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兰的话,让厅里的气氛再次沉闷起来,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刻,每个人心头都似压着什么,呼吸不畅,没错,若是温雅阴谋得逞,那么现在毁的就是温暖了。
神圣这时收起素常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奶奶说的对,暖儿这次有惊无险,是因为事先得知温雅假孕,才躲过这一劫,试想一下,暖儿若是没有呢,那会是什么下场?肯定比今天上演的闹剧严重多了,谋害姐妹骨肉,不但伤了温家的颜面,还得罪了卓家,闹不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还有之前暖儿在慈善会上所做的一切,会毫不留情的全部被否认,你做十件好事,只需错一回,便前功尽弃、再难翻身,老爷子觉得我说的可有理?”
温正仁缓缓点了下头。
神圣又继续道,“暖儿可是温家嫡出的大小姐,最能代表温家的颜面,她要是背上那样的罪名,被毁的体无完肤,那温家的声誉呢?可想而知,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想,温雅在谋划之时,肯定有想到后果,可她还是做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完全弃温家于不顾,是她先抛弃的温家,如今,诸位还要为她求情,是否认同温家的声誉和她比起来,是无足轻重的?”
这话可就诛心了。
温正仁脸色沉的厉害。
温良面色一白,急声辩解,“怎么可能?在我们心里,自然是温家的声誉高于一切,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实在舍不得小雅,她还小,难免有犯错的时候……”
神圣冷声打断,“她不小了,早已成年,所做所为便该负起责任,没错,是人就会犯错误,就是圣人也不例外,可错误有大有小,打碎个瓷碗,会心疼一会儿,过后可以修补,或者会留下痕迹不再完美,可到底还能用,或者直接扔了再买更好的,可现在打碎的是温家的声誉,我想问问二叔,这要怎么修补的没有痕迹?恕我直言,就算今天打杀了温雅,逐出家门,平息了这场闹剧,也会令温家蒙羞。”
话音停顿了下,他又失望的摇摇头,“我原以为二叔是再明白理智不过的人,却不想今日居然会为温雅求情,自古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这是天理。”
温良脸上渐渐浮上颓然之色,低下头去。
傅云逸这时也一字一句道,“外公,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温家百年的声誉,任是谁都不能玷污,更别说,今晚之事已经穿得人尽皆知,若没个交代,让花都的人以后如何看待温家?还有温家的子孙,是不是以后都会效仿?如此,兄弟睨墙,姐妹相残,实在不是温家之福!”
闻言,温正仁老眼一眯,像是做出了决定,他看向温暖,意味不明的问,“暖儿,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温暖掩下心里的苍凉,淡淡的道,“一切但凭爷爷做主。”
“这次是你受了委屈,你想怎么惩罚温雅都可以说,我会给你个交代。”
温暖默了一下,那跪在地上的几人像是看到了曙光又像是惶恐的在等待宣判,齐齐看向她,金美琳眼底甚至含着一抹无声的祈求,温暖压着心软,视而不见,她知道这会儿不能圣母,因为就算她轻轻揭过,那些人也不会感激,甚至以后会更变本加厉的害她,她闭了下眸子,再睁开时,里面平静无波,“多谢爷爷为我讨公道,只是,有温家列祖列宗定的的规矩在,孙女断然不敢自己乱说,就依着家法办吧。”
这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金美琳晃了晃身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温良张口欲言,又攥攥拳咽了回去。
温雅忽然嘲弄的勾起唇角,盯着温暖,冷笑道,“家法?呵呵呵,是,我是做了羞辱温家声誉的事,该用家法,可你呢?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所作所为难道就维护温家的声誉了?”
闻言,温正仁像是抓到了什么,厉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温雅也知道自己绝无被原谅的可能了,可她坠入地狱,她也要拉着温暖一起,“爷爷,温暖明知我有孕是假,却不揭穿,非要等到今晚慈善会上,众目睽睽之下再揭开此事,她又是安得什么心呢?不过是想给我致命一击,逼的您不得不用家法动我,这样才能一举把我撵出去,她做这些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温家的声誉?没错,我陷害她是不对,那她呢?当众戳穿我就让温家面上好看了?她若真的有心,为什么不避开?”
这话出,温正仁眉头皱起来,就是萧玉兰都变了下脸色,想说什么,还是忍了回去,老爷子最多疑,温雅这时说出此番话,真是诛心的很。
一直灰败着脸沉默的温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声道,“对啊,爷爷,您想想,温暖为什么早不揭穿,晚不揭穿,非要选这种时候?就算小雅害她,她为了自保要反击,完全可以低调处理,依着她的本事能做到吧?可她呢,非得闹出那么大动静,甚至还处置了温氏医院的医生,连带着把医院的名声也卷了进去,她才是置温家的声誉与不顾!”
温正仁眸光锐利的看向温暖,声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暖儿,你怎么说?”
温暖冷嘲的一笑,“爷爷,您觉得我需要解释吗?我若是真的置温家的声誉与不顾,之前我就不会费尽心力的去维护,我回温家的时候,医院是个什么状况,您也是知道的,我为此做过什么,您心里也该清楚,直至今晚,我列出的那些善举,是为了什么?我摒弃大房的利益,求得不过是温家的声誉更上层楼,那些善举引起的轰动、带来的美名,也不是落在我温暖的身上,受益的是温家!百年之后,花都甚至全国的人都在感怀温家的善举,却谁还能记得我们大房为此牺牲的利益呢?”
温正仁面色缓和了几分。
温暖又道,“甚至,为了成全和帮助孙女,神圣他们还捐出了无价之宝,爷爷也当听说了,几十亿的数额,他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为的什么?不过是为咱们温家锦上添花!我如此筹谋,您还要怀疑我的用心吗?我就是再蠢,也不会自打脸拆自己的台!”
最后一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温正仁咳嗽一声,有些尴尬,“暖儿,爷爷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温雅这么说了,总要你解释一二,免得不懂的人冤枉了你。”
温暖冷笑道,“我原本以为不用说大家也都能理解,既然如此,那我就解释一下好了,我是事先知道温雅没有怀孕,至于为什么没戳穿,不过是不想闹得姐妹不和,我知道她假孕的目的是想进卓家,我若不顾一切的说了,不但卓家对我们生了不满,还会惹得二叔和二婶觉得我多管闲事吧?我想着,温雅将来等进了卓家后,自会有办法解决掉这个谎言,所以才选择了无视,可我没想到,她解决的办法是想连我一起毁了!”
顿了下,温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看着温雅继续道,“当我猜到她的打算时,也是劝过的,我让她不要拿温家的声誉做赌注,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一心想置我与死地,我也想着拉她找个没人地方悄悄解决,可没等我出手,她忽然就自己倒地了,想来是吃的那药起了反应,再也兜不住了,事情这才一发不可收拾,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狠,做戏做的不留余地,让我想救场都来不及……”
闻言,温正仁厉声问温雅,“暖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温雅眼里的光彩散去,有气无力的道,“爷爷心里不是早就有了定论吗,何必再问我?”
温正仁拿起旁边的杯子就扔了过去,啪的摔在地上,碎裂成片,嘣起的一片打在温雅的脖子上,瞬间就见了血,“孽障,我温家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不孝女!”
温雅摸了下脖子,疼痛已经麻木,“我随爷爷处置吧,就是别给我破了相就行。”
温正仁重重拍了下扶手,“来人,带温雅下去,鞭刑二十,之后,逐出温家,永不许她再踏入半步,从族谱上除名,我温家没有她这样的子孙!”
“爸!”
“爸……”
“老爷……”
凄厉的哀求声还有哭声响起,都无法撼动温正仁分毫,他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看着温雅被他的人带下去,眼底没有半分不舍的波动。
温雅被带走时,没有任何挣扎,甚至面色已经变得平静,只是这样的平静让人更加不寒而栗,她对温良和金美琳道,“爸,妈,你们以后多保重,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小雅,呜呜……”金美琳崩溃的大哭,妆容毁的一塌糊涂。
温良嗫喏了下唇,闭上眼,似不忍再看。
温雅最后看向温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输的!”
温暖对她的挑衅,只是淡淡一笑,“随时恭候。”
萧玉兰见状,却是气的手都哆嗦,“听听,都到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不知悔改,还想着跟暖儿争个高低,这是不死不休啊……”
温正仁冷声道,“再加十鞭!”
“是,老爷!”
温雅被带走了。
“啊……”金美琳忽然凄厉的喊了一声,受不住心疼和打击,一下子晕了过去。
江云秀原本也想晕,可现在见金美琳晕了,倒是晕不了了,只捂着胸口,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她身后的人递给她颗药丸吃了下去。
金美琳的晕倒,在场的人似乎都没什么意外,甚至无动于衷。
温正仁默了片刻,扫了眼温馨,“还不带你妈回去?”
一直置身事外的温馨这才走出来,她练过武,力气有一些,很轻松的扶起金美琳,温正仁又道,“你妈最近太劳累了,这段时间就让她留在院子里好生歇着吧,没事就别出去了。”
这是禁足了。
温馨点点头,“是,爷爷。”
话落,并不看其他人,搀扶着金美琳洒脱的离开。
温正仁又看向温情,温情这会儿早已面无血色,摊在地上,见老爷子看过来,吓得一个激灵,语无伦次的道,“爷爷,不管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正仁沉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温情摇头摆手,慌乱无措的道,“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陪着小雅一起而已,我也不知道她存了那样的心思,我若是知道,一定会阻拦的……”
这样的说辞,在场的谁也不信。
可是已经处置了一个……
温正仁看向温暖,“暖儿,觉得呢?”
温暖淡淡道,“爷爷定会有明断,孙女听爷爷的。”
温正仁点点头,“好,如此,就鞭刑十下,以作惩戒吧。”
“爷爷……”一听要抽十鞭子,温情身子都颤了起来,她虽然没受过刑,可那鞭子是见过的,每一鞭子下去,都是皮开肉绽啊,而且爷爷的人亲自行刑,绝无徇私情的可能。
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温正仁眯起眼,“怎么?你难道还不服?还是要我连你一起逐出家门才能消停?”
温情忙摇头,“不,我不要……”
“那就去受罚!敢做就要敢当!”温正仁厉声喝到,“带温情下去!”
“是,老爷。”
又有人从后面走出来,走路无声无息的,足见武功不错,这些人平时根本不现身,只有这时候才露面,这都是温正仁培养的暗卫,护着每一代温家家主。
温暖也是第一次见,心里不由一动。
“爸,爸……”温情可没有温雅的骨气,被带走时,冲着温良哀求。
温良颓然的低头,没有开口。
温正仁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儿子,叹了一声,“子不孝、父之过,你去祠堂跪上三天赎罪吧。”
闻言,江云秀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老爷,您要阿良跪上三天?那里湿冷,阿良已经不年轻了,他那身子哪里受的住啊?二房如今没了小雅,还得阿良撑着呀。”
温正仁不理会江云秀的哭求,看着温良,“你可有异议?”
温良摇头,直起腰来,“儿子甘愿受罚。”
“既如此,去吧。”
“是!”
“老爷……”
“谁再求情,就跟着一起去祠堂吧。”
“……”
温良离开后,大厅里安静了片刻,谁也不再开口。
半响,温正仁忽然看向韩水月,“水月,今晚温雅设计陷害暖儿的时候,你怎么没站出来劝和两句,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么不可收拾的地步?”
韩水月闻言,面色一白,“老,老爷,我那会儿正好不在,所以……”
温正仁淡淡的问,“不在?那你去哪儿了?”
韩水月强自镇定着,“玉儿想去院子里看看,您也知道,大厅里都是大人们在应酬,他还小,待得久了觉得无聊,所以我就陪他出去逛了逛。”
“这样啊,那倒是情有可原了。”温正仁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道。
韩水月低头,“总归我也是不对,还请老爷责罚。”
温正仁摆摆手,“算了,你先下去吧。”
“谢,谢老爷。”
韩水月脚步僵硬的离开,温暖想到刚刚的话,免不了多了个心思,之后,江云秀也借身子不好,由着佣人搀扶了下去,仿佛一时间,老了十几岁。
大厅里,冷清下来。
不过,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
神圣带了一丝笑,对温正仁道,“老爷子出事果然公正公允,不愧是一家之主啊。”
温正仁扯了下唇角,“谈不上公正公允,不过是依着家法行事罢了,倒是你,今晚让我刮目相看了。”
神圣故作不解,“嗯?我什么地方让老爷子刮目相看了?”
温正仁不紧不慢的道,“我真是没想到,你会舍得捐出那本医书去,不管是你二弟捐出的名画,还是你三弟捐出的古剑,都有价有市,可那本医书……”
神圣笑眯眯的接过话去,“那本医书也有价有市啊,拍了二十个亿呢。”
温正仁屈指敲了下扶手,“二十个亿确实不是笔小数目,可你莫是忘了,咱们温家是靠着什么攒了这么些家业的?你这样做,岂不是在拆暖儿的台?”
神圣夸张的道,“怎么会?一本医书而已,有我在,抵得过上百本医书了呀,那不过是九牛之一毛罢了,老爷子您难道觉得我不如那医书更重要?”
闻言,温正仁眸光闪了闪。
神圣又道,“费家拍了那本医书去,研制出药物来,也是需要医院帮着去消化啊,这跟咱们医院并不矛盾吗,再者,有了那二十个亿,暖儿想怎么发展医院都有了资本啊,老爷子难道不想让医院更上层楼?”
温正仁沉默片刻,忽然哈哈一笑,“圣儿说的对,什么都不如人最重要,有你在,是暖儿的福气。”
一声圣儿,听的温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神圣心理素质比较强大,硬是能自得的笑着道,“呵呵呵,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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