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郭达压着嗓门,不轻不重一咳,他大马金刀端坐,侧头斜睨,意味深长地笑,咬着筷子缓缓眯起眼睛,刚要说话,却迎上赵泽雍看来的淡淡告诫眼神……郭达迅速变脸,转而亲切招呼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来来来,吃饭了。”语毕,将满腹促狭打趣化作食欲,大口大口往嘴里划拉饭菜。
容佑棠尴尬得无以复加,欲言又止,可这种事明说反而会显得欲盖弥彰。他两手交错用力,匆匆搓洗几下,轻声说:“好了。”然后快步走到桌前,作若无其事状,舀汤盛饭。
赵泽雍却十分自然随意,催促道:“快坐下吃。”
“哦。”
饭菜是请附近人家帮忙做的,虽然那主妇极力张罗,可与皇亲国戚的日常排场相比,仍非常朴素简单:只一盆米饭、一碟白菜炒肉、一碟爆腰花并一碗鱼汤而已。
但庆王和郭达都用得很香:军营出来的人,对食物的要求都会大幅度降低。
可今日赵泽雍却低声关切问:“吃得惯吗?”
“还行,这爆腰花够滋味,火候——”郭达随口应答一句,想想不对劲,猛然抬头,果然见他表哥在侧头看桌上的第三个人!
“……火候掌握得不错。容哥儿,是吧?”郭达强撑着说完自己的看法,而后抄筷子恶狠狠夹五六块腰花,全塞嘴里,默默低头,用力咀嚼。
“嗯,腰花切得匀称,色泽鲜亮,看着就弹牙。”容佑棠头也不抬地赞同附和,他一无所察,正在喝汤,满意道:“这汤不错啊,没有丁点儿腥气!估计是小河或溪涧深处捕捞的,难得。”
赵泽雍温和道:“天天都有鱼,那家人在河湾凿冰钓的。”
“是吗?”容佑棠立即表示:“明日我请他们帮忙多钓几条,带回家去,我爹最喜欢吃鱼了。”
“待会儿打个招呼就行。”赵泽雍说。
容佑棠盛饭的空隙问:“殿下,您今晚回城吗?”
“回。”
“太好了,咱们一起,我的书箱还放在王府。今儿夫子布置了功课,以‘大学之道’作文。”容佑棠肃穆恭谨中不免带着几分心急,害怕明早交不出功课、被夫子责罚,那简直会羞愧得钻地的。
郭达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他赶紧插话:“‘大学之道’?这个我知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赵泽雍接下去说,缓缓道:“大多书院给新学子布置的第一个功课都是‘大学之道’,你以前肯定做过。但国子监与普通书院不同:它除了是传经授义的最高学府外,还具有总领掌管成国教化的责任,监生出来就有资格入仕为官——所以,你作文的时候,应侧重‘教化亲民’,乃至‘教化兴邦’。”
容佑棠手执筷子,一动不动,侧耳倾听,末了心悦诚服地叹息,自愧弗如道:“多谢殿下赐教!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我知道该怎么破题了。”
这指点是格局眼界层面的,跳出去后,人的看法会大不同。
赵泽雍莞尔:“算不得什么,熟能生巧罢了。皇室子孙最迟五岁开蒙,先生都是国子监执教的,本王曾跟着学那么多年,大概也清楚。”
“您刚才的指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容佑棠感慨非常:“我也知道国子监跟其它书院不同,但未能明确、准确地区分,现在才算明白了。以后定要换一种心情听课才行,免得出来还是个书呆子。”
赵泽雍挑眉,低笑摇头:“你本就不是书呆子。”
“那我是什么?”容佑棠不自知地靠近,两眼绽放询问光芒。
赵泽雍却夹菜,岔开话题,一本正经道:“快吃,你不是功课没完成吗?”
“哦。”容佑棠只得按下好奇,继续用饭。此时此刻,他心里对庆王的崇敬又拔高好几层:天呐!殿下真是名副其实的文武双全,什么都懂,让人只能由衷敬佩羡慕,连嫉妒都不好意思!
与此同时,已‘食不言’许久的郭达放下碗筷,干巴巴说:“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语毕,起身走到门口,掀帘子。
“小二,哪儿去?”赵泽雍关切问。
你终于想起还有个表弟同桌吃饭吗?!
“散步消食,顺便看看明日堆放木料的场地。”郭达心里补充一句:还可以找兄弟们说说话,不想再听你们谈论“大学之道”了,纯属欺负武将!
赵泽雍点头,嘱咐道:“虽说是临时堆放,但也需将底部适当垒高,以免雪水侵蚀。你定个标准出来,明日叫卓家的参照办差。”
“是。”郭达掀开帘子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容佑棠皱眉问:“卓家的?”
赵泽雍气定神闲:“没错,就是老七招惹的那个。他父亲卓志阳惩罚完长子后,就拼命推次子,死活求父皇把卓恺塞进北营来了。如今正协助子琰,跟着打下手。”
容佑棠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歉意道:
“殿下,我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有些人好像把子孙送来历练、交给您管教似的,可您又不是夫子。”
“无妨。有得有失,世上没有十全十美。”赵泽雍威严道:“只要他们敢把子孙送来,本王倒不介意代为管教!”
*****
数日后,巳时末,国子监散学,众师生该用午膳了。
癸让堂最为热闹,因为全是新生,大多将书案胡乱收拾几下子,就同窗三三两两去膳堂排队用饭。
“磊子,走了。”容佑棠将自己的笔墨纸砚收得整整齐齐,招呼邻桌。
洪磊趴在案上,两眼无神,浑身瘫软,有气无力,第无数次苦恼道:“说实话,我真不喜欢读书。她们为什么就不肯听听我的意思呢?强人所难,非大丈夫所为。”
容佑棠忍俊不禁:“她们本就不是大丈夫啊!但你却是男子汉。为什么总跟令堂令姊唱反调?哎,让让她们吧,难道你想看家人整日伤心流泪?”
洪磊无可奈何摔打书本,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沙哑粗嘎,语调转换间尤为突出,他头疼道:“快别提了!如今只要一提起‘投军’或‘西北’,我娘就开始哭,我姐劝不了两句,也哭,然后她们两个对着我能哭半日!我还不能表现出丝毫烦躁,否则叔伯舅父就全赶来责骂我不孝!”
容佑棠好言开解:“你是家中独子,她们哭也是因为怕你偷溜去从军,女眷总是胆小些的。我说句不吉利的大实话,若你在军中出意外,她们就成孤儿寡母了。叔伯舅父再亲,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家小,能看顾一辈子吗?”容佑棠把书箱端正摆在书案一角,又说:“咱们两家差不多的。平时但凡我有个头疼脑热、擦破油皮流血,我爹就着急上火。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洪磊情绪低落:“我就是不放心她们,所以才无奈进了国子监。否则,凭她们怎么困得住我?”
容佑棠四处看看,忙低声提醒:“快别这样说!国子监门槛甚高,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望之兴叹的,要慎言!”
“放心吧,没人,就咱俩。”洪磊懒洋洋道:“你是怕被贡生听见对吗?”
“倒不是怕,我只是想安心专心读书而已。”容佑棠坦然道,起身拿了铭牌,说:“走吧,去膳堂,晚了饭菜都是凉的。”
洪磊无精打采,随手抄起铭牌,肩背耷拉地跟着走,羡慕道:“佑子,你是读书的料,夫子特意挑出你的文章夸呢。我不行,我从小不爱读书,缺乏悟性灵气。”
“愧不敢当,幸得高人指点而已。”容佑棠忙谦逊道,提及庆王,他的眼神下意识热切又钦佩。紧接着好声好气商量道:“嗳,你能不叫我佑子吗?”
洪磊相当不服气:“为什么你能叫我‘磊子’、我就不能叫你‘佑子’?”
“我叫磊子是跟着你家人称呼的,可我爹并不称呼我‘佑子’啊!”容佑棠哭笑不得。
洪磊心情好转许多,眉飞色舞道:“那天几次听见容叔唤你‘棠儿’,难道我也——”
“当然不行!”容佑棠毫不客气肘击,佯怒道:“咱俩同辈的,你也好意思!”
“好哇,你敢打我!”洪磊玩闹着,也肘击一记,并鬼使神差掐其脸颊一把,心直口快道:“又滑又嫩,原来吃豆腐是这种感觉——”
容佑棠登时真怒:“胡说八道!找打!”
两个颇为投缘的少年穿一样的书生袍,跑在宽阔大气庄严的国子监甬道上,朝气蓬勃,落入远处高楼凭栏远眺二人眼里:
“就是左侧白净的那个,如何?”郭远悠然问,他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来寻挚友叙旧。对于容佑棠,他冥思苦想多时,最终决定不插手、静观其变——他虽比赵泽雍年长,却从未将其当表弟看待,一直尊称其为“殿下”。
赵泽雍是以赫赫战功封的亲王,虽时常因为强硬铁腕遭朝臣弹劾、甚至联名弹劾,但都能全身而退。
总而言之一句话:郭远选择相信赵泽雍处理私事的能力。
国子监祭酒路南眯起眼睛,观察片刻,不疾不徐说:“看似有些跳脱,未定性。但文章做得不错,通透有灵性,锐利带锋芒,有超越年龄的见识。执教国子学的刘复特意圈了呈上来。”路南评判一通后,总结道:
“还行,不算辱没你家荐书。以前送来的,尽是像子琰那样的猴儿。”
郭远难得愉快笑出声,怀念道:“小二当初只在国子监读书几个月,就无论如何不肯继续了。那年元宵后,他留书悄悄离家,骑马追赶殿下,犟牛性子,撵也撵不走,一路跟到西北,入伍从军。如今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路南豁达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子琰读书只算一般,带兵打仗却算一流,浑身流淌老定北侯大人的热血。”
“其实也没谁勉强他,不过我家老祖宗使的计罢了。自己争取的,总比伸手接受的要宝贵珍爱。”郭远道。
“老夫人睿智,路某深感佩服。”路南恭谨道,四处看看,话音一转问:“庆王殿下如何了?这几日听着满朝风言风语,可惜我是文官中的文官,连打听也不能。”
郭远叹息:“兴建北营何等艰难?重重阻碍,不知触动多少人利益。也就殿下扛得住,换成别个,估计会被愁死。”
“如今看来,陛下——”路南开个头,想了想,又若无其事岔开话题道:“京城不比西北,建兵营也不是打仗。子瑜,你怎么看?”
多年的默契,郭远也佯作没听见,泰然自若道:“已侧面提醒过殿下,需徐徐图之,不可过于操切,以免激起官愤民愤。”
“言之有理。”
两人有说有笑,转身回屋烹茶煮酒,尽谈论些诗书曲画、经史子集。
******
这天下午申时散学后,容佑棠提着书箱,匆匆往外跑,心早已飞去北郊。
身后却突然传来呼唤:
“佑子!佑子!等等我!”
容佑棠止步,回头,见洪磊胳膊夹着书箱追上来,十分讶异,脱口而出问:
“你不是功课文不对题被夫子叫去……谈心了吗?”
“刘夫子是我大舅的朋友,嘿,他居然没责骂,只是重新出了个题目,叫我今晚做两份功课而已。”洪磊乐呵呵表示,不由分说把书箱往容佑棠怀里一塞,央求道:“好兄弟,帮忙把书箱带回去、明早再带来,我跟我家人说去你家温书了,千万别露馅,切记!切记!我有点事,先走了啊。”语毕,转身就跑,飞快消失在散学的人群中。
“磊子!磊子!”容佑棠提着两个书箱,千呼万唤,对方却不回头,无奈之下,只得都带去庆王府寄放,奔去后院牵马。
但当他即将牵马踏出偏门准备去北郊时,耳朵却听见熟悉嗓音:
“臭小子,站住!”
容佑棠停下,望天:她找我干嘛?准没好事。
“你是要去北郊吗?”赵宜琳开门见山问。她又恢复了火红宫装粉面红唇的一贯装扮,顾盼神飞,傲气凌人。
“公主有何吩咐?”容佑棠直白简洁,半个字废话也无。
“这个带上。”赵宜琳一努嘴,侍女立即将大食盒递给容佑棠,后者茫然接过:掂一掂,沉甸甸的,刚要晃一晃——
“不准晃,拿好了!”赵宜琳立即训斥,她清清嗓子,难得有些扭捏娇羞,板着脸道:“本公主听闻北郊简陋,食宿艰苦,故深切担忧兄长……”赵宜琳眼看对面的白脸俊小子一副“编、你就编吧”的眼神,说不下去了,她索性豁出去,颐指气使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挖了你的眼珠子!这糕点该送给谁,想必你明白的。”
哟呵,送糕点?长公主该不会被周筱彤启发感染了吧?
虽然我知道,但偏要假装不知道!免得你总支使我做些私相授受的事。
于是容佑棠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茫然无措,疑惑问:“送给谁的啊?”
赵宜琳跨前一步,略倾身,低声怒喝:“放肆!敢装傻?你送不送?当心本公主一把火烧了那书箱,看你明日怎么去国子监!”
蛮女泼妇,简直不可理喻!今后要把书箱寄放在殿下院子里才安全。
“明白了。”容佑棠见又躲不过,只得忍气,面无表情,咬牙道:“我送就是!”
“哼,算你识相。”赵宜琳又努嘴,其奶娘立即小跑到容佑棠跟前,踮脚,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啰嗦一大堆话,险些把赶时间的容佑棠逼疯。
携带三层的大食盒,容佑棠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一路上无数次想把东西丢掉,但苦于已许诺会带到,就不想践踏自己的信誉。
辛辛苦苦策马跑到北郊临时主帐,沿途有人问起,容佑棠还得解释几句,好不容易才把食盒放在空无一人的营帐角落,他转身就走,疾步去方家村处理堆积事务。
“……每月工钱几时发?我们住哪儿?”
“一天做三顿?都什么时辰啊?”
“听说来拆房子的人后天就到,他们自带碗筷的么?”
……
方家村祠堂前的空地,容佑棠站在高石墩上,像个训话的将军,实际上只是伙房长,底下站着伙夫厨娘手下。他被七嘴八舌一堆问题淹没,极具魄力地一挥手,扬声吼道:
“安静!”
几十个中青年男女渐渐安静,但仍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眼巴巴看着站在高处的俊俏小容哥。
“诸位,都先听我说。”容佑棠双目炯炯有神,两手掌轻轻朝下压,朗声清晰道:“首先要明白,咱们都是为庆王殿下、也就是为朝廷做事的,初次打交道,我并不熟知各位的为人,只凭眼缘挑选招募,望今后诸位尽心尽力、尽职尽责,这儿是北郊兵营,虽然还没建成,但一样要遵军法、服军纪,我很不希望将来哪天扭送谁交由军法处置!”
这下一来,底下连窸窸窣窣议论声也没有了。
“事先说明:工钱月底结算,特殊情况会另行通知;七个厨房,我已任命七个灶长,今后谁煮饭、谁洗菜、谁切菜、谁烧水、住哪儿、一日三顿的时辰和标准,我都已详细告知灶长,你们听灶长安排即可;征来的民夫乡亲们后天就到,他们会自带被褥碗筷,大家只需涮锅灶桶盆即可。”容佑棠尽量直白缓慢地告知,顿了顿,他又将立正家的小儿子拉上高石墩,介绍道:
“这位是方同哥,你们一个村的,想必都认识。现在他是我的副手了,负责平时监督巡查,我不在的时候,有事找他。”
方同大大方方,毫不怯场,跟容佑棠恭谨客套完之后,爽朗大嗓门道:
“乡亲们,蒙小容哥看得起,给了咱们一个谋生糊口的好差事,为庆王殿下、为朝廷做事,多体面啊,咱们一定得好好干!手脚干净麻利些,不就是烧水做饭嘛,家里做了几十年的,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远处侧面巷口,赵泽雍率一众人,已碰巧听了半晌,满意颔首,并不打扰,抄另一条小巷继续勘测丈量。
直到走远了,郭达才又是服气、又是好笑地说:“殿下,您委派一个伙房长,容哥儿居然弄了七个灶长出来!很不错嘛,做得有声有色的。”
卓恺毕恭毕敬随侍其后,赞同道:“卑职也着实佩服。看那位小哥的谈吐气度,多半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却能跟村民打成一片、将其管得服贴。”
郭达笑道:“那小子机灵着呢,也能吃苦,之前还跟去顺县剿匪了。”
卓恺劲瘦英俊,剑眉高鼻,眼睛大而圆、黑白分明乌溜溜,吃惊时,显出几分稚气,他赞叹道:“真了不得啊!”
赵泽雍闻言,眼底满是愉悦笑意。他身后跟了一串权臣勋贵的子孙,奔波整日,个个手上拿着勘划图,累得脸色发黑、浑身灰扑扑,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满,因为赵泽雍已雷霆震怒撵了一个疏忽散漫的。
“三哥,喝口水吧。”八皇子赵泽宁关切递去水囊。
“唔。”赵泽雍随即宣布:“原地休整一刻,天黑前勘完南片。”
众贵公子敢怒不敢言,原地瘫坐,喝水捶腿。
“八弟,”赵泽雍抓住机会提点:“做大事,若烹小鲜。伙房虽小,但杂事繁多,想理顺管好也难,需谨慎长久留意。”
——庆王不希望八弟一辈子困在深宫,加上从前又无意撞见对方虐杀动物,总担忧其最终心智扭曲,所以才带出来,鼓励其积极建功立业,开阔心胸。
赵泽宁人前未见任何异状,他感激道:“多谢三哥教导!我长这么大,从未独自办过差事,没有历练过,如今三哥不嫌弃,带着做事,我却总担心拖后腿。三哥,不如我也去管伙房吧?学学与人打交道。”
“慢慢来,别着急。”赵泽雍勉励道:“想学为人处事的道理,这非常好。明日起,你和卓恺一起,协助子琰,要做的事情很多,只别怕吃苦。”
“是!三哥,我断不会拈轻怕重的!”赵泽宁激动非常,又恳切对郭达说:“日后还望郭将军多多提点。”
郭达忙摆手:“八殿下真真折煞人了!快别这样,郭某只是一介莽夫罢了。”
赵泽宁极其谦逊,处处虚心请教,赢得不少好感。
于是,当容佑棠忙完回到营帐、掀帘子进去时,习惯性开口说:
“殿下,我——”
定睛一看,那人却是久违的八皇子。
赵泽宁端坐,满脸玩味,嘴角弯起嘲弄弧度,眼神却淡漠冰冷,大食盒倒在桌上,糕点滚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