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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案子的情况非常特殊,哪怕陈伟民和周军这样破案无数的老警.察,也从没有遇到过任何会在死者身上放置鲜花的犯罪嫌疑人——即使心理素质再强,杀人总不是一件能叫人平静的事,他们见过最牛逼的犯罪嫌疑人,也不过是完美肢解尸体后打包抛尸,并且将第一案发现场打扫干净罢了。

但即使如此,不明显的惊慌还是让犯罪嫌疑人留下了证据,又怎么会有如此清闲的心思,用鲜花将死者狰狞的伤口细细修饰好呢?

所以案犯以来,实在是因为没有先例,而使得一队人对山茶花的存在束手无策。

不管如何,朗坤到底是朗坤,他还是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查了不少关于山茶花的资料,往往在书店或者图书馆里一泡就是一天,搜集了不少可能与本案有关的山茶花信息,比如山茶花的古名叫海石榴,又有别名称其为玉茗花或者曼陀罗。

“死者身上的山茶花,会不会和宗教有关系?”不怪朗坤有此疑问,毕竟曼陀罗这一名词,的确在释义宗.教方面的问题时用得比较多,甚至有不少文学作品里,也引用到了曼陀罗。

但是霍刑显然不同意,他摇头道:“我觉得不可能,因为曼陀罗有很多意思,就像你说的,它可以释义宗.教,但他同时也代表别的,而更多的时候,可能它什么都不代表。”

朗坤:“......霍医生,你说的好抽象,我好像听不太懂。”

霍刑闻言一愣,才发现自己有点魔怔,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抱歉,是我说的太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看一件案子的眼光要更唯物,如果将案子和虚无缥缈的东西联系在一起,那你们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有点道理。”

“我倒是有点好奇了,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疑神疑鬼的人。”

“这个嘛......说来话长。”

霍刑看他不太想说的样子,便直接把话题跳过了,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朗坤心里在顾虑什么,但就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犯罪嫌疑人会在尸体上放花,很有可能和他个人的经历有关,对了,你刚才说山茶花的话语是什么来着?”

“我在千度千科上查的,说是‘理想的爱·谦让’,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霍刑头也不抬,继续研究照片。

“......”

这着实让朗坤没想到,原来看起来很学术派的霍医生,也是会说冷笑话的......

这时,霍刑将手上死者的照片一字排开,示意朗坤来看。

“你看这里,高璨的尸体上,山茶花摆放的位置在他的头顶,尸检报告说他是头部遭到重击死亡的?”

“没错,第一朵山茶花从他碎裂的头盖骨插.入,擦过左眼球到达鼻腔附近,我们将山茶花取出以后,发现他的头盖骨几乎全碎了,正中间凹下去一大块,整个头都是软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找到凶器,所以并不能确定是什么样的器物,能一次性对人类头盖骨造成如此强烈且全面的伤害。”

霍刑闻言撇撇嘴,心说,因为根本没有凶器,你查的出来才怪了。

“第二个死者,被摆放山茶花的位置是眼球,左眼眼球被山茶花的花茎扎破,伤及神经,她生前是做什么的?珠宝鉴定师?”这么问着,霍刑抬眼看朗坤,朗坤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何时居然这么近了,近到他能在霍刑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距离太近,小弯男被看得心砰砰直跳。

然而才跳了两下,霍刑就很不浪漫地收回了目光,点点桌上的照片——

“所以,知道了?”

“嗯,知道了。”

两人说话在旁人听来或许像是打哑谜,但他俩自己心里那本账却是明明白白的,朗坤算是服了,这霍医生当法医那绝对是浪费了,明显他可以一边当法医一边搞刑侦的嘛!真要那样,破案效率那是杆杠滴哟!

朗坤低头仔细研究起照片来,霍刑便靠在椅背上看他,还好这时候食堂休息,没人在意他们霸座的行为。

按照霍刑的意思,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口所在,往往是死者赖以生存的关键,第一个死者高璨是做金融的,这一行头脑最重要,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死后这头都软得不成样子了;第二个被害人是珠宝鉴定师,一双眼睛最为重要,哪知道眼珠子居然会被戳爆......

再看之后的一个个被害人——

曾经遭遇事业低谷的美食家,腹腔连带胃部被挖开,尚未消化的食物流了一地;

一心求子而不达心愿的妻子,好不容易怀上,五个月大的胎儿被连同子宫一起挖了出来;

多年深受尿毒症困扰的病患,接受肾脏移植并扛过了排异期,最后却被活割了半个肾;

在舞团矜矜业业付出的舞者,止步在了首席的宝座前,因为她被割断了手筋脚筋;

出类拔萃的高级小语种翻译,受邀担任某外国政要在华期间的翻译,工作结束当天死亡;

这一切的一切......朗坤皱着眉头将照片按顺序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不可置信道:“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按照犯罪嫌疑人破坏尸体不同部位的顺序,如果他还会接着犯案,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死者的心脏?!”

“没错,这样一来,你可以缩小排查范围,看看案发以来本市又有哪些人是突然咸鱼翻身,而工作恰好又和心脏有关的。”

“我马上就去查!”朗坤雷厉风行,立刻收拾起桌上的资料就要离开,被霍刑一把拉住。

“先别急着走,还有事没说完。”

“???”

“喜欢花的人,往往都是懂得欣赏生活,内心充满幻想的浪漫主义者。”

朗坤定定看了霍刑一会儿,突然掏出手机道:“霍医生,我能加你微信吗?”

“嗯?”

“今天和你聊过后,我受到不少启发,可能之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加个微信方便联系,当然了,案子破了换我请你吃饭。”朗坤必须替自己辩解,要求加霍医生微信,绝对没有私心,一切都是特别特别正直地为了工作!

霍刑无奈笑笑,掏出手机,两人互相加了微信后,朗坤匆匆道别。

闷热的夏日,台风季已然来临,刚才还猛烈照射的阳光被大朵大朵厚实的乌云遮去,天空闷雷声声带着闪电,将霍刑的脸色映衬地有些晦暗不明,他看着朗坤离开的背影,眼神带着一层刚才两人面对面时毫无踪影的阴郁。

“朗坤,我说过,让你别碰这个案子的。”霍刑的喃喃自语,在滚滚雷声中几乎像是幻觉——其实这些人的死,哪有那么多必须死的原因,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们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仅此而已。

匆匆离开a大的朗坤并不知道霍刑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现在心情极好,一是因为和霍医生交换了微信,这第二嘛,自然是因为在霍医生的提点下,他对案子有了新的理解,完全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霍刑在误导他。

回到局里,朗坤发现陈伟民和周军不在,问了同事才知道还在开会。

“什么会,要开那么久。”他和霍医生都聊了有两三个小时,比他早离开的师父,这是开了多久的会啊!

“不知道,肯定是大事就没错啦。”同事说。

“能有什么大事,比山茶花案还重要。”

同事耸耸肩,没给他答案。

朗坤顾不得等师父回来了,他打开电脑,乘着热乎劲,将刚才和霍医生推测的内容记录下来,又在随身笔记本上写下重点,等他忙活完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刚打算去食堂随便解决一餐,就在走廊上遇到了开完会出来的陈伟民和周军。

朗坤看到一个看上去很是精干的中年男子和局长、师父以及周哥握手,几人寒暄几句,局长亲自送中年男人离开,陈伟民和周军则是往办公室走来。

“师父。”朗坤忙上前打招呼。

陈伟民点点头,眉宇间透着疲惫,“怎么还没回去,时候不早了。”

“要加班,饿了,想去吃点东西回来继续,师父您吃了吗?”

“没有呢。”一边周军插话,“这会开了大半天,又有得忙了,去给你师父打包点吃的。”

朗坤应了一声,麻溜地跑了。

打包回来后,朗坤本来想和陈伟民聊聊山茶花案,正好这会儿队里的大伙儿都在,乘热打铁开个会通通气。

但是陈伟民截住了他的话头。

“山茶花案先放放,我有别的事情要宣布。”

这么一来,其他本来各忙各的同事们都围了上来,看陈伟民严肃的样子,又看平时一贯颇没正形的周副队也很严肃,便意识到这事情有点大,比最近让他们头疼的山茶花案更大。

“今天上午刘局找我回来开紧急会议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顿了顿,看大家点头,陈伟民才又继续道:“闲话也不多说了,会议的主要精神,就是刘局要求我们把山茶花案先放一放,得先协助东省省队那边破一桩恶性凶杀案。因为死者在东省那边有点脸面,所以那边很重视这件案子,再加上东省的齐队长是刘局的老战友,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得排上日程,咱们优先处理。”

跨省追凶啊......朗坤心里有点不爽,乘人不注意翻了个白眼,刘局这个东倒西歪的墙头草。

“朗坤!”就在这时,陈伟民点了朗坤的名。

众人心里无不同情,朗坤小朋友,你翻白眼被陈队看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