦闷他自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京师里的百姓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官家子弟却是清楚的,眼下惠崇帝对安远侯十分怀疑、警惕心大起,加上又有大昭裹在中间,陛下问罪安远侯,那是迟早的事。
安远侯兵力强大,这些年又一直不逊,会不会老实任着惠崇帝摆布,还真是不好说。
孟春的父亲孟将军如今就驻守在滇南,一面守护着滇南的安危、一面暗中监视着安远侯。
若是安远侯当真拥兵自重、率先乱了,那孟将军该何去何从?留在滇南,孟将军的下场就是一死,说不定还会被按个随从叛乱的罪名,回来,滇南必当不保,他势必会承受千夫所指,骂名可想而知。
十分的尴尬。
“孟兄。”见孟春还在出神,陆烁忍不住轻声叫了他一句。
孟春听到这一声喊,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其余四人看向他的探究眼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不禁有些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