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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雪扬洒,大地被染成一张浩大无比的白宣。白宣广袤,一人一伞走在其中,也只是一点黑色墨点罢了。这个人长得好,也就是好看点的墨点而已。

江照白便是这么静静地独自执伞回院子。他往身后看,只片刻功夫,身后的脚印就被雪掩的差不多了。长巷里的夜光被雪照出一团幽静的暗蓝色,而在暗蓝色、雪白色交融的巷子远方,少女一步步走远。

她不要他的伞,独自迎着风雪,要一个人去巷外的马车上。

她说她要先回去了,等回去后再让马车来接她二姊。

少女问自己的心结,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懂。在江照白眼中,闻蝉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实在是太小了,小的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小的他总怕不小心就伤了她。

但是即使她这么小,她也在问清楚他的想法后,选择结束她的胡闹。

闻蝉的身影,在江照白回眼注视时,一点点远去。他并不知道她很害怕走这么长的一条路,他看她不回头,就以为她顶多是难过。江照白在看闻蝉时,某一瞬间,甚至觉得她远去的孑孓背影,和某个人相重了。

都那么决绝地离开他,平时多么柔弱,在最关键的时候,永远不回头。

程漪啊。

江照白垂下了眼,回过了身。他不再看闻蝉,而是往巷里面的院中走去。也许是闻蝉总在他耳边不停提“程漪”这个人,让江照白自己也想了很多。

其实他明面上离京一年,但江家退出长安世家势力的计划,却远不止一年了。皇帝昏庸,朝政上的事务,与江家的理念冲突越来越大。世家大族都是有脾气的,曾经多么忠心耿耿地辅佐大楚皇室,想要抛弃时,也退得很干净。

如今江家还留在长安的人,都是些上不上下不下的。而江家真正的顶梁柱们,全都退去了岭南。他们就如同现在会稽的李家一样,偏居一隅,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想再和皇室牵扯上什么关系了。

还愿意来回奔波的人,出来游走的,就剩下江照白一个人了。

虽然天地广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然无论他做什么,与程漪的距离,都越来越远了。

也许很多人暗地猜测过,但事实上,江照白和程漪的故事非常简单。她希望他留在长安为官,他却想为黎民苍生做点什么。两人追求的不一样,当即反目。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因他与程漪都是低调之人,长安里知道他们两人好过的人,都没几个。更不用提知道他二人分开的事了。

江照白对程漪的感觉,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然程漪对他的感觉,大约是反目成仇吧。

他还记得他们分开的时候,她恶狠狠砸到他面前的话,“你不是唾弃权力吗?不是厌恶这里的腐烂吗?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待在这里,我也会赢你!”

她说,“江照白,你不选我,那我也不选你!我永远不选你!”

想来那都是多遥远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居然还清晰得恍如昨日。

江三郎微微笑,想道:也许是因为我的记性特别好吧。

这个时候,他已经回到了院中,看到了红泥小火炉,也看到了坐在旁边等着他的宁王妃。江三郎迟疑一下,走过去,收伞入座。在经过方才的事情后,大概是回想到了一些他不太愿意回想的事情,江照白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坐下后,并不想再和这位王妃寒暄了。他心中甚至还在想,宁王妃,定王妃……这两位未来的妯娌,难怪互相认识了。

江照白先交代了闻蝉的离去,才直接问闻姝,“王妃是想问我程漪之事?”

闻蝉那么小,只可能从闻姝这里听说程漪的事。而闻姝虽然嫁人的早,但那时候大家有过接触,她知道程漪,并不奇怪。这位姊姊,是替妹妹兴师问罪来了啊……

不料闻姝坐得笔直,冷冰冰地回答他,“不是。”

江照白愣了一下,抬头看闻姝。

闻姝和闻蝉相貌有几分相似,都是明艳型的美人。但这姊妹二人,差距非常大,绝不容易认错。闻蝉就是那被人娇养的小猫,闻姝,则凛冽如剑,连眉眼间,都带着英气。

闻姝坐得很直,看着江三郎,她说,“你之前在小蝉面前,分析江山大事,甚至流露出这个江山难救、有另起一炉的意思。你为什么要在小蝉面前说这个?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试探谁?!”

江照白讶了一下,认真地看眼这位王妃,然后沉默片刻,莞尔。

闻姝非常的关心妹妹,恨不得把妹妹每天做的事让人写成本书,供她查阅,并随时提问。她把闻蝉的侍女们侍从们问了个遍,当然知道闻蝉都做了些什么。妹妹傻乎乎的,她却不傻。江照白的心思,让她无法坐住了。

江照白问,“王妃怎么看出来我的心思的?你自己看出来的?还是公子提点的?”

闻姝答,“我夫君随口跟我说的。”

江照白明白了,原来是宁王殿下。

他笑了笑,解释给闻姝听。他初初当着闻蝉的面,与李信说那些话,确实有试探闻蝉的意思。他想通过试探闻蝉,从而试探闻家的看法。但是很可惜,闻蝉什么都不懂,根本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他觉得这个女孩儿太干净了,眉目间朦朦胧胧左右纠结的小样儿又傻又可爱,他便不忍心再试她了。

反正他再试,她也听不懂,还可能得罪了李信。

少年李信不在意他略微试探闻蝉,但他要是对闻蝉存了利用之心,李信肯定不会坐得那么稳。

李信同样年少,性子未定。他比较聪明,听得懂江三郎的话。但他又因为年少,很容易冲动行事。江三郎不想试验少年的利爪有多狠。

一白身青年,一高贵王妃,二人坐在院中,于深夜大雪中随意聊着这些事,一直到马车回来,王妃告辞。

而在李家,闻蝉回去后,恹恹地直接洗漱后睡了。她想着江三郎对她的拒绝,想着他说自己太小的话,她却不懂自己哪里小了。喜欢过的人也许日后再不会相见,再不会喜欢了。十四五岁大的女孩儿心中怅然,揪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她甚至还萌生了一腔后悔之意,是不是她不问清楚,她和江三郎,就还有可能呢……

这一切,都是太烦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闻蝉忽从梦中惊醒。并没有做什么噩梦,而是突然的就醒过来了。她起身,坐在床帐中发了半天呆,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闻蝉起身下了床,赤足踩过温暖的氆毯,在窗外雪光的映照下,走到了窗边。

她迟疑一下,推开了窗,看到窗外的腊梅。

雪簌簌下着,却已经小了很多。窗前的这棵腊梅,开得比之前更加浓艳了。万白之中一点红,就开在闻蝉的眼前。她被冷风一吹,心中惆怅被吹散了些,欢喜地伸出手,去接外面的雪。

又探着窗,想去拂开梅树上的雪花。

万籁俱寂,万物俱眠,只她一人清醒。这般感觉,何等……

夜雪凉寒中,忽然响起少年的声音,“做噩梦了?”

闻蝉于寂静中陡然被这个声音惊着,身子一抖,探身去够树的身子,差点从窗口栽下去。幸亏她学过舞,腰肢柔软,又紧紧抓住了窗子,才没有丢脸地摔出去。

然后熟悉的恶劣笑声响起,“这你都能摔倒?知知,你胆子越来越小了啊。”

……呸!

她胆子越来越小,都被他吓小的!

时不时在她悠悠闲闲的时候冒出来吓她一跳,她得因为他折多少寿啊!

闻蝉恨恨想到,然后趴在窗上左顾右盼,没看到李信的身影啊。她又惊悚转身,看自己后面那个黑漆漆的屋子,李信不会在她睡觉时藏在她屋里吧?

少年哈哈哈笑起来,被她逗乐了。

闻蝉此时已经冷静,听到笑声传来的方向,愣了一下后,转身跑向床帐。她匆匆披了厚厚的足以将中衣遮挡住的鹤氅,穿了鞋,蹑手蹑脚地开门,跑出了屋子。她小心翼翼地不去惊动外头过夜的侍女们,跑出了屋子,往外多跑几步,然后转身仰头。

李信坐在她屋上的房檐上,正笑着看她。

他屈腿漫坐于房檐上的白雪中,散漫而潇洒。寒风猎猎,细雪飘飞,他于雪中坐了很久,发上、眉眼上、肩上,尽是一层雪。他坐在深夜高处,寂静而沉默,像王者一般,需要闻蝉仰头看他。

闻蝉仰着头看他,小声问他,“你大晚上不睡觉,坐这里干什么?”

少年漫不经心答,“心情不好,散散心。”

于是就散到她屋顶来了。

闻蝉发现,李信特别喜欢坐得高高的。他整天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墙上,再要不就是屋顶上。那里跟他家似的,他一点都不喜欢平地。当他心情好时,他心情不好时,他都喜欢坐在高处,睥睨四野。

他总坐得那么高,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闻蝉抿下嘴,又想起李信说他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坐在她屋顶房檐上了……他是多喜欢她啊,这时候都离她这么近。

女孩儿心里有丝甜,被江三郎拒绝的心,有点得到安慰了。并且她跃跃欲试,平常讨厌李信,但这个寂静无人的深夜,没人陪她说话,就李信一人清醒无比。闻蝉想让他跟自己说说话,也许说出来,她就心情好了呢?

没错,闻蝉也心情不好。

闻蝉仰着脖子跟李信说话,说了半天后,心里不高兴:李信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她都在雪地上仰脖子养半天了,他都没有起身挪挪屁股、拉她坐上去的意思。他是不是就喜欢她仰视她啊?

闻蝉往一排屋宇看去,看到自己房子边,两道墙之间的罅隙中有一快被雪埋了的梯子。她露出欢喜之意,跑向梯子,便要通过梯子上房顶。

李信:“……”

他真有些佩服闻蝉了。

不想让她上来、想要她乖乖睡觉去,她偏偏不。

李信担忧她能不能爬上梯子,半途会不会被吓着。他起身欲去看,他不知道闻蝉现在多勇敢。因为他就在旁边,闻蝉一点都不害怕。她觉得她要是摔下去了,李信肯定能拉住她。她豪情万丈地爬梯子,爬得顺利无比。李信心惊肉跳还没跳完呢,女孩儿已经从雪下冒出头来,露出她妍丽无比的小脸来。

眸子清亮,小脸粉白,长发胡乱用簪子一扎……她上了房顶,小心翼翼地踩过瓦片,往他这里走来,还笑嘻嘻的左顾右盼,“难怪你总喜欢往上面跑!这里风景真好,感觉好厉害,整个府都能看到了……”

李信觉得闻蝉真了不起。

她豪气起来,他都有点怵她了。

就她这从来没自己爬高过的娇贵身子,平常走路走平地、不小心的话都能把她自己摔一跤,她还敢自力更生地爬这么高?不光爬这么高,踩着高高低低的瓦片,踩着蓬松的雪,她还兴高采烈地欣赏起风景了?

她以为他是看风景啊?

别摔了她!

李信头皮发麻,赶紧起身,几步上前扶住闻蝉的手。正好她脚下一滑,有个摔倒意思,被少年当机立断一把拽住手腕往上拖送了一把。闻蝉还一无所觉,低头看看自己拖到地上的大氅,湿漉漉的,脏兮兮的。她皱下眉,“明天青竹又得追问我怎么把氅子踩脏了。”

李信笑,“你真厉害。”

闻蝉扭头看他,看他的笑容,颇为出自真心。但是他真心怎么真心得这么奇怪?

闻蝉迷糊,“我哪里厉害了?”

李信说,“爬梯子不厉害吗?爬房不厉害吗?东摇西摆地走房檐不厉害吗?知知,你可以的。”

闻蝉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

她说,“可是你在这里啊。”

李信愣了下,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眼睛。她相信他不会摔了她,相信得这么简单。

李信心颤了一下,面上却笑,“武功不是万能的。你非要找死,我也救不过来。”

闻蝉踢他一脚,被他笑着躲开。

少年少女并肩,共同俯瞰这片墨白相间的天地。

李信静坐不语,闻蝉嫌弃地看眼他那随意的坐姿后,自己规规矩矩地正要坐下,听李信闲闲道,“你知道吧,你要在这上面跪坐的话,摔下去我也拦不住你?”

闻蝉说,“谁说我要跪坐了?我会不知道这个吗?!”

她连忙悄悄换了坐姿,不敢像李信那么屈腿而坐,而是双腿并膝,两手抱膝而坐。

李信心情仍不好,却在这一刹那,被她慌张的换坐姿、还要维持贵女风范的样子逗乐。他得忍着,才不笑出声,不然闻蝉又恼羞成怒……她恼羞成怒没关系,别一激动要打他,真把她自个儿给摔下去了。

这房檐是斜向下的,就闻蝉那娇弱样,摔是多么的正常。

少年少女并肩而坐,经方才闹的笑话后,半天无话。

闻蝉捧着腮帮欣赏高处的风景。她也被李信威胁着爬过墙,上过楼,但以这种闲适的心情看风景,就没有了。她此时觉得高处的风光很好,其实可以坐得更高些。在这里往下看,看天间落雪,看银装素裹,看那一排排高高低低的房舍……

李信沉默不语。

闻蝉看一会儿,就觉得寂寞冷清了。

李信不跟她说话,她就忍不住想跟他说话。她侧头看旁边少年冷漠的眉眼,当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戾气缠身,让他显得尖锐无比,充满攻击性。当他不跟人玩笑的时候,他脸上写着“扰我者死”几个大字。

闻蝉心口一抖,有点怕他这个样子……

李信扭过脸,问,“怎么了?”

他一跟她说话,眉眼下垂,专注地看着她。那种戾气就消失了。

闻蝉强迫自己忘了他刚才的样子,“我心情不好,你心情也不好,我们正好同病相怜,可以做个伴。”

李信“嗯”了声,大约觉得她没什么问题,又扭过脸去想自己的事情了。闻蝉却不甘寂寞,推推他,“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在想什么?有我能帮忙的吗?你别瞧不起我,我能帮的忙可多了。”

李信说,“伤口疼,弯不下腰,动一下就痛,没法睡觉;你姑母的身体不好,精神也浑浑噩噩,我得想明天跟她说什么,做什么,怎么让她高兴点;会稽今年的雪下得太多了,看这样子,这场雪后,大概就有雪灾之患了。大部分流民会很快涌进会稽来,对官寺造成冲击。你姑父上折子给长安,那边一直没消息。我们猜皇帝炼丹炼得估计不想看折子了,朝中大臣各方势力各为其主,会稽这边的小事,很多人不放在心上。会稽得想办法收留这些流民,开仓救济。而且之后怎么接管,怎么让流民不闹事……都是很繁琐的事情。如果想接受这些流民的话,就得开始做准备了。”

“我估计你姑父不想接受。开仓救难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只想让会稽平安,不想接受别的地方逃来的人。我和江三郎得想办法说服他,我得想出对策,让他相信即使这些流民进了城,也不会对现有社会制度造成阻碍……”

闻蝉听得目瞪口呆。

她侧头看他,有些茫茫然。

她觉得李信就是一个混混出身,他想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点……

李信说了很多,然后问她,“我就是为这些心情不好。知知,你能为我做什么?”

闻蝉咬下唇,“你伤口疼得睡不着吗?什么伤啊?我给你上好的药吧。姑母的事,我也会逗她开心啊,她非常喜欢我的。还有雪灾、雪灾……如果你们要赈灾的话,我大概能帮着舀舀粥什么的吧?”

李信笑着揉了下她的发。

然后他问闻蝉,“你在心情不好什么?”

闻蝉有点不太好意思说了。人家心情不好的那么忧国忧民,她心情不好的,那么儿女情长,说出来忒丢人了……她心中同时惶恐,记得江三郎对她的评价,说她太小了。她之前没感觉,但是现在和李信在一起,她突然有点知道她哪里小了。

李信已经走了那么远,她还站在原地……

她的人生,好像只有小儿女的心事。

她以为李信那么喜欢她,他的世界全是她,和她差不多。她现在才知道不是这样。

闻蝉忽然觉得沮丧,低下了头。

少年低头看她,温柔道,“怎么了?有人说你了?知知,跟我说,我去揍他。”

闻蝉摇摇头,喃声,“我是真的太小了吗?”

李信怔了下,想了片刻,“你晚上见过江三郎了?”顿一下,“他明确拒绝你了?”

闻蝉呆呆看他:……这个他都能猜到啊?!

她更沮丧了。

她在李信眼里,是不是就和白纸差不多啊?

李信笑起来。

他伸手,就搂住她的肩,满不在乎地笑道,“慌什么啊,知知。你是比较小,却和江三郎说的不是一个方向。他那种人呢,喜欢的类型,和你完全不同。你拼死一辈子,都达不到他想要的境界,还会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你是要长大,但不必听江三郎的。”

“你怎么从来都不懂呢?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你来来回回那么久,他都还是一声不吭、冷静旁观的,连纠结怅然都没有一下。他像是在占着你的喜欢,如果他但凡对你有一点感觉,他都不会这样。比如我喜欢谁,就捧着她,尊重她。但凡她有一点不情愿,我都不会为难。而对你所为无动于衷的人,才是你最不应该去上心的。”

“还有啊,知知。你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糊里糊涂,黏黏糊糊。你总在左摇右摆,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从来没真真正正地笑过,也没真真正正地哭过。你骨子里好像总有一根骨头戳着你,让你干什么都缩手缩脚。你啊,要长大,也是这个方向。”

“你长得这么漂亮,也该活得漂亮才对。”

闻蝉听呆了。

她侧头,问李信,“那我这么不好,你喜欢我什么?”

李信随意道,“你是珍珠啊。珍珠在大海中孕育而生,你充满光华,我为你心动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简单又不失活泼,活泼又自有骄傲。我为你心动,迷恋你迷恋得不得了,此生非你不可。”

闻蝉:“……”

他的话,她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且,明显李信不是真心。

因为他说着,他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少年大笑着,松开她的肩膀,往后一躺,躺到了屋上残雪上。他白着脸,也忘了腰上的伤,看闻蝉被他气红的脸,笑个不停。

……

次日,闻蝉就得了风寒。

闻姝在屋中伺候夫君喝药时,听说妹妹那边也熬了药,就让人去找青竹,问怎么回事。再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张染卧在榻上喝药,无奈地欣赏妻子教训妹妹。

闻姝给闻蝉快气疯了,“你这一天到晚的到底在干什么?!我说你上房揭瓦,你还真揭给我看啊。刚走了一个江三郎,又来了一个李信。我说你怎么这么忙?你就不能给我安生些?”

闻蝉害怕地往后退。

被她二姊吓得小脸煞白,她还坚强地顶了一句,“我以前喜欢江三郎啊。”

闻姝毫不客气,“江三郎不适合你。”

“那李……是我二表哥喜欢我来着。”

“李信也不适合你!”闻姝斜眼看她,“他们都是那种心机深的人,你就不能喜欢个简单的?回回挑战高难度,你也太了不起了!我和你姊夫在说回长安的事,我看你也别晃了,跟我们走得了!”

闻蝉大惊,说,“二姊你误会了啊。我没有挑战高难度,是二表哥喜欢我,我没有喜欢他!”

闻姝哼笑一声,根本不信,她转身就走。

被妹妹拽住衣袖。

闻蝉在二姊的冷目下非常坚定地说,“真的!我二表哥说我是珍珠。说我充满光华,他为我心动。他见识少,他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简单又不失活泼,活泼又自有骄傲。他可狂热了,他为我心动,迷恋我迷恋得不得了,此生非我不可!”

闻姝:“……”

从头到尾在旁边的宁王张染一口药喷出来,咳嗽不已。

这对夫妻均被闻蝉的解说逗笑了。