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因着男女之妨,陆烁再未见过姜菀。
此时看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没有半分小女儿的娇态,陆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姜菀就是那林姓贼寇。
陆烁心里一咯噔,见她话里话外以为自己同他一样,是个和别人换了身子的人,不禁暗暗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她这样误会到底是好是坏。
想到这几天在心里提前打好的腹稿,陆烁心里长舒了口气。
此时绝对是个扭转局面的好机会!
陆烁面上镇定,笑吟吟的说道:“这祸事从天而降,实在是防不胜防。表妹是个弱女子,又突遭大难,那日的情景着实可怜!
我也不过是见你情绪激动,这才开口相劝,想让你忘了之前可怕的经历。都是举手之劳罢了!表妹如今却要送此大礼,我如何敢受,还请表妹收回吧!”
陆烁边说着,边伸手合上了那个檀香木如意祥云纹匣子,重又把它放回姜菀贴身丫鬟的手中。
心里却在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了。
姜夫人就道:“好孩子,那日多亏了你,你表妹才能那么快就想通。
这樽白玉菩萨是我与你表妹在云州时特意上山求来的,又请了高僧供在佛前,选了吉时吉方,运用秘法持印诵经七七四十九天,寓意极好。
又是你表妹特意找出来要送给你的,不管灵不灵验,总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你且收下吧!莫要再推辞了!”
陆烁听了这话,看向袁氏,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暗地里却用余光去扫姜菀,见她看着那白玉佛像怔怔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却不似刚才那般犀利了。
陆烁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袁氏冲着陆烁点点头,笑道:“即是你姨母和表妹的一番心意,就且收下吧!”
陆烁见袁氏同意了,就冲着姜夫人作了一揖,恭敬道:“谢谢姨母!”
又转身对着暗自发呆的姜菀,加了剂猛料道:“听秦师傅说,那伙贼人受了伤,又落进冷水里,想是已经死透了。”
说到这里,陆烁暗暗瞄了一眼姜菀,见她身子轻微的一抖,陆烁心中暗笑,嘴上却不停,接着道:“表妹再无须担心了,只把那晚的遇袭当作过眼云烟,好好保养自己才是正经。”
姜菀抬起头来,审度着陆烁,眼神或明或暗,辨不清里面到底盛放着什么样的情绪。
陆烁就坦然的任她打量。
须臾,待姜夫人眉头都皱了起来,姜菀才似恍然回神,对着陆烁展开了一个温婉的笑容,福身道:“谢表哥吉言了!”
陆烁点了点头,不自觉暗暗松了口气。
过不得一会儿,所有的东西就已收拾妥当了,陆烁和袁氏与姜夫人等人又拜别一番,这才分别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城去了。
因已到了晚上,路上行人摊贩较少,因而马车行的极快,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缓缓驶进了留香胡同,敬国公府已近在眼前了。
此时天色已经昏黄,已到了掌灯时候了。
陆烁在大门外掀了马车帘子,匆匆一瞥,就发现五年不见,除了穿越者皇帝御赐的“敕造敬国公府”匾额略略陈旧了些外,这敬国公府一切如旧,还是走时的模样。
朱色大门三间,按照国公府的形制修的规规矩矩,梁栋、斗拱、檐角用彩色绘制成山水图案,门窗仿柱用黑漆油饰,门上又有金漆兽面锡环,画栋雕梁,壮观雄伟。门前两个石狮子一雌一雄,威风凛凛的。
到底是国公府府邸,整个大门看起来格外威严。
陆烁还在感叹,马车就丝毫不停歇地从侧门驶进了府中。
从侧门进府,这却不是侮辱人的,大家礼仪就是如此。正门除却皇帝或皇子龙孙登临、迎送圣旨、娶妻嫁女、丧仪奠礼等等这样的大事,一般是不会开的。
陆烁边想着,马车就已沿着中轴线缓缓向里行进,到了仪门处停下,陆烁等人下了车,上了府中早已准备好的四抬小轿,由小厮抬着,稳稳地向里走去。
敬国公府是典型的南北宅院园林结合的产物。既有北方宅院的规整严谨,又有南方园林的精致秀雅,红墙绿瓦,小巧婉约,五步一景,十步一换,叠石理水,花木众多,显得格外的清新淡雅。
国公府面积极大,呈“凸”字形分布,正中一条宽敞的青石板大道,由仪门处直通向陆老夫人所住的的琦园。
大道东侧为砚园,是敬国公陆昉及其女眷所住的园子,因着天黑,园内灯火通明;西侧则为知园,就是二房的住处了,此时虽然只有些丫鬟婆子守着,但因主人家今日回来,也已早早亮了灯。
陆烁是听袁氏说过,这砚园和知园相互独立,都各分前后院,中间又有围墙和大道相隔,并不相连。
陆烁当时还暗自松了口气。
他只要一想到大房的复杂情况:一个冰冷的曾经的便宜父亲、一个阴阳怪气爱欺负人的哥哥、外加一个耍心眼进府的大伯母,心中就不想跟大房有半点牵扯。
自己已将将满了十岁,怕是要迁到前院去住了,如今两边前院相距较远,能够避开的话,这倒是他所乐见得了。
不一会儿,轿子就缓缓到了内仪门处,借着灯光,可看见内仪门处已站了乌压压一群人。
两个媳妇子搬来脚凳,珊瑚上前扶着袁氏下了轿,后头的丫头婆子们也紧赶上来,小厮们自抬了轿子,避嫌出去了,众仆妇们则簇拥着袁氏等人走向候在内仪门处的众人。
“弟妹可算是到了,母亲还正盼着呢。”
他们才一靠近,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
声音清亮婉转,煞是是好听。
陆烁就知道,这必是大伯母白氏了,虽然因为天黑,未曾看见人,但仅凭这管好嗓音,就可知她应是个美人了。
只是这种清甜中带着媚意的嗓音,此情此景下,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不像是个当家主母发出的,倒像是…优伶…
等走近了,陆烁这才看清这位大伯母的真容。
只见她娥眉轻扫,朱唇微启,生的杏眼桃腮。身穿着玫红色撒花金丝小袄,下穿着雨过天晴色绣折枝蔷薇八幅长裙,外罩着灰鼠里银红面蔷薇花披风,带着副赤金镶红宝石头面,端的是贵气逼人。
自来了古代,陆烁也自诩见过许多的古典美人,这大伯母在这之中容貌只能算得上平平,却有种说不出的风韵,令人见之生怜惜之意。
无怪乎陆昉要为了她惘逆陆老夫人的意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